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死生契阔
残荷听雨
等冷别韵把玉暮杏带回来的时候，裳儿早就准备好了热水和替换的衣服。
帮玉暮杏泡过热水澡之后，芍药无格用厚实的棉被紧紧的把她裹着，将她抱在怀里面。
“杏儿，杏儿，你可不要再吓母亲啊。”
冷别韵每回看她这个样子，就会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刀子割，就像是在经历一场与死神作斗争的搏斗。
尤其是看着杏儿的嘴唇泛白，睫毛上凝结出了冰霜，冷别韵就会恨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带她一起回来，而是把她一个人丢在了玉府。
“公主，公主，一定要撑住啊。”裳儿也不停地搓着她的手，不让她的手变冰冷。
“姜汤好了。”
梨娘急冲冲的跑了进来，坐在了床边，拿起调羹就喂给暮杏喝。
可惜，玉暮杏的牙关紧闭，姜汤根本就灌不进去。
“杏儿，杏儿。”
梨娘放下了手里面的碗，从袖子里面拿出了手帕，擦掉了她嘴边的姜汤。
“姐姐。”
冷黍离走了进来，向冷别韵点了一下头，随后冷别韵就站了起来，给他腾出位子。
冷黍离将双手放置在玉暮杏的身后，运气自己全部的内力，为她驱散身上的寒气。
“唔。”
秋风画扇痛苦的皱起了眉头，失去内力的她，此刻要去接受他人的内力，并非是易事。
黍离不敢分神，持续将自己的内力移转到她的身上，渐渐的额头上就有了汗珠。
终于，玉暮杏的意识渐渐的恢复，身上的体温也开始回转之后，冷黍离才收回了手。
“哥哥。”秋风画扇缓缓地睁来了眼睛，虚弱的说道，“多谢。”
“这种话你说的对象，是不是错了？”冷黍离从床榻上下来，伸出手在她两边的脸颊上碰了一下，“总算，不像刚从冰窖里面出来的那样寒冷了。”
“陛下，长公主，要不要派人去请李院使，或者是沐世子来这里？”裳儿实在是放心不下，便提议道，“给公主再好好的看看，有没有事。”
“爹爹去了江心寺，现在只怕还没有回到李府。”暮杏靠在冷别韵的怀里面，摇了摇头，“不要去打扰爹爹了，我不想让他为我担心。”
“裳儿，沐世子那边也不准知道，任何今日发生的消息。”冷黍离和玉暮杏是同样的想法，“你去告诉众人，谁都不能将杏公主刚才的事情泄露出去。不然，朕决不轻饶，按宫规处置！”
沐之离并不知道玉暮杏今天回宫的事情，所以今晚放荷灯的时候也没有来，此时正在‘舍’阁对账目。
若是被他知晓了杏儿落水的事情，以他的性子定会冲动的，要去找出幕后的人。
更何况，跳下水救杏儿的人是季怜亭，虽说当时迫不得已，怜亭肯定也没有多想就做了那件事情。
当终归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为好。
终上这几点，冷黍离便打算封锁所有的消息，不仅仅是因为沐之离，也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
“是。”
裳儿是头一回看到，这么严肃冷漠的繁锦辞梦，心里面顿时有了敬畏的情绪。
所以也不敢再耽搁下去，马上就出了房门。
“离儿，难道杏儿身上的毒就没有办法根治吗？”冷别韵看着他，“连锦王爷，也没有办法吗？”
“姐姐，如果说有办法解决的话，黍离还会让杏儿时不时的就忍受寒毒之苦吗？”繁锦辞梦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杏儿身上所中的，是慕国特有的毒药寒冰魄，根本就没有解药。更何况，杏儿中此毒的时间之久，早就已经深入骨髓了。如今，我们能做的，就是压制别无他法。”
“为什么……会这样呢？”
“母亲，梨娘，下回杏儿更小心一些便好了，不会再让自己病发了。”
玉暮杏看着冷别韵和梨娘两个人，皆是愧疚的神色，很是不忍心，便伸出手拉着她们的手。
“你们不用这样，看的杏儿更加的难过，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杏儿，你身边存在的危险，大大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再加上，现在的你还没有武学可以保护自己。”冷黍离看着玉暮杏，和她商量道，“哥哥，想从雨阁里面拨一个人出来，贴身保护你的安危，不知你意下如何？”
