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琛将我背对他的身子板正到正对着他,双手却依旧停留在我的肩膀上,认真道:"我想,你的琴可能真的没坏,或许这次是要我先奏起凤调,换你琴音追随我的箫声。"
我每每看着他墨绿色的眸子,都会觉得浑身酥软,使不上力气。
我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你的手太大力了,骨头都快被你捏碎了。"
他的唇微微一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接着从腰间取出箫,放到唇边,嘴唇轻微振动,一串音符流窜而出,像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不间断的爆发,转而轻缓萦绕,又似花间彩蝶缠绵缱绻。
很久以前,我喜欢弹琴,喜欢听自己的琴声。
可只能一个人孤芳自赏,那未免太过寂寞。我一直在寻找一种能够打动我的声音,想象中,那声音要可附着在我的琴音上,也可漂浮在我的琴音下,还能与我的琴音交融,浑然一体。
这样的要求很高,可我从未有片刻想过要降低要求。
人是需要信仰的,寻找这样的声音便是我的信仰。既然是信仰便要定得飘忽诡异一些。因着信仰着实太诡异了些,我找了好久,没想到居然从未来找到了过去,虽跨越时空与光年,还好我找到了。
还好这声音来自我思慕的男子,在有生之年,我们终究是狭路相逢。
在我的那个时代,从未听说过鸾凤调。还是景琛告诉我,鸾凤调分为鸾调和凤调,鸾调属阴,凤调属阳。他花了一整晚手把手的教会我凤调的指法和弹奏的窍门,除了偶尔他离我太近,有些心神不宁之外,我学的也很用心。
现在想起,景琛似乎是听我弹奏了一晚上的鸾调,而我却没有听过他吹出凤调。
这次是我第一次听凤调,陆轻檀说鸾凤调只能给有情人弹奏,有情的人也有着有情人的不同,所以各自的鸾凤调也是千差万别的。
怎么来形容呢,司徒易的凤调,像乳燕入林的欢畅,鱼潜入海的自在,却隐晦着昏鸦望霞的落拓,杜鹃泣血的悲苦。
当箫声在高潮的波段跌宕起伏的时候,我抓住时机,左手按弦取音,以右手弹弦出音,将琴音以柔和角度切入,手指下的吟猱余韵、细微悠长,时如人语,可以对话,时如人心之绪,缥缈多变却能与箫声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我想我错了,属于司徒易的完整的鸾凤调,像是唱出了一出造化弄人的戏,悲伤的结局总是有一个欢快的开始。可是片刻的欢愉始终改变不了注定的伤痛,那样鲜明的落差,听着听着,我的手指还在动,却毫无预兆地流下泪来。
眼泪来得让我措手不及,滴落在琴弦上差点便扰乱了我的心绪。
我和景琛弹奏得太过于投入,一时间忘记了司徒易只是放松了思绪,却是清醒着,比平时更加地清醒着。
司徒易幽幽地提醒着我,那样落寞的样子我只在那片彼岸花海见过:"以往我从不会觉得三年会有多久,可是自从遇到她之后,又失去她,我就觉得时间变得好慢。一恋一情殇,一别一煎熬。"
玄觞镜从我怀里飞出,悬挂在半空中,微微晃动着,便扩大了百倍。
我知晓,那是画面的承载体,马上我们便能从镜子当中看到一段关于司徒易的往事。
我从来没有这么堂而皇之地去窥视一个人的过去,并且还是得到当事人的允许。任谁怪罪,我都有合适的理由来使自己不受到牵连。
司徒易不知道是因为受到音律影响,还是因为其他,说起话来有些停不住。
他坐在那里,目光涣散,已经深陷在回忆里:"我想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一头兽和一个人没有善始不得善终的故事。"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便概括了他心中的百转千回,只叫人听出了他心里的沟壑纵横,听得心尖泛起阵阵酸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