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智海第二天一早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家中床上，妻子说昨晚他是被人架着送回来的。李智海这才明白，满以为自己能用酒把赵刚给攻下来，哪知道却来了个适得其反，让人家把自己打趴下了。
连最后的账单都是赵刚给结的。
看来，赵刚这人果然做事滴水不漏，确实不好对付。
李智海拿起手机一看，上面显示有他自己昨晚跟周悦然的通话记录，他不觉一愣，他已经忘记自己昨晚跟周悦然说什么了！
李智海不耐烦地朝妻子做了个出去的手势，赶紧拨了周悦然的号码过去，“周小姐，你好你好，昨天我喝多了，真是对不起。”
“昨晚你是跟建委工程处负责招标的那个处长了喝酒的吗？”
“是啊，那个处长叫赵刚，确实是个人物，很能喝酒……”李智海边说边思索，“周小姐，我……”
“我已经联系好了淮海工程公司，这个工程由我负责拿下，之后具体执行是他们的事，李秘书，办好了这件事，咱俩都有好处，你说是不是？”
“淮海公司？”李智海一愣，想不到周悦然居然也跟淮海公司联系上了，看来他跟周悦然两人是想到一处了。
周悦然问道：“李秘书，似乎你手中已经有他们初步的标书了，是不是？”
“是啊，赵刚昨天已经答应，同等条件下会关照淮海……”说这话的时候，李智海有些底气不足。
周悦然的口气马上就有些气急败坏了，“这不是废话吗！你让他哄住了！什么叫同等条件？就我知道的情况，这次要参加投标的，至少有三家公司的实力比淮海强，一个个都志在必得，真要投标的话，淮海只能排在末尾，一点戏都没有！”
“是吗？”李智海的声音很低，“那你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你就这样在他面前认栽了？”电话里周悦然的嗓门大了起来，“我可是听说，在我们市里，没有你李秘书办不成的事……看来是徒有虚名了！”
李智海毕竟是官场老油条，并没有被周悦然这句话给刺激得跳起来，他只是慢条斯理地说道：“周小姐，你听我说，我不过是个秘书，并不是神仙啊，干一百件事，能成功个**件也就不错了……”
“既然这么难……那算了！”周悦然说完就准备挂电话。
“等等！悦然，你别急，你再让我做一次努力，好不好？我要给赵刚那老小子一个下马威，反正我们昨天已经喝酒过了。”李智海说道。
他对她的称呼已经从一开始的周小姐变成悦然了。
“那好吧，李大哥，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做，我等你的消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电话联系，”周悦然说完挂了电话。
一声李大哥让李智海豪气顿生，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身，匆匆洗漱完毕，然后开始到客厅给赵刚打电话。
今天是周六，赵刚应该在家里没出门。
接电话的是赵刚的妻子，说赵刚早上出去跑步了，正在这时，电话里传来有人推门的声音，只听得赵刚的妻子说道：“正好他回来了，你稍等，我让他过来接电话。”
电话中还听到赵刚喘息的声音，“是你啊，李秘书，怎么？昨晚你还没喝得尽兴啊？”
李智海哈哈笑道：“我是尽兴了，却并没有把你喝倒，于心不甘啊，我还想和你较量较量呢！”
赵刚自然明白这话的含义，忙说道：“我看就不必了，李秘书，你要有什么要吩咐的话，尽管吩咐就是了。”
李智海说道：“赵处长，既然你这么爽快，我就索性把话挑明了，这次体育中心的工程，无论你用什么法子，你都得让淮海工程公司去做，要是觉得有什么为难的地方，我来帮你化解，这个公司的来头你是知道的，我一早已经跟你解释过了。”
赵刚在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说道：“李秘书，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了，现在参与竞标的公司有十几家，论资质，比淮海公司强的不下于5家，我这不是存心吓唬你，当然，标书做得怎么样，这更是关键，还得有真功夫，有的人不把功夫用在这实质性的准备工作上，而以为功夫在诗外，那就大错特错了，请原谅李秘书，你交代的这事我办不了，真的办不了。”
李智海说道：“把另外几家动员退出不行吗？”
赵刚说道：“恐怕没人做得了这种事，反正我做不了。”
