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睁开眼睛,耳边依然是那幽咽的调子。不对,不是琴声,是箫。洞箫的声音。
她披了件轻衫,循着声源去看个究竟。
上阳宫的花园里,月亮低低躺在枝头,百花在冰凉的夜气里流泻最后一点生气。
月光下的花丛里,一个修长的身影,临风而立,衣袂翩跹,清冷的夜光斜斜的倾泻在他的面庞上,那是一张如玉的面庞,如同荷花一样清冷淡定却又美艳绝伦的面庞。他是这样俊朗却柔媚的少年,美到女子都嫉妒三分。他的手里握着一支洞箫,轻巧靠在唇边,在纤长手指的游弋下,发出幽咽的声响,恍若仙曲。
时间静止,空间永恒。只有他的影子,修长寂寞,只有他的箫声,凝塞幽咽。
"把酒祝东风,
且共从容,
垂杨紫陌洛城东,
总是当时携手处,
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
此恨无穷,
今年花胜去年红,
可惜明年花更好,
知与谁同。"
"告诉我你是谁,你跟我一样,是现代人?"婉儿像一阵龙卷风一样冲过去,拉住他的袖子。这是北宋欧阳修的《浪淘沙》,唐朝人当然不会,他一定和她一样是穿越过来的。
"你有办法回去吗?带我回去。"婉儿的声音里隐隐带了哭腔,她一直以为自己不想家,可是一看到回家的希望,她就奋不顾身的扑上去,亲人,朋友,还有亲爱的电脑,她想回家。
少年的眉头狠很皱了一下,似乎不喜欢被人打扰。月光下,他一袭黑衣,卓然立于百花丛中,夜色被他熏陶的更加浓烈,黑得入骨。
"求求你,带我回家。"婉儿紧紧拉住他的袖子不肯放手,一定要要他带她回去,这是她回去的唯一希望。
"让开。"少年收起短箫,转身准备离开,始终没有看她一眼。
预感到眼前的人要走,回家的希望即将破灭,她死命的攥住他的衣服,不行,他一定要带她回去。
就这样僵持着,一个要走,一个挽留。夜色黑得有如万丈深渊,深不见底,月光倒影在两人周身,一个俊朗不凡,一个明丽妍秀。
"啪!"裂帛撕裂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格外响亮,少年的袖口应声而裂,黑如墨色的锦缎长衫里露出雪白的袖口,他里面的衣服是白色的,如雪的白。
"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她扯断了他的袖口,没有依托的娇小身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无力,绝望的倒下。冰冷的泥地里,新泥微凉。
她哭了,哭得很大声很吵,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她回不去了,她要永远呆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仿佛过了一百年,她哭完了所有力气,哭声才逐渐变得微弱,最后成了微微的抽泣。
"起来。"他走到她面前。伸给她一只手。
他一直没有离开,只是静静的站着,陪着他在冰凉的夜气里哀伤。这是他第一次,在禁宫的深夜里陪着女孩子,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后果,他不敢想下去。
她抬起头看着他,微微的月光投射在他淡淡的面庞上,如同美玉一样散发一层轻薄的雾霭,她捕捉到他眼睛里碧波万顷的湖水,湛蓝一片,明澈绝伦。这样不凡的人儿,她见了一次就不会忘,正是下午那个弹出仙乐吸引她的黑衣少年。她记得武皇叫他昌宗,这,应该是他的名字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