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环肥燕瘦
因为不放心玉良辰的伤势，玉暮杏便坚持要留下来，确定他没事了之后，才肯离开。
沐之离知道她的性子执拗，也没有劝说的打算，只是，默默的坐在一旁看着书。
不知是今日紧张过度，还是这段时间神经紧绷的缘故，玉暮杏坐在这安静的‘雨中百味’里，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子越来越沉，渐渐的就枕着手肘睡着了。
“咳咳。”玉良辰眉头微皱，咳了几声，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可还有什么不适？”沐之离放下医书，走到他的身边坐下，伸出手给他细细的把脉之后，脸色才缓和些，“你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只是还需要静养几日。”
“感觉好多了，你犯不着这般的紧张。”绸缪束薪将手伸了回来，拉下了衣袖，浅笑道，“现在好端端的活着，就已经足够了。”
“我没有紧张，只是怕可惜了那枚珍贵的残花丸。”
“之离，你可不是源哥哥，可这会儿，怎么想到要东施效颦了？”玉良辰打趣道。
“这般的牙尖嘴利，我就不应该好心的救你。”
“师父，药熬好了。”明礼拎着竹篮子，走了进来。
“嗯，拿过来吧。”
白兰坠露接过青花瓷的药盅，打开盖子，用勺子上下搅动了一番，去去烫手的感觉之后，才递给他，“快把它给喝了。”
玉良辰只是含笑不说话，默默的将这苦味的汤药服下。
“师傅，李院士怎么在那里睡着了？”明礼收拾药篮子的时候，眼见的发现了睡着的玉暮杏。
两人听闻，同时看去。
那人穿着太医院一贯的常服，坐在一片竹林之间，单手支撑着脑袋，闭着眼眸安稳的睡着，偶尔会有微风吹动着他的发丝，这样的一幅图，让人移不开眼。
“他竟也会在此！”
良辰略感吃惊，虽说他与玉暮杏并没有见过几次，但这样浑身散发着柔和感觉的模样，他倒是真的没有见过，与平日的冷傲疏离大相径庭。
“他不放心，就在这里守着了。”沐之离收回了视线，淡淡的问道，“良辰，你与他之间，可有过什么密切的往来吗？”
“未曾。”玉良辰放下药盅，摇了摇头，如实说道，“加上陛下大婚的那一次，和今日这次，就没有别的往来过了。怎么了？”
“他今日看到你时，做出的这些举动，让我百思费解。”白兰坠露皱起了眉头，“可李沐清却说你有恩与他，故而如此。”
“李沐清的性子，你也知晓。除非他愿意说，否则旁人是问不出一星半点的。或许是他觉得与我有缘，才会如此，也没什么可以怀疑的。”
之离点了点头，默认了他的话。
“我将他带到房间内去吧，在这里睡，莫要着凉了才好。”
沐之离起身走了过去，刚碰到玉暮杏的手肘时，玉暮杏就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甩开他的手，一下子站起身来。
当看到是之离时，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行礼说道，“院判恕罪，刚刚是沐清失礼了。”
沐之离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只是看着他，没有说什么。
“你醒了？”秋风画扇尴尬的转过头，看到了玉良辰，顿时欣喜起来，“感觉如何了？”
绸缪束薪站了起来，慢慢的走了过来，笑意不断，“多谢沐清的救命之恩，良辰感激不尽。”
“谢原判大人吧，沐清不敢居功。看到你安好，我便安心了，这就回太医院了。”
玉暮杏说完之后，就走了出去。
“今日，你便在‘雨中百味’住上一晚吧，莫要回玉府了。”
“这且为何。”
“明日，是嫔妃入宫的日子，免不了你缺席。”沐之离耐心的解释道，“与其来来往往的劳累，倒不如不要回去了。你父亲那边，我会让明礼去告知，不必担心。”
“既然如此，就先谢过了。良辰今日便在这里借宿一晚了。”
“呵，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第二天，天还根本就没有亮的时候，月夕影，潋妖娆，槐聆昔，曲无筝四个人，就被从宫里面派出来的轿夫，给抬到了皇宫。
