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他的伤怎么样了?"婉儿担心的看着床上的少年,黑色的外衣被退去,白色的内衫暴露无余,猩红的鲜血肆虐,一大片一大片的殷红夺目。
"回姑娘的话,张大人受的这一剑伤及肺腑,况且流血过多,施救又不及时,虽然老朽已经给他包扎止血,但,恐怕...哎!"太医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恐怕什么?我不要他有事!"婉儿惊恐的瞪着太医。她不要让他有事,她要他好好的活着。
"姑娘,老朽...老朽这就去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叫过来会诊,希望能够救张大人一命。"太医头上留下两滴冷汗,这张大人可是武皇身边的...,权倾朝野,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不仅仅是武皇,他的亲哥哥也不会放过自己的,这王爷和姑娘把张大人送来他的府里,算是他倒了八辈子大霉,为今之计,也只有把太医们都请来一同诊断了,要是有什么大罪,共同担待着总比他一个人独顶着强。
"好,你快去!"婉儿看也不看太医,径直走到床边,包扎的白布上满溢着鲜血,触目惊心的红色如同妖冶的红花,散漫着死亡的气息。
"婉儿,你吃一点吧?我让他们煮的粥!"门外飘来甜香的气味,暖暖的盖过了屋里的血腥,李显一身白衣,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翩然而至。
"我吃不下!"婉儿抬头,看了李显一眼,又低下了头。
"没有关系,这粥,我先放着了。我会每个时辰让他们煮一碗粥,直到你吃为止,我也会每个时辰亲自为你端过来。"李显轻轻的把粥放在房中的圆桌上,他贵为亲王,何曾这样的关心过别人,即使是武皇,也没有吃过他亲自端的粥吧。
"显,我不要他死,我不要!"婉儿看着李显温柔的眼神,耳畔是他磁性的嗓音,眼泪夺眶而出。
"我明白的,恩?"李显轻轻的把婉儿拥入怀中,她就像一个脆弱的水晶娃娃,一碰就碎,李显的心莫名的疼了一下。
"显,我现在还能这样跟你说话,对着你哭泣,宣泄我的情感,可是昌宗呢?他呢?他只能像尸体一样冰冷的躺在那里,不会动,也不能说话!"婉儿带着哭腔,把头深深的埋在李显怀里。
"你放心,他会好起来的。"李显能够感觉到她说话时的气息,温热的呼吸带着压抑与绝望,李显的目光幽远,心脏仿佛被什么利物击中。他多希望现在躺在床上的是自己,她是不是也可以给予他这样的关怀?那么,死又何妨?
"姑娘,下官把太医院的太医都带来了,您看可以进来了吗?"太医在外面毕恭毕敬的问道,这姑娘可是跟着王爷和张大人来的,虽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但也肯定不是等闲的人物,礼仪是万万不可缺少的。
"好了,婉儿,你出去吧。这里有我!"李显轻轻的拍着婉儿的背部,示意她出去。
"不,我要在这里!"婉儿抬头,坚定的看着李显,又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昌宗。
"不行,你一定要出去,否则,对你和他都不好!"李显的语气带着不容质疑的霸道,磁性的嗓音里第一次在婉儿面前透出命令的味道。
"婉儿,请你相信我,现在,你必须出去,否则,张昌宗即使现在活了,也离死亡不远了!"李显的眸子里透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凌厉。婉儿,你知晓他的身份吗?武皇当政一天,他的身份就会害你一天,你明白吗?
"好,我出去!"婉儿抬头看了一眼一脸严肃的李显,郑重的点了点头,如果这个世界上,她只可以相信一个人,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李显,她相信他们的爱,他是这样了解她,一定不会让她受伤害,一定不会。
"谢谢你的粥,好香啊,我端走了!"婉儿一手端起桌上的粥,向外跑去。抛给李显一个微笑。
李显眉毛轻抬,回给婉儿一个温润的笑容。
他的确不会要张昌宗死,他会尽力让人救他,但是,他要他离开她...他不许任何人伤害到婉儿,绝不允许,或许这么说的同时,他还有一点小小的心虚,属于一个男人心底的自私。
婉儿端着粥,却是一点也没有胃口。端粥只是为了让李显放心,昌宗生死未卜,她又有什么心情吃东西?她只是站在昌宗的房间门口徘徊不敢走远,走累了,就干脆找个地方坐下。
现在的情况是,他们在京城,显却不让他们回宫,怕昌宗的伤会引来大的纠纷,直接带着昌宗到胡太医的府邸治疗。可是显到底在怕什么?一个皇子也无法平息一个普通人的伤吗?又或者,昌宗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能够在武皇身边弹琴,绝不简单。
雪白的床,雪白的帐,空气里却泛着与眼前景物格格不入的血腥。
