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殊轻哂,这辈子是她先找到的叶青程,硬逼着叶守义收留下他,叶青程对叶守义尚且崇敬到崇拜的地步。
上辈子,从一开始就是叶守义接济他,帮助他,教导他,提携他,叶青程更是只差没将叶守义当做孔圣人供起来了。
“不早了,去用早膳吧?”
叶青程和叶青殊说着闲话,用过了早膳,叶青程便吩咐芳草说自己有话和叶青殊说,芳草早已习惯,退了出去,守住门口。
叶青程仔细将神农山上的事说了,因着早先已经猜了个七八,叶青殊这次倒是没多大的情绪起伏,只沉吟道,“你确定那婆子没有说谎?那番话里肯定有漏洞!”
叶青程一直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并未露出嫌恶、害怕等负面情绪,才彻底放了心。
“她说的不是假话,我能肯定,这番话中最说不通的就是,她说那些追杀她们的人毫不犹豫的杀了那个孩子”。
“要是那些追杀她们的人是安王和王妃的仇人,当是将那个孩子带回京城以做筹码,至不济,也会放出些流言”。
“然而,那些人杀了那个孩子不说,整件事更是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实在不像是安王和王妃的仇人所为”。
“而若对方不是他们的仇人,又何必对个孩子穷追不舍,甚至非得杀了泄愤?这一路,我都在想这个问题——”
叶青程说到这,笑容微冷,“想来想去,也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那些人是皇上派去的,二,就是安王自己,目的都一样,不过是为了斩草除根,避免皇室再祸起萧墙”。
叶青殊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摇头道,“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是安王爷!”
上辈子,叶青程会崛起的那么快,除了他自身的本事外,也是占了个辅佐安王登上皇位的从龙之功。
一直到她死前,安王最宠信的人,除了华韶和宣茗,就是叶青程。
她也经常听到叶青程与安王君臣相得的传言——
不过,这,似乎与安王当年到底有没有派人追杀自己的嫡亲儿子没关系?
而且,上辈子,她根本就不知道叶青程的身世还另有玄机,那是不是说明,中间还有许多事是她根本不知道的?
“还有,阿昭,人人都说安王的嫡长子在四岁那一年突发暴疾而亡,可阿昭明明好好活着,又是什么原因让安王夫妻对外宣称阿昭死了,瞒天过海的将他送到华国公府隐姓埋名的活下去?”
如果说将他送出京,甚至要斩草除根,是有原因的,那阿昭呢?
又是什么原因让安王夫妇将阿昭送到华国公府,侍卫般跟在华韶和华潜身边?
叶青殊面色微变,半晌迟疑看向叶青程,“兄长是说——”
叶青程肃然点头,“我仔细查过当年的卷宗,阿昭四岁时,华贵妃尚在,且十分受宠,宫中无人能撄其锋,就是皇后见了也避让三分”。
“当时,秦王早已携全家离京,宁王才九岁,还没有封王,宇文贵妃只是个小小的美人,定国侯亦未封侯,太子则是那一年年初就被皇上派去江南监察漕运”。
“京中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常的事情发生,更没有大事发生,至少没有什么事能大到让安王夫妻将自己的嫡长子送去华国公府做一个侍卫”。
“唯一的可能就是——”
叶青程说着长吐了口气,面色更冷,“四岁,想必已经能看出一个孩子到底够不够聪明了”。
叶青殊悚然心惊,如果安王夫妻真的只是因为阿昭不够聪明,就将金尊玉贵的堂堂皇孙送去做一个侍卫,还真是——
“如果安王夫妻能因为阿昭不够聪明就将阿昭送走,派人追杀我,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叶青殊无端就觉得有些难过,下意识反驳道,“肯定不是王妃的意思,如果安王和王妃都想斩草除根,当初又何必千辛万苦的瞒住你的存在,又找人送你出京?”
叶青程没有接话,抬起右手拧了拧眉心,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来。
他想他还真是亲情寡淡,生父生母弃他于不顾,甚至还有可能千里追踪,就是为了要杀他。
养母在他刚满周岁时,就抛弃他不知所踪,甚至于现在还和别人一起来算计他。
养父更是视他如猪狗,毒打辱骂,甚至于想卖他为奴为仆。
义母虽则对他不错,也不过就是面子情,看的还是阿殊的面子。
而义父——
叶青程自嘲一笑,叶守义如他亦师亦父,教导关怀尤甚亲子,他却让他失望了……
叶青程嘴角浅浅的笑,便如一张薄薄的生宣贴在脸上,映衬着窗边美人蕉落在他脸上的阴影,显出一种生冷而脆弱的美来。
叶青殊心下狠狠一疼,探过身子急切抓住他的放在方几上的右手,“兄长,就算真的是安王要杀你,也没关系,你还有我!”
我永远不会离开,不会放弃你,更不会,伤害你——
叶青程一愣,目光在叶青殊覆在他右手的双手上流连而过,微微扬起,落在她满是急切心疼的脸上,眸光流转,缓缓绽开一个暖意融融的笑来。
是啊,他还有她,从四年前,她带着他踏入叶府,对他说,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兄长,嫡亲的兄长起,他便暗暗发誓,自此后,他便只有一个她。
时光荏苒,红尘紫陌,他差点忘记了当年的初心——
叶青殊见他笑了,松了口气,收回手,也跟着笑了起来,“兄长,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叶青程蜷了蜷右手,端起茶杯,垂眼抿了一口,“我现在很好”。
那就是不准备回去做龙子皇孙了?
虽然已经猜到了,听他亲自说出口,叶青殊还是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脸上的笑越发的甜了起来,殷勤执起茶壶为叶青程续了杯茶,“兄长,喝茶”。
叶青程暗暗好笑,却也不点破,又说起了别的事,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一起往荣安堂去了。
众人人都聚到了荣安堂,连少在府中的支淳也端坐在支老国公下首。
舒氏见叶青殊和叶青程联袂而来,笑意微顿,转瞬复又笑了起来,亲切道,“这些天,大家都累了,别多礼了,阿殊快过来,舅母还没好生谢谢你和程哥儿”。
舒氏说着当真起身盈盈一福,唬得叶青殊忙一步跨过去扶住她,“舅母快别这样,折煞阿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