一路上，她们每个人的心思也都是各不相同。
月夕影保持着身为夜阁人，专有的素质，闭目养神，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潋妖娆则是挑开轿子的帘子，看了一眼潋家的匾额，紧紧的拽着手中的丝帕。
槐聆昔依依不舍的，跟自己的姐姐槐名雪告别之后，满脸泪痕的上了轿子。
曲无筝深情的看着，手里面的一枚镂空雕花步摇，摩挲了一阵子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将它别在了墨发之中。
天空完全亮起来的时候，四架轿子纷纷停在了侧门口，坐在里面的人，也都在婢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打量着这座皇宫。
“见过月贵妃，槐婕妤，曲婕妤，潋才人。”
澜霏早早的就在那里等候了，见到她们之后，便走过来行礼。
殊不知，潋妖娆脸色一沉，反手就要给澜霏一巴掌。
“婵娟，拦着她。”月夕影眸色一边，顿时出声。
婉婵娟一个箭步，就到了潋妖娆的身边，抓住了她的手腕。
“放开，你有什么资格拦着我。”
“才人，澜霏姑娘起码是皇后身边的人。”婉婵娟松开了她，似笑非笑的说，“你这样贸然的教训人，怕是不妥吧。”
“怎么的，皇后身边的就敢这么没规矩？”潋妖娆高傲的抬起头，斜眼看着她，“还是我连教训一个奴婢的权利都没有？”
“澜霏不知，何处得罪了才人？”
“虽说我只是个才人，可好歹有个‘艳’字的称号。你这个奴婢直呼我的姓氏，是狗眼看人低吗？”
“潋才人，你未免太心急了些。”槐聆昔也看不惯，潋妖娆的这副德行，“没有经过正式的诏告，这个称号，等同于不存在。所以，澜霏她并没有错。”
婀娜多姿的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澜霏见此状，也就顺势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才人会有这样的疑惑，可见是对宫中的规矩不甚熟悉，是我们做奴婢的疏失。但也无妨，相信今后在宫中生活，以才人的聪明才智，定会学会这些礼数。”
“时辰不早了，由奴婢带着各位小主去双思宫，可好？”
澜霏依旧是得体的言语，得体的笑容，领着这四个人，前去冽风瑶的寝宫。
双思宫
“来得有些晚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冽风瑶早早的就收拾好了，坐在高位上等着她们。
“奴婢担心众小主跟不上，所以走的时候放缓了些，因此耽搁了。”澜霏行礼解释道，“娘娘赎罪。”
“起来吧，你倒是会体贴人。不知，她们可都到齐了？”
“是，都在外头等候着。”
“良辰，宣他们进来吧。”
“是臣遵旨。”
良辰这就走了出去，澜霏也就走上前，站在了风瑶的身边。
“众小主觐见皇后娘娘。”
一声语落，两边的帘子都被挑起，四个人站成了两排，有序的走了进来，跪在地上行完大礼。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免礼，赐座。”雕霜沐雪对着一旁的宫娥吩咐道，“赐茶。”
“是，娘娘。”
“谢皇后娘娘。”
四个人又行过一番礼节之后，随后在自己婢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的坐在了椅子上。
“众位妹妹，倒都是生的好眉目。”冽风瑶打量了一下，她们的模样，倒也是欢喜，“本宫见了，也是喜欢的紧。”
“娘娘过誉了，要论国色天香，那可是只有皇后娘娘才担得起。”潋妖娆拿着手帕，掩着嘴唇轻笑，“臣妾姿色平平，那里敢得娘娘这般的夸奖。”
“这位可是潋才人？本宫倒是也有耳闻。”
潋妖娆再次走到她的面前，跪下来行礼，“臣妾婀娜多姿潋妖娆，见过皇后娘娘。”
“潋才人很会说话，本宫记得当年的百诗夜宴，才人也是这样哄的先帝开心，才得到了一只缠丝白玛瑙镯子。”风瑶只是平静的说着，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神情，“本宫说的可对？”
