上官惊鸿又将视线移回老皇帝身上,"皇上保重龙体。"
老皇帝好不容意止了咳声,"朕已时日无多,余下的日子,唯一的心愿就是好好弥补祁云。鸿儿,你是祁云唯一认定的女人,虽然他拥有数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钱财,他有尊贵无比的身份,却终究不过是一个伤痕累累的可怜之人,朕无法接近他,无法疼他,朕希望你能代为照顾他。"
"皇上,每一个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那种无忧无虑的人毕竟是极少数。"上官惊鸿并不答应,"您让我照顾他,是要牺牲我的终身幸福,这样对我来说,不公平。"
牺牲?她说留在他身边是牺牲。祁云站直身体,肉身的疼痛已经让他麻木,心像破了一个大窿隆,痛得他仿若会死去,清俊的身影凄凉得似乎能被风吹走。
上官惊鸿忍不住又看祁云,他身上透着一股万念俱灰的哀伤,似乎对世间再无一点留恋,那种绝望凄悲,深深地震痛了她的心魂。
她的话伤了祁云!
她想狠狠地给自己一巴掌。
这一刻,她突然体会到燕玄羽在青楼时当众自甩一巴掌时痛楚至深的悔恼。
只要能够倒回一分钟,或者三十秒,她都要收回刚才所说的话,不是牺牲,不是。
可说都说出口了,又能怎么办?她与祁云之间,隔阂太多,他就像天边的月,让她遥不可及,每每,他总是欲言又止的苦衷,硬是将她狠狠地排除在心门之外。
这样暧昧不清,藕断丝还连算什么?不如狠一点,彻底断了彼此的关联。所以,她才找老皇帝撤消婚约,才说出伤他的话。话一出口,深深地伤了祁云,也痛了她自己的心。
老皇帝细瞧着她苍白的面孔,"鸿儿,你是否身体不适?"
她回过神,"我没事。"
"没事就好。朕不管公不公平。"老皇帝又说,"朕只知道,云儿不在乎权势富贵,他在乎的只有你。朕觉得,失去你,对于云儿来说,就是失去了一切。不管怎么样,你与云儿的婚事,朕是绝对不会取消的。"
"不取消,就不取消吧。"她依然凝运特异功能,透墙看着祁云。
祁云清俊得削瘦的身影微僵了下,苦涩蔓延至他清越的瞳眸。
"当朕求你了。"老皇帝布满皱纹的老脸满是哀求,"你与祁云完婚,生个孙子给朕继承东祁国的江山。"
上官惊鸿正视老皇帝,"皇上既然这么疼爱祁云,为何不干脆让祁云继承江山?"
"你以为朕不想吗?"老皇帝颓然叹息,"云儿不肯。他认为朕的江山太过肮脏血腥,只要是朕的东西,白送他,他都不要。东祁国的兵权原本有大半掌握在祁煜手里。朕通过暗中剿除,已从他手里夺回少许兵权,现在祁煜掌握了约莫六成兵权。还有二成是控制在震远与威远二位大将军手里,二位大将军对朝中事持中立态度,朕手里的实权只有二成。只要祁云愿意,朕立祁云为太子,相信震远与威远二位大将军会秉持忠君爱国的心,拥护朕的决定。朕再找机会废了祁煜手里的权势,相信云儿便能坐稳东祁国的江山。"
"你做为皇帝,可以直接下旨立祁云当太子,需要他的同意?"
"朕就是不想再免强祁云任何。祁云看似宁和,从他十七年都不肯给朕一丝机会来看,他其实性子非一般的烈。朕怕若是逼他,他会毁了一切,包括朕的江山。"
"你说得很对。"上官惊鸿想起,祁云早就知道皇宫地下的暗道对东祁国是致命的威胁,却像没事人一样,也不说出来,说明他厌恶东祁国,厌恶老皇帝已经到了深沉得可怕的程度。要是真的再逼他做什么,保不准真会毁了东祁国也不一定。
"鸿儿,只有你能帮朕了!"老皇帝又次恳求,"你嫁给云儿吧,尽快完婚,劝他接受朕的江山,劝他原谅朕当初也是情非得已。"
"其实祁云不想做皇帝,你把江山交给祁煜不是一样的?"闲闲地建意,反正与她无关。
"朕能给祁云的,除了江山,还能有什么?何况祁煜那个逆子忤逆朕,朕心里有刺,做为帝王,若是连江山的继承人都不能按着心愿办,岂不是一生的悲哀?"
"你能给祁云的,还有父爱。"继续没事扯蛋。
"父爱?"老皇帝悠然长叹,"朕愿给,他不收,朕亦无可奈何,朕真的不想就这样带着遗憾离去。"
"皇上别这么悲观。"悲死了也就那么回事。
"鸿儿,你就答应嫁给祁云吧。"老皇帝枯瘦的身影在风中摇摇欲坠。
"让我考虑段时间。"
"别太久,朕怕等不到..."
"尽量。"上官惊鸿唤来太监刘公公,刘公公会心地扶着老皇帝。
她又朝之前祁云站的地方瞧去,已然没了人影。心头不由得感觉惆怅。
失魂落魄地回到凤凰山庄,护卫青龙迎上去,"主子,您回来了。婚约...解除了么?"
上官惊鸿摇首,一路前往泠雨听涛院。
青龙跟在她后头,心中有点失望,却也不再多问。
夜色静谧,明月高挂于天空,一片乌云吃力地一步步挪动,想把月亮遮住,月亮却透过云片的空隙倾泻下银白的光芒。
乌云蔽月,月却更皎洁。
上官惊鸿站在院中,仰首遥望着天边月,心里一片冰凉,冰凉得空洞。
"小姐,您在想什么?"素儿走到她身后,"是未能解除与六皇子的婚事,让您不开心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