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安眼中滑过恼怒,却终是收回了手,讪讪道,“本王也是一时情难自禁,还请叶二姑娘见谅”。
叶青殊轻嗤,都将她掳到这关着了,却又同她讲什么君子之风,她到底是该笑他蠢呢,还是该骂他虚伪?
“王爷如果暂时不准备放我出去,有几件事还需劳烦王爷费心”。
萧安做了个请的姿势,眼中露出兴味之色来。
叶青殊斟酌了下措辞,摸出袖中的短笛缓缓敲了敲左手,“第一,安王府的菜色虽还可以,但油盐放的过重了,我吃不大惯”。
“第二,如果不是太破费的话,每天至少要有四到八样点心瓜果,特别是云片糖,我被关在这里已经很不高兴了,如果再没有云片糖吃——”
叶青殊说着有些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萧安失笑,“本王倒是不知道你竟还有这般馋嘴的时候”。
“我也不知道,”叶青殊面无表情扫了他一眼,“不过在被王爷用又咸又油的饭菜喂了这么多天,连颗瓜子都没得嗑后,我发现自己还是很馋嘴的”。
萧安哈哈笑了起来,“看来叶二姑娘对本王怨言很大啊!”
叶青殊眼中滑过一丝冷色,怨言?
王爷您实在太高看自己了!
要不是毒死你,我也活不了,你尸体都发臭了!
“第三,如果目前王爷还不打算冻死我,最好多送几床被子来,就算不能烧炭盆,也多送几个汤婆子来”。
叶青殊说着将拿着短笛的右手手背朝上伸到萧安面前。
萧安见她纤长白皙的手冻的发青,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此事的确是本王疏忽了,待会本王便命人送被子和汤婆子来”。
他自己不觉得冷,便也就想当然的以为叶青殊也不冷,却忘了女儿家总是娇弱的,特别是她这般身份尊贵,从没吃过半分苦头,娇养着长大的大家闺秀。
“暂时就这几件事,其他的,我想到了再与王爷说”。
萧安笑着嗯了一声,叶青殊见他不动,目视他开口,“王爷说的待会是待多大一会?”
萧安反应过来,啊了一声,起身理了理衣袖,“那本王先告辞了”。
叶青殊起身福了福,“麻烦王爷了”。
萧安一抱拳,转身,叶青殊目送着他走到门口,哎了一声。
萧安回头,挑眉看向她,“嗯?”
“王爷再送个更漏进来吧,这里暗无天日的,又没有更漏,我都不知道该什么时候睡觉”。
叶青殊说着轻轻吐了口气,垂下眼睫,低头看向自己玩着腰带上丝绦的双手,淡淡忧郁,淡淡落寞。
萧安心头忽地就涌起了一股复杂难明的愧疚和难堪。
愧疚,她这般出身尊贵又姿容倾城的佳人实在不该委屈在这寒冷阴湿的地下室中,甚至因为他的疏忽,衣食住行更是简陋到受寒挨饿的地步!
难堪,时至今日,他竟然沦落到连最基本的锦衣玉食华屋美婢都无法满足她!
他曾经那般痛恨她,曾经在脑海中恶毒的想过无数种折磨她、报复她的方法。
然后,她落到了他手上,他看着她苍白虚弱不省人事的躺在自己怀里,所有的恨都被绵绵二十余年,几乎贯穿他一生的爱慕死死压了下去。
她那么害他,他却还是爱她,他千方百计的抓住了她,事到临头,却连弹她一指头都不忍,满心满脑想的都是要她一起分享他如今的尊荣富贵,甚至与他共享这万里如画江山!
然而,现在他却只能委屈她窝在这逼仄阴冷的地下室!
快了快了,很快,她就不必再如此委屈了!
萧安晦暗的双眼滑过一丝狠辣,很快,他就能让她光明正大的留在他身边,享受他带给她的尊贵荣华,到那个时候,她就会明白这世上到底谁才是对她最好的人,谁才是最值得她信赖倚靠的人……
……
……
叶青程赶在宵禁前回了叶府,依旧先去了外书房,侍疾的叶青灵和叶青宜见他来了,避到隔间,叶青程亲自服侍着叶守义擦身喂药过后,也进了隔间,询问了一番叶守义今天的情况,便让叶青灵和叶青宜回去歇着,自己则留下为叶守义守夜。
第二天,天蒙蒙亮时,他便起身先为叶守义擦了手脸,喂了温水,嘱咐结缕等好生照料,这才回了积微院。
小淮子和小蒿子早在候着了,殷勤迎了过来,伺候他洗漱换衣。
不一会早膳便摆了上来,叶青程只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漱了口,开口问小淮子道,“你跟着章公公多久了?”
“奴才六岁进宫后就被拨去伺候师父了,到现在已经有十二年了”。
“十二年——”
叶青程眸色微动,十二年了,又被章明远收做徒弟,当是十分重用的心腹了,遣到他身边,是想做什么?
“那你想必对章公公的喜好忌讳都是十分清楚的,你一一仔细说一说,也好叫我心中有个数”。
小淮子也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只没想到他竟说的这般直白,微一迟疑之后,便细细说起了章明远平日的习惯喜好。
叶青程只不时问上一两句,叫他说的更清楚具体,大约一刻钟后,小淮子停下话头,磕了个头,“长孙殿下见谅,奴才大约只知道这么多”。
叶青程微微一笑,看向小蒿子,“这些,你知道么?”
小蒿子跪了下去,“回殿下的话,奴才听说过一些”。
“也就是说,你身为章公公的徒弟,却只和一个寻常的小太监知道的差不多?”
小淮子把不准他的意思,谨慎答道,“殿下问的是师父的喜好忌讳,奴才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哦?你是章公公贴身的人,却连他最大的喜好都不知道?”
最大的喜好?!
小淮子心头猛跳,面上却只做惶恐无知之态,“最大的喜好?”
叶青程嘴角微微下拉,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十里明”。
“你——”
小淮子失声惊呼,随即反应过来,猛地磕起头来,“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叶青程意定神闲端起茶杯,淡淡开口,“章公公将你送到我身边奔个前程,我若是不重用你,岂不是辜负了章公公一番美意,以后我院子里的事便都交给你总管”。
小淮子一愣,怎么突然就说到让他总管院子的事了?
总管院子——
总管院子!
他是说以后都不会再让他出院子半步!
他出不了院子,师父根本不可能特意来找他,只要叶青程还留着他一条命,还不是想怎么折磨他就怎么折磨他!
时间长了,他传不了一点有用的消息给师父,师父定然会恼他没用,根本不会再管他的死活,甚至会派人来杀他灭口!
不,不会的,师父是皇上身边最得用的,是司礼监的掌印大太监,叶青程不敢的!
“七九,淮公公初来乍到,先带他熟悉熟悉规矩”。
“殿下,殿下,什么十里明,奴才真的不知道啊,殿下……”
小淮子的喊声渐渐远去,叶青程扫了一眼惊惶不安的小蒿子,淡淡开口,“说一说,你之前在宫中都是做什么差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