李智海又说道：“那就不搞竞标。”
赵刚回道：“已经发出去了，覆水难收。”
李智海真有些急了，赵刚这老小子的骨头看来真不好啃，“赵处长，大家都是明白人，话既然都已经说到这一步了，你也不妨为你自己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假如淮海这次中标了，不用说，你个人肯定也会中标，市建委目前正好有一位副主任空缺，到时候你不就是现成的吗？当然了，好处绝对不止这么一点……到时候，你就是林书记的人了，你在泰城市这个圈子里说话做事还不是如鱼得水前程无量？哦对了，我看你家的经济状况似乎不怎么好，房子旧成那样也不知道换换？你放心，这事就包在兄弟我身上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一阵子。
李智海心存疑惑，连声道：“赵处长？赵处长？能听得到我说话吗？”
“我听到了，李秘书，也许，我很难得到这份宠幸，我这人是当兵的出身，说话做事喜欢直来直去，只怕绕不进什么圈子，多谢李秘书你这么瞧得起我，但我想，我刚才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说完这话，赵刚啪的一声将电话搁上了。
连个招呼都没有。
就这么搁了！
听到电话里的忙音，李智海一下子傻了眼，“赵处长？赵处长？”他气得将话筒一扔，“妈的！不识抬举！”
一侧的妻子默不吭声地将话筒捡起来，柔声问道：“怎么了？”
李智海没好气道：“撞上黑煞星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狠得过谁！”
他边说边站起身，换衣服，换鞋，对妻子说道：“我出去了！”
放下李智海的电话后，周悦然去了趟洗手间，然后开始收拾自己为出门做准备。
本来今天是周六，公司照例应该是休息的，但昨天她心情十分不快，所以就让人事部通知了全体人员今天照常上班。
工作，只有工作才能让她找到一些充实的感觉。
周悦然用洗面奶洗完脸后，开始坐在梳妆台前化妆。
三十多岁的女人，由于保养得当，可能乍一看会像二十多岁，但终究还是不一样的，这瞒得过别人瞒不过自己。
就拿周悦然来说，昨晚她一个人在家里哭了一场，到现在脸还是肿的，眼睛看上去像是金鱼，眼角的细纹全部像加了显影剂一样的一目了然，她用纸巾沾上用冰箱里拿出来的冰牛奶冷敷了十分钟，情况算是缓解了一点，但多看一眼还是能看出不一样来，二十岁的时候皮肤可不是这样难以伺候的。
看看，连哭也是年轻的特权。
因为昨夜睡眠少，她的脸色看上去有些灰，有些黄，按摩了好多下都没有用，看来只好用化妆来补救了。
幸亏她的化妆技术是高超的，只要花半个小时，她就能把自己化妆得像是根本没有化妆一般清新自然，这自然就是她的本事了。
化妆完毕后，周悦然换上一套乳白的套裙，对着镜子挑剔地照了又照，她要表现出最完美的自己，不想让别人看出她的任何失意和凄惨来。
今天开始，她不必跟林正东早请示晚汇报了，白陪了这么多年笑脸，也怪累的。
周悦然刚到公司，她的女秘书马上就一阵风似的飘过来，笑道：“周总您来了？这个能不能麻烦您帮我签个字？”
周悦然不觉皱眉，“是什么？”
从今天起，这家公司掏出的每一分钱都是她周悦然自己的钱，她得仔细斟酌着。
女秘书掏出的是一张她上个月去香港出差的报销单子，这是公干，没什么可说的，周悦然坐下来，签下字。
女秘书笑着接过报销单，欢喜地忙碌开了。
周悦然注视着她的背影发呆。
女秘书二十四岁，人长得很苗条，她的背影就是两个字：轻盈。
周悦然身材也是苗条的，甚至比女秘书的曲线好很多，但是，她的体内似乎比女秘书缺少一种东西，一种弹性。
至于女秘书的脸蛋，并不好看，五官可谓平淡无奇，周悦然用同性下属，绝对不会用漂亮的。但是，女秘书的那张脸，看上去油光水滑，又白又细又嫩，脸上的皮肤紧绷绷的，她身体上所有的线条都是那么坚实那么有弹性，她的脸上写着两个字：青春。
周悦然摸了摸自己不知道涂抹了多少层化妆水的脸，不觉暗暗叹了口气。
方薇的年龄跟女秘书差不多，但是容貌却比女秘书漂亮多了，当然了，林正东绝对不会仅仅因为这个才会跟方薇搅合在一起的。
周悦然打开电脑，打电话让公司财务部发了份当月的报表给自己，她准备好好研究一番。
包括老爷子，林家应该都知道林正东跟她的事情了吧？但是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人给她来过一个电话表示一下，没有一个人，仿佛她周悦然就是他们林家随手可弃的一个垃圾。