一群白胡子太医,挤在白色的床前对着床上的俊美男子望闻问切,光方子就开了三四帖,可就是不见效。床边的少年,剑眉星目,一身白衣,临风而立,飘飘若仙,只是眉间略紧,呈现担忧之色。
"臣...恐怕...张大人熬不过这个时辰了。"为首的太医晃晃悠悠的向李显禀报。
"我让你无论如何治好他,否则,统统提头来见!"李显的声音带着急迫与王者的威严,所有的太医都是一颤,跪地高呼起来诸如微臣该死之类的套话。
"启禀殿下,张大人是因失血过多而导致昏迷不醒,微臣...微臣家乡有一土方,能为张大人补血,或许还有救!"听到要提头来见,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太医中一个较为年轻的出声回话。众太医向他递去感激的目光,柳暗花明,绝境逢生。
"哦?"李显侧目凝视年轻的太医,刚才他被吓得着实不轻,要是婉儿知道张昌宗有事,一定会伤心的,想到婉儿伤心哭泣的脸庞,李显的心里一阵抽搐。而现在,听这年轻太医的语气,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张大人是缺血之症,补充鲜血,或可恢复体力。"年轻的太医打着娴熟的官腔,脑袋一摇一摆的回答。
"那要如何补血?"李显的眼底带着询问。
"当以血治血。就是从活人体内放血,再喂张大人服下。"年轻的太医深吸一口气。其余太医倒抽一口气,这放活人之血闻所未闻,万一张大人有事,排去眼前的王爷李显,张昌宗权倾朝野的亲哥哥,就是武皇也不会放过他们。看来这项上人头,迟早不保。
李显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随后他一个转身,从腰间掏出匕首,双手用力轻轻一拔,利刃出鞘。
匕首在白皙的手腕上缓缓划过,鲜血一涌而出,恰好滴在翻开盖子的茶杯里。
"微臣...微臣该死!"众太医看到这一幕纷纷跪倒请罪,王爷万金之躯,居然割肉放血,万一这样还治不好张昌宗的病,恐怕就不仅仅是个人的人头不保,而是满门抄斩了。
"还磨蹭什么,快把血端去给张大人喝。"李显看着茶杯装满,向他们一摆手,随即又拿出另一个杯子,掀掉杯盖。鲜血,顺着白皙的手臂滚滚而下。
"微臣该死,王爷万金之躯岂能有丝毫损伤,让臣等来吧。"年轻太医一掀袖子,一手来要李显手里的刀。
"你们的血,又怎么能配的上张大人?"李显没有抬头,看着血迹将干,匕首轻转,又划出一道鲜艳的血痕,仿佛流的不是他的血。
众太医垂首,也是,这张大人可是...在场的也的确只有王爷的血能够配的上张大人了。于是有老太医上前了,拿了勺子,端去床边喂人事不知的张昌宗。同时也不禁感叹,张大人真是好福气,有王爷不顾惜身体的放血。
洛阳某太医的府邸内堂,一白衣男子站立中央,眉如远山般柔和清浅,眼如黑夜般黑亮深沉。白衣飘飘,超尘绝世。他的双手,一手紧握匕首,一手长袖高高卷起,匕首在手臂上留下道道伤痕,殷红的鲜血沿着杯壁缓缓流下,触目惊心。他的眉宇之间流转着一种卓然的贵气,那是一种王者的骄傲,此刻却眉头轻皱,似为什么事而伤神不已。只是手下的利刃却一刀快似一刀的侵略皮肤,没有丝毫懈怠,如此决然的划开如雪的肌肤。
"王爷,请您不要再放血了,已经够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年轻的太医小声出声提醒。
李显缓缓放下手里的匕首。头有些发晕,他修长的手指按上额头。
"王爷,您去歇着吧,微臣让下人给您炖些补血的补品。"老太医看着王爷的面色越来越白,似乎已无血色,赶忙打发下人扶他去隔壁的厢房。
"好,你们一定救醒他!"李显在下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走出府邸,却还不忘对着太医做最后的盯住。婉儿,我说过,一定要救醒他,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对不对?我一定不让他死,一定不让,因为,我不要看到你的眼泪。
"显,你怎么了?"婉儿坐在厢房外面,被靠着大树,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着,却怎么都静不下心,他们在里面都好久了,也不见什么人出来。好不容易看到李显,却又觉得他有哪里不对,他只受了手掌上一点小伤,可脸色怎么那么差?难道是伤口感染了?
"婉儿,张昌宗,他...一定...一定没事的!"李显见到婉儿担心的眼神,不忍她继续担心,赶忙告诉他张昌宗的情况。
"真的,太好了!"婉儿开心的笑着,悬在心上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暂时忘记了李显的脸色。
"我这就去里面看他!"婉儿转身,向里屋跑去。
"婉儿...婉..."李显一直觉得头晕晕的,终于撑不住了,眼前一黑,朝地上倒去。
"王爷!"两旁的下人大呼,好不容易才架着李显不倒。
"显,你怎么了!"听到下人的大呼,婉儿转过身来。李显面色惨白,呼吸微弱,看情形像极了受重伤的张昌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