“不可！”
“不可！”
还没等玉暮杏回答，冷别韵和梨娘两个人就异口同声的拒绝了。
“离儿，不管怎么说，杏儿毕竟是一个还没有出阁的姑娘家。雨阁里面的隐卫，绝大多数都是男子，守在杏儿的身边并不适合。”
“韵儿此言有理，陛下虽是好意，但是就怕那个醋坛子不这么想。”
“诶，那让缀幽来‘残荷听雨’如何？她们两个早在太医院的时候，就已经彼此熟悉了。”
秋风画扇问道，“缀幽离开太医院，没事吗？哥哥不是有事交给她，那她来‘残荷听雨’会不会对行动有所影响？”
“当初我让缀幽去太医院，跟在你身边的时候，原有的打算就是让她跟着你，磨磨她的性子。而今她已经完成了我交代的事情，跟在你的身边也无可厚非。”
“好吧，那就让缀幽来吧。”芍药无格伸出手，摸着玉暮杏的发顶，“她们两个早先前就要好，能有她陪在杏儿的身边作伴，也是好事。”
“那此事便这样定下了。”
等冷黍离从‘残荷听雨’里面出来的时候，只见两个宫女躲在角落处，鬼鬼祟祟的看着他，但是又不敢上前。
“嗯？”
繁锦辞梦看她们两个人的行为有异，干脆自己先主动的走了过去。
“你们，为何要跟着朕？”
“见过陛下。”
两个宫女吓得，赶紧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看他。
“奴婢只是……只是……”
两个人面面相觑，一直用胳膊肘撞着对方，催促着对方快点说。
“到底是什么事！”
冷黍离加重了语气，一个胆子稍大的宫女才硬着头皮开了口。
“回陛下，今日放荷灯的时候，我们……”
宫里，卿如梦的住处
“来，赶紧喝碗姜汤暖一暖。”卿如梦把姜汤递给了季怜亭之后，又往火炉里面丢了几块炭火，“这大冬天的，又跳到河里面去，那滋味肯定是不好受。”
“唔，好辣。”季怜亭皱起了眉头，喝了一口就不想喝了。
“给，这个是蜜饯，喝完之后含在嘴里面就会好很多了。”卿如梦才不给他反抗的机会，从抽屉里面拿出一包蜜饯，“你这个人，也怕药苦不喜欢喝药。既然这样，与其折腾到后来感冒了，那你倒不如现在委屈一点把姜汤给喝了。”
季怜亭这才忍着辛辣味，把姜汤给喝完了，随后赶紧的拿出一个蜜饯，丢到了嘴里。
“呼，总算是好了一些。”
“不过怜亭，我还真的没有想到，你胆子那么大。”流年江月双手环抱，看着他，“你今日挡着这么多人的面，和小沐清有了肌肤之亲，作何解释？”
“为何要解释？”季怜亭没反应过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当时我没有多想什么，只是救人心切而已。”
“兄弟，不是每个人都会和你一样思想简单的。”卿如梦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他的面前，“我们两个是兄弟，自然不需要解释什么。可你今天这举动，在他人眼里看来，就是你对小沐清有意。”
雨钟旧案依旧是耿直的说道，“难不成，我该见死不救？就为了不引起所谓的误解？我为何要为了他们，而解释什么呢？”
“额……是是是，怜亭你做什么都是最问心无愧，最耿直的，这样可以了吗？”
不得不说，卿如梦对他的这一番言辞，还真的没有能辩驳的地方。
不过像他这样一个闷葫芦，估计也不会轻易的转变自己的思想。
罢了，只要他不觉得困扰就好了，其他妄加揣测的言论不去听也好。
这时，只听见一阵又一阵的敲门声响起。
卿如梦站起身来，打开了门。
“锦王爷？”
对他这样一个稀客，卿如梦难免的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深夜拜访，没有让如梦觉得为难吧。”
“没有，倒是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才是真的。”如梦伸出手，将尘无依请了进来，“锦王爷进来一叙吧，站在外边毕竟天冷。”
“多谢。”
尘无依走进来的时候，季怜亭坐在床榻上，向他略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锦王爷。”
“怜亭可有大碍？”尘无依走了过去，坐下来，“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多谢锦王爷，怜亭没有大碍。”
