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提着大包小包,起街来就特别有劲,舒心和李氏津津有味地每个店铺都逛到,买了不少日常用品。
眼看快逛到街尾了,忽然,最末的那家店铺里面,传出来几个人争吵的声音。
母女俩都选择绕道走,可谁知,突然有人叫道:"四妹,心儿?"
李氏一愣,迟疑地转头一看,发觉最末端的那家店铺的门口,站着一个身穿青灰色斜襟长衫的中年男人。
李氏顿时欣喜地道:"三哥,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正是舒心的三舅舅李拓。
李氏忙拉着舒心走过去,李拓摸了摸舒心的头发,感慨道:"才半年不见,心儿又长高了。"
李氏忽地想起,这家店铺里不是有人在争吵吗?
她忙压低了声音问道:"刚才是三哥你在跟人吵架?"
李拓面露尴尬之色,看着李氏欲言又止。
舒心微微一笑,道:"三舅舅,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好说呢?"
李氏也忙道:"是啊是啊,大哥二哥都在省城,我拿不了主意,你还可以问问他们啊。"
李拓紧张地直摇手:"不不不,四妹你千万别告诉大哥二哥我在这里..."
话还没说完,就被铺子里的人打断了:"李拓,你到底墨迹完没有?快说到底什么时候还钱,别想赖账!"
李拓还没答话,李氏就急忙问道:"三哥你欠人多少银子,要是手头不方便,我这里有点。"
李拓听到四妹这般热心的话后,脸色愈发尴尬了。
其实方才看到四妹和外甥女心儿的身影,他出声叫住四妹的意思,就是想借钱。
他知道四妹家的香脂是专供云香坊的,应当赚了不少钱。
可是他欠下的数目太大,又实在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舒心瞅了瞅面色红得发紫的三舅舅,再瞅了瞅店铺里那三个一身华服,肚大脸圆的男人,不由得轻笑着问道:
"三舅舅,可是生意上的事儿?如果相信心儿话,能不能跟心儿说说?"
李拓轻叹一声,"心儿,你三舅舅我...没本事,害人害己了。"
李家是书香门第,可是李拓却从小就不爱读书,却又成天幻想着,能干出一番大事业,被舒心的外祖父斥为"志大才疏、急躁冒进"。。
怎奈没有功名,不可能入仕,李拓便想着做生意,几番折腾下来,慢慢发了点财,就直接搬到邻近的云城去住了。
今年他准备把绸缎庄开来省城来,可是来了之后,才发现省城的店铺不好找。
几番打听之下,才寻到了现在这个店铺,位置略偏了一点,做绸缎肯定不行,但是做茶楼饭庄,倒是很合适。
而且这么大的楼面,一般都要一千来两银子才能买下。
可是原主人的儿子在外地谋了官,急着跟儿子上任,便说只要能出现银,就七折出售。
李拓一合计,划算啊!
这个位置开饭庄,刨去成本,一个月至少能赚二三十两银子,两三年就能回本。
可是他手头只有四百多两现银,于是便找了以前生意上的伙伴,拉了三人入股。
共同出资,用七百五十两银子的价格,将这个店铺盘下了。
盘下之后,四人高高兴兴地开始装修,哪知道这才开工两天,就有债主找上门来。
原来,这家店的老板用地契做抵押,贷了一千两银子。
现在原主人不在了,债主自然是要把店铺给收了。
刚才店铺里吵架,就是因为"分债不均"。
这笔债白纸黑字,在官府有备案,自然是要还的。
但是被李拓拉来入伙的三人都认为,这是李拓没有了解清楚店铺的底细,就草率签约付款造成的。
因此他们三人不愿意分摊这一千两银子的债款。
可是买下店铺所用的四百两银子,已经是李拓的全部资产了,他哪里有银子还债?
所以方才,才会万般无奈地叫住四妹李氏。
舒心听完之后,不由得暗自皱眉,这个三舅舅还真是如外祖父评价的那样,急躁冒进。
这件事连诈骗都算不上,是你自己连有没有债务,问都没问一句,可怪不得别人隐瞒。
只听到价格便宜,却不想想在省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地段又不差的店铺,别人怎么会卖得这么便宜。
还有他那三个朋友,有好处就占,有债就不背。
说李拓草率冒进,难道他们就不是么?
在当时但见有一个人提醒李拓,先去官府调查一下店铺的产权有没有问题,就不会出现目前的状况。
要不是这三个人是跟李拓合作多年,又同样是李家村的村民,舒心都要怀疑他们三个人和原主人是一伙的。
债,舒心当然是可以帮三舅舅还的,可是这话得说清楚:"三舅舅,既然他们三人不愿意承担这些债务,那么就必须退出饭庄的股份..."
"心儿,我...没银子付给他们..."
李拓的声音,在舒心似笑非笑的目光之下,越来越小,最后直接消音了。
"银子我来付,然后我跟三舅舅你,按出资的比例计算股份,然后我们一起商量一下,这饭庄要如何经营。
我的意见是,三舅舅您当大掌柜、请一个有经验的饭庄掌柜当二掌柜,饭菜以普通百姓能消费得起的水平来定。"
既然三舅舅这般急躁,舒心就没打算让他独自经营,不然她这一千多两银子,什么时候才能补上?
李拓唯唯诺诺地一一应了。
原本这一千多两银子足够他去把牢底坐穿了,现在忽然峰回路转,自然不敢在舒心面前拿长辈的架子。
于是舒心和娘亲,跟三舅舅回了趟舒家村,拿出家里所有的现银、共计一千五百两,交给了三舅舅。
除去还债的一千两、退股份的三百两,还有两百两作为装修费用、和开张费用。
看着飞出去的银票,舒心不由得在心中衰叹,真是一下子回到了解放前。
几天之后,院试放榜,舒俊中了秀才,还是一等的禀生。
有按月的口粮,还能免除赋税,直接参加秋闱。
秋闱就在半个月后,舒俊想一鼓作气,先下场试一试,就算这次考不上举人,三年后再试,也有了经验。
李氏和舒心都十分赞同,只是她俩还得回舒家村制作香脂,不能陪读了。
于是李氏便付了大半个月的房租,留下了十两银子的共用,与舒心一同回了舒家村。
一晃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舒心入股的运来饭庄开张了。
二掌柜李谓,原来也是李家村的人,是李拓从云城请来的。
听说原本是云城第一饭庄的掌柜,但是为了儿子到省城进学,不得不辞了老东家,投靠了李拓。
李谓的确十分有经验,还从原来的饭庄带了两个厨子过来。
店面交给他之后,不过十余天,就修葺一新,购买齐整桌椅之后,便择了吉日开张。
舒心对饭庄的经营并不懂,不过她知道如何管理人才,如果将每一个人放在最合适的岗位上,这就足够了。
在饭庄转了一天之后,觉得一切井井有条,自己可以安心地做甩手掌柜,舒心便回了舒家村。
一进门就看到二伯父、二伯母了。
舒心虽心中疑惑,但还是马上笑着上前与他们打了招呼。
这是二伯父他们第一次来自己家。
自二伯父一家分家出去后,只有头一年住在舒家村,后来看着大伯一家不断变卖家产,怕被大伯一家连累,二伯便将田产和房子变卖了,一家人搬去了县城。
好几年了,二伯一家再没回过舒家村,就连过年都不回来看一看何婆子。
由此可见,二伯父和二伯母也是冷心肠的人,这一次过来,不知他们想干什么。
二伯父舒文韶笑着夸奖舒心,道:"心丫头真是了不得了,居然这么有本事,可是比你几个堂哥、堂姐都有出息多了。"
舒心听了只是含羞地低头笑着,却没说话。
二伯母刘氏也接话说道:"我看呀,心丫头不光是能干,这两年也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
舒文韶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李氏也觉得自己的女儿既漂亮又能干,自然在听到舒文韶两夫妻的话时,满心欢喜。
不过嘴里还是谦虚地说道:"心儿可比不上舒芳和舒芄两个丫头呢。"
其实李氏也就好几年前见过她们姐妹两一回,并不知道她俩现在到底出落的如何,但想着夸奖女儿漂亮,做父母的应该是没有不高兴的。
果真舒文韶和刘氏都对视一笑,眼里满是得意之色。
舒文韶见家常话说的差不多了,该说下他们此行的目的了,就轻咳了两声暗示刘氏。
刘氏会意的笑着看了眼李氏和舒心,道:"三弟妹你也知道,你二哥他是个老实人,我们一家子也就靠他打理那个小铺面生活,日子倒也能紧巴巴地凑活着过。
可不曾想,今年年初突遭一场大火,将店铺和货物全部烧毁了。"
说到这,刘氏眼睛一红又道:"我们本就是靠着它来糊口的,而且两个女儿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本也存了一点嫁妆钱的,可是这一烧,把这嫁妆钱都赔进去了呀。"
舒文展也是边听边唉声叹气的,只差没捶胸顿足了。
李氏听了也不免跟着皱起眉来。
而舒心却知道这前面都是铺垫,通常越是铺垫的多,越是华丽,就表示后面的要求和期望也就会越高。
舒心低着头耐心地等着二伯母后面的话。
果然,刘氏见李氏和舒心听了自己的话,也表示出同情的意思,便意识到自己的话起到作用了。
刘氏擦了擦眼痕看着李氏,道:"我和你二哥商量了好久,原本不想来麻烦三弟妹你们的。
只是,我们实在是找不到能帮助我们的人了。就想着,能不能,借点银子,让我们渡过这个难关。"
李氏一听倒是显出犹豫的样子。
刘氏一看便又急急地补充道:"三弟妹,我们这也是没办法了,你若念着我们妯娌一场的份上,就伸手帮帮我们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