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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或许,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漆黑的夜幕,将周围嘈杂的一切,尽数隐没在了寂静中,摇曳的烛光将单薄的倩影,拉得很长很长。

“芍音悄添春色钧,方湖独倚翠峰群。暖风何解寒心意,花前独酌酒一巡。”

未语先哽咽,洁白的信纸上,晕开了一圈又一圈,墨色的涟漪。低头看向怀中的婴儿,心中的悲切愈增一分。

“梨娘,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很多事情?”冷别韵涩声道,眼泪又不自主的从眼眶中滚落,“诗中藏有的深意是‘韵回’,我终究还是让母亲寒心了。”

“长公主,娘娘一直在等着你回去,更何况,如今的你,还有小公主要照顾呢。”梨娘走到床边坐下,用手绢轻拭泪水。

“母后既然早就知晓,玉临风并非是我的良人,那为何还会同意让我……”

“因为,情。”梨娘叹息道。

自古情字伤身,亦最伤人。

那一年,凤鸾殿内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起,就停止了流动,隐隐之中还透着一股子的冷气,是风袭的缘故,还是此心早已转寒?

“请母后成全。”冷别韵双膝跪地,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长久不起,狠狠地撕开皇后心中一道又一道的防线。

“韵儿,你当真要如此吗?”皇后无力的看向跪在殿前倔强的女子,只觉得满目晕眩,“你可知,他并非是你的良人?”

“韵儿,相信临风的心,如若最终真的如母后所言,韵儿也心甘情愿,绝不悔恨。”她抬起头,死死地咬住嘴唇,眼神却是一片的坚定。

为何命运要如此捉弄,让他们相见?为何他就像风一样,悄无声息的拂进了自己的心?又为何她脑中挥之不去的,依旧是那翩然的身影?

一曲乱了宫商,一情拨了心弦,似乎这一切的一切,本不应该由他结束的故事,却阴差阳错的由他而起。“

“那种遭受背叛的痛苦,不应该让你体会,你为何要如此固执?”

“母亲,身为为皇室的公主,向来都只有沦落为政治联姻的工具,为的只是男子之间的利益,韵儿不想自己的命运早已注定,想要自己掌握人生一次。”

皇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她,清泪划过了脸庞,“罢了,你去吧。”

“母后。”不自主的颤抖,眼泪也开始在眼眶中流转。

“姐姐,你不要走。”躲在屏风后的冷黍离忍不住跑了出来,紧紧地拽着她的裙角,泣不成声,“姐姐,你曾经许诺过离儿,会看着离儿长大,看着离儿成为最优秀的皇子。姐姐不能言而无信。”

“离儿,是姐姐不好。”冷别韵强忍着泪水,抚摸着他的脸庞。

“你就当姐姐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她伸出手,狠狠的扯开了他,转过身匆匆而去。

“姐姐,姐姐你回来。”冷黍离扶在门框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渐渐地被黑暗吞没殆尽。

“离儿。”皇后痛楚的睁开了眼睛,“来,到母后这里来。”

“母后,姐姐离开离儿了。”年幼的冷黍离猛地扑到了皇后的怀中,不停地抽泣着,“是离儿做错了什么,让姐姐不高心了吗?”

“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了。你姐姐走了,母后一样伤心欲绝。”

“皇后娘娘,让梨娘跟着长公主吧。”似是不忍,一直静默的女子走到皇后的面前跪下,“我会好好照顾长公主的。”

“梨娘,你去吧,你比韵儿要稳重,成熟,有你在,我也安心。”随后,皇后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鎏金的锦囊,递给了她,“若是真的到了那么一天,你交给韵儿便是。”

“娘娘,您……”梨娘有些震惊,“原来娘娘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她何曾知晓,我亦不愿意让她成为政治联姻的工具。她也不知,何为情最伤人。”宛然当初满怀欣喜嫁与当今帝王的自己,如今也只落得花自凋零的下场。

“娘娘,我相信,终有一天,长公主会明白的。”

湖畔,柳树下。

独立静默的月白身影,在一度春色的绿意中,显得格外醒目。

“临风。”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冷别韵抑制不住心中猛烈地跳动,喊出了声,头上的珠坠也因为急促的脚步,剧烈的晃动着。

闻言,月白色的身影动了动,儒雅的转过身,默默地凝视着朝他而来的玉人。

“临风。”她又深深的喊了一声,不顾脚步意乱,扑进了他的怀中,眼泪簌簌落下,打湿了衣裳。

轻轻的抚摸着她的秀发,感受着女子特有的温柔,笑意蔓延上嘴角,“韵儿。”

“定不负卿意。”她抬起头看向他,“可曾当真?”

“我,引觞邀月玉临风,这一生一世,只要芍药无格冷别韵一人做我的妻子。”忍不住轻吻着她的脸庞。

“从家中离开的那时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了。”

“你跟随着我离开,那你的族人。”

“至此一生,韵儿惟有临风一人可依。”

笑意顿时凝滞在了嘴角,满心拨动的算盘,在顷刻间颠覆,消失的烟消云散。

这棋盘中,终究是自己落错了一字,还是黑子和白子之间,本就不应该有所交集?

复搂她在怀,少了份含情脉脉,真情自然;多了分虚情假意,酸涩艰难。

他自嘲的勾起了嘴角,“我不会负你的。”

宁叫我负天下人,终不服你,如此信誓旦旦。

终究是……

可笑!

那一年,她一身的凤冠霞帔,静待着即将到来的新婚之夜,结果只是独自一人,看着高台上的一对红烛,慢慢的燃烧