雨钟旧案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是配合的拽起衣袖，把手伸了过去。
“我刚给他喝过一碗姜汤，再加上都是习武的体质，没有那么容易就病倒的。”流年江月也坐回了椅子上，说道，“所以，锦王爷尽管放心就好了。倒是小沐清，她有没有什么事情？”
“杏儿有寒症在身，这次落水免不了病发，不过已经醒过来了。”尘无依看着季怜亭，说出了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怜亭，为什么当时你会去救杏儿？”
“怜亭什么都没有想，只是本能的就跳了下去，应该是救人心切吧。”季怜亭如实的坦白道，“更可况，怜亭与沐清向来交好，那就更加不可能看着她出事了。”
轻舟泊寒在怜亭说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着他，看他毫不含糊坦坦荡荡的言辞，倒是稍解了尘无依略感不安的情绪。
“无依原本还在担心，今日之事会对你有所影响。现在看来，倒是我白担心了。”
“锦王爷，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怜亭没有做不该做的事情，自然不会困扰。”
“他这个傻木头，想做什么就去做了，就不知道先想想。”卿如梦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但还是照旧的帮他说话，“锦王爷，我想今日的事情定会有人误会，可怜亭又是一个不会解释的人。所以，只要最后的结果不是一发不可收拾，咱们就不多说吧。”
“陛下已经吩咐，不准任何人将这件事情泄漏出去。因此，不需要我们费心的，想着要怎么跟在场的人解释。”
“那就好，这样我和怜亭就可以放心了。”
‘舍’阁
看了一下午的账目，沐之离也难免觉得眼睛疼，便放下了账本，站起身来打开了窗户。
窗外，随处可见的是在河面上点点摇曳的荷灯，与悬挂着的彩灯交相辉映。
“公子。”小二端着一杯茶走了进来，“小的看公子看了许久的账目，所以特地的泡了一杯茶来。”
“多谢。”
沐之离转过身，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小二，‘舍’阁里面可还有天灯？”
“回公子，该是没有了。当下不是在过年嘛，所以放天灯祈福的也不在少数。不过公子如果想放天灯，小的马上让人再去做一个来。”
“你帮我准备材料便好，不必麻烦他们了。”沐之离里伸出手摆了摆，“这段时间，他们一直都在忙碌，没有停歇的时候。这点小事，我自己来。”
“是，公子。小的这就去准备。”
没过多久，小二就把材料准备好了。
沐之离提起自己的袖子，就开始动手。
不知道那丫头，今天晚上有没有出来放荷灯，那她许的愿望又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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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只有一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如今你的姿态，让我十分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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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白兰坠露想到了这句话，拿起毛笔，写在了天灯上面，“那我是否该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句诗？”
忍不住的笑了几声，沐之离拿着天灯走到了外面的长廊上，将它点燃放飞到了空中。
“不知道你打算在李府呆到什么时候，才肯回来？想见你还真的是难办，不过，元宵节的时候你也该回来了吧。那日，我也该能看到你了。”
沐之离双手负背，抬眸看着那盏天灯，渐渐的飘远，知道与夜色融为了一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