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程找了个风最大最猛的地方站了半天,确定自己已经从头凉到脚了,才又提心吊胆的往燕阳居走。
老天保佑,阿殊的脚链已经穿好了,千万不要再挑战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这一次,他刚走到燕阳居门口,就被芳草拦了下来。
“姑娘说,不管世子是什么毛病,都请治好了再来”。
叶青程,“……”
阿殊果然生气了!
叶青程在知难而退和迎头而上之间徘徊了一会,深觉刚刚的情形要是再来上一次,叶青殊估计就不是派芳草,而是要派两条恶犬来拦他了,只好叮嘱芳草一定要盯着叶青殊擦药油,不能任性,悻悻走了。
他一转过身就偷偷松了口气,阿殊不见他也好,他还是回去仔细将事情想清楚,再好好磨砺一下自己的意志再来看她。
他与宣茗、燕阳郡主交好,又是永乐长公主嫡亲的侄子,又是叶青灵的义兄,是长公主府的熟客,向来来去自由,长公主府的下人知道他不喜人献媚,见了他都是遥遥行个礼,便避开了。
叶青程也没命备滑竿油车,一边往外走一边将已经在脑海中过了无数遍的叶青殊的话来回的想,阿殊,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真的如皇太祖母所言,是在暗示他求娶她,将两人之间的问题一次性解决,一劳永逸?
她昨天那么巧的就扭伤了脚,今天的踏青,自然也就去不了了,是真的巧合,还是——
当然,在叶青程的心目中,叶青殊向来是大家闺秀的不能再闺秀,压根就没想到过叶青殊会是瞧见了他贸贸然闯进去后的窘态,故意说什么脚链、趣味的来刺激他。
只来回的将她没有去赴夏言的约翻过来倒过去的想,一会觉得叶青殊这一行为定然就是因为想嫁他,所以自然不会去赴那样约。
一会又觉得自己是受了华太后的影响,自作多情的控制不住的要往那上面想,实情不过就是阿殊不小心扭伤了脚,无法赴约而已。
他想着,心情也随着想法的摇摆不定而起伏难安,忽而忧忽而喜忽而怒忽而又无端低落伤感。
他短短的十九年人生中,在此之前,想的都是如何能活下去,如何能追上叶青殊的步子,如何能庇护叶青殊安然无忧,从来没有时间去悲春伤秋,甚至不知道所谓的悲春伤秋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又会有那种情绪存在。
现在,他觉得,他之前从没有悲春伤秋过,是因为老天要他攒着,攒着留给现在,从华太后一语惊醒梦中人后到现在,不过短短一夜加一个上午的时间,他就耗费了积攒了十九年的悲春伤秋……
“世子”。
叶青程回神,朝俯身行礼的叶青灵微一点头,“你现在怀着身孕,就不要多礼了”。
“多谢世子”。
叶青灵笑着做了个请的动作,“我听说世子来了,正要去寻世子说说话,不想在这碰到了,前面有个暖阁,我们去那坐坐吧?”
两人进了暖阁,叶青灵命丫鬟奉上茶,便挥退左右,开门见山道,“我今天寻世子是想和世子商议阿殊的亲事——”
叶青程神色一凛,叶青灵垂下双眸,声音微黯,“我昨天仔细问过伺候阿殊她们骑马的侍卫,阿殊只怕是故意扭伤脚的,她不愿意相看那位夏三公子,又怕我不喜,这才扭伤自己的脚逃过去”。
叶青程精神一振,刚刚的低落烦郁顿时一扫而空,他果然没猜错!
阿殊是故意的!故意的!
“那个傻丫头,不愿意,直接和我说就是,何必要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那上马下马岂是玩儿的,要是一个控制不好力道,摔断了腿可怎么好?”
叶青灵说着越发黯然起来,“阿殊看不上夏三公子也是正常的,夏三公子虽则出众,又怎么能与表哥相比?”
“不是父亲当年突然发疯,非得要将阿殊嫁给那个什么黄九公子,现在的支国公世子夫人就是阿殊了”。
叶青灵并不清楚当年支其华和叶青殊婚事生变的始末,只当是叶守义一力造成,言语中带上了七分恨意。
“阿殊从小就和表哥要好,外祖母和舅母更是疼阿殊疼到骨子里去了,连无忧苑,也仅仅因为阿殊一句话,就拨给了阿殊”。
“表哥待阿殊更是如珠似宝,去年正月过后,表哥治好了腿回京,乍一听说亲事生变,连夜赶去了颍川,也不知道阿殊和他说了什么,他回来后大病了一场,就乖乖娶了夏姑娘进门”。
“我瞧着表哥成亲后,不但沉默了,连性子都变了许多”。
叶青灵说着眼眶都红了,“支国公府门风清净,向来是不许爷们纳妾蓄婢的,表哥是支国公府的世子,相貌学识都是一等一的,又疼爱阿殊,我可怜的阿殊,失了这样一门亲事,又到哪去寻比得上表哥的夫婿?”
到哪去寻?
你面前就坐着一个啊!
支其华是支国公世子,他是安王世子,身份差不多吧?
支其华相貌学识是一等一的,他也能算得上一等一吧?
疼爱阿殊,他绝不会比支其华疼的少!
至于纳妾蓄婢,有了阿殊,他又岂会多看那些个庸脂俗粉半眼?
比得上支其华的夫婿人选就活生生的坐在你面前,你还哭哭啼啼的问什么问!
叶青程想到这,猛地僵住身子,华太后问他的话再次魔音穿耳般钻入脑海中,“是不是,也没有关系,你只要问问你自己想不想娶你那二妹妹就是”。
“妹妹?小柿子,娶妹妹不好吗?”
不好吗不好吗不好吗……
从昨晚到现在,他都只纠结于阿殊到底是不是如华太后所说在暗示他娶她,却下意识的拒绝去想华太后问的这两个问题,不过是因为他早就清楚了自己的答案。
娶妹妹,不好吗?
好,自然好,只要她是阿殊——
他不敢去想,不过是怕面对那隐藏在无条件宠爱阿殊的兄长的面具下真实的自己,真实的,又卑劣的自己!
六年前,她带着他一步步踏入叶府,踏入他想都不敢想的另外一个世界,对他说,“我看到了,上辈子,你是我嫡亲的兄长,这一世,你却流落在外,我自然要带你回来——”
从那之后,他就一直对自己说,她是他的妹妹,她视他如嫡亲的兄长,他自然要视她如嫡亲的妹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