“娘娘记性绝佳，臣妾的却是有这样的一个镯子。”
“良辰。”冽风瑶看向他。
“是。”
玉良辰点了点头，从袖子里面拿出细长的盒子，走到潋妖娆的面前说道，“陛下有旨，赐潋才人‘艳’字封号，缠丝白玛瑙簪子一枚。”
婀娜多姿伸手接过，心里忍不住窃喜，“谢陛下。”
“这与你的镯子刚好是一对，可莫要辜负了陛下的一片心意。”
“臣妾遵旨。”
“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潋妖娆拿着这个盒子，笑的合不拢嘴，片刻都舍不得放下。
冽风瑶看着这一幕，也算是明白了，为何冷黍离只会给她一个才人的位分了。
若不是她丞相之女的身份，恐怕……
“娘娘，李院士已经在门外等候了。”
“宣他进来。”
“臣太医院院士李沐清，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各位小主。”
“免礼。今日，你也见见这些小主，日后可少了些许的麻烦。”
“是。”玉暮杏站起身来，不卑不亢的说道，“臣奉太后懿旨，专门负责各位小主的安康，是小主的专属太医。”
“听闻李院士医术超群，日后便有劳了。”月夕影说道。
“呵，仅仅只是一个院士而已，也能拦这样重的活。”婀娜多姿慢悠悠的说道，“真不知道是夸奖你胆大过人，还是该说你目中无人的好？我们可都是金枝玉叶，容不得半点的闪失。”
“才人的话，微臣自当会记住。”
“好了，既然大家都见过了，那就回各自的寝宫歇着吧。”冽风瑶皱着眉头，“良辰，你安排人带着他们去吧。”
“是。”
“臣妾告退。”
“微臣告退。”
等到所有的人都悉数离开之后，冽风瑶才有些疲倦的靠在了椅子上。
“瑶儿，你若是喜欢清静，那就免了她们每日的请安不好吗？”澜霏心疼的伸出手，帮她揉着肩膀，“省得你这般的劳累。”
“澜霏，你莫要忘记了，我现在可是众矢之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况且，若是我真的这样做了，母后也不会答应的。”
走出双思宫之后，月夕影，槐聆昔，曲无筝，潋妖娆四个人，就被带到了各自的宫殿。
“槐婕妤。”
“曲婕妤。”
槐聆昔和曲无筝看到双方的时候，都是一副惊讶的神情。
“未曾想，会和槐婕妤住在一处，想来也是缘分。”曲无筝露出暖笑，真诚的说道，“这偌大的宫殿，若是无人作陪，想来也是寂寞的。”
“你我在待选时，同住的日子里，已经熟知彼此的脾性了。”槐聆昔握着她的手，也同样真心的说道，“所以，就直接称呼彼此，莫要这般的生分，如何？”
“好，那我唤你聆昔可否？”
“筝儿。”
两人相视而笑，牵着手并肩走了进去。
“听闻这次的宫殿名字，是皇后取的，颇具诗意。”曲无筝指了一下对面的寝宫，“那‘松下折露’便是我的住处，是出自王维《积雨辋川庄作》中的‘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这句诗。”
“筝儿不求名，不求利，与诗人追求安逸的想法一般无二。这名字取的，倒是最和你了。”
“可我都是更喜欢你的宫殿，怎么办？”
槐聆昔楞了一下，似是不解，“你是说‘饮泉荫柏’么？”
“是。”弦赋月声点了点头，“这名字从字面上看，与我的无异。可我却想到了，另外一层的意思。”
“说来听听看。”
“这因是出自屈子《九歌.山鬼》中‘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这一句。”
“是山中女神起初向往美好爱情，结果却没有得到忧伤凄苦吗？筝儿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名字呢？”
“那是因为……”曲无筝摸了一下那只镂空雕花步摇，认真的说道，“我和山鬼是一样的女子。”
“胡说，你才不会和山鬼一样呢。”浮凉云流不相信她说的，搂着她的胳膊，“不过，你若真的喜欢，我去禀明皇后，让我们两个换一下住处，如何？”
“仅是喜欢，我常来你那边便好。不过，你可不要嫌弃我叨扰了。”
“怎会！求之不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