一定是她从前对他们太照顾太客气了。
她一定要让林家知道她周悦然的存在。
周悦然刚坐下没多久，突然感觉身下一热，她像是被什么硌了一下，一下子站起身来，歪着脑袋想了想，脸上突然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然后几乎是一路小跑地起身去了洗手间。
女秘书有些奇怪地望着她的背影，心想，这女人，莫非是被刺激得不正常了？
周悦然进了洗手间，坐到抽水马桶上，并没有任何排泄的打算，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内裤的裆部翻出来，注意地看了一下，但是，内裤上什么都没有。
没有她期待的红色出现，刚才那湿湿的感觉让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可是现在，她的心一下子又提了上来。
怎么办？
月经已经过期十多天了！
按照惯常的日子，应该在两个礼拜前就来了，可是至今没有动静。
或许是因为最近情绪焦躁喜怒无常的原因吧？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以前她心中一郁闷，月经偶尔也会推迟几天的。
但没有这才推迟的时间长。
难道那晚跟菲利普……中弹了？
仅仅一次就中弹了？
老天！不会这么惨吧？
本来那事过后第二天她想起来吃紧急避孕药的，可是不知道因为什么事一耽搁就忘了，等到想起来已经过了吃药的有效期限，虽然心里惴惴，但还是存有侥幸，以为一次不会这么巧。
可是，看这样子……大事不好了。
怎么办？
老天！这种焦头烂额的时候居然生出这种事情来！
要是林正东跟她关系一向正常也就算了，至少可以赖在他头上，而且那简直可算是件好事了！问题是，她自己心里清楚得很，林正东已经有好长时间没跟她在一起了，突然间她的肚子里冒出个孩子来，怎么可能？！
如果真是有了，拿掉！必须要拿掉！在这种关键时刻，怎么能让林正东抓住把柄？
周悦然心中暗暗下了决定，她定定神，站起身穿好衣服，走出洗手间。
从洗手间到办公室有一段走廊，周悦然走着走着突然听到一间办公室里传来笑声，那笑声像温暖的潮水一般漫过她的耳膜，她甚至可以听出每一个熟悉的下属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大家这么开心的，她已经很久没真正笑过了，不觉被那笑声感染起来，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当周悦然出现在大家面前，不，当她的脸让第一个下属发现时，那人马上像被打了一巴掌似的收住笑容，猛地刹住了笑，不但刹住了笑声，而且在一秒钟之内把笑容也抹得干干净净。其他的人根据他的指引，也都看到了或者感知到了周悦然的出现，立即作出反应，有的是笑到一半当场僵住，就以那样古怪的表情走回位置，脑袋低垂着，有的更可恶，自己拍了一下额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急事，然后迅速地撤离出这个办公室。
刚才还热闹的办公室顿时成了一片荒原。
周悦然怔住了。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们，或者是他们，都已经知道她跟林正东之间的事了。
一定是这样的。
这些下属都是她精心招聘过来的有教养的人，他们不是硕士就是海龟，所以，他们特别善解人意，特别特别的喜欢为他人着想，他们知道，现在的周悦然，他们的周总，是一个被男人抛弃的可怜的女人，是天下最倒霉最悲惨的女人，这种女人，是最最看不得别人的笑容的。
所以，他们不可以笑。
至少在她面前是不可以笑的。
周悦然的眼前有些恍惚，但这种感觉只是持续了几秒钟，她一下子就恢复正常了，淡淡地扫了这间办公室里有限的几个人，笑道：“你们继续聊，继续聊，”说着，她便迈着平静的步伐走出那间办公室，临走时还细心地将门给轻轻合上。
那轻轻的一声，却巨雷般地响在办公室里每个人的心上，他们抬起眼来，面面相觑。
回到办公室，任周悦然再怎么掩饰，她的面色也好不起来了，女秘书不时朝她投以窥探的眼神，周悦然烦不胜烦，于是抬头狠狠瞪了她一下，女秘书心中不由得一凛，马上就低垂着双目开始做事。
算你明白！再这样不怀好意地窥探我，等我缓过了这一阵，叫你们一个个不得好下场！周悦然在心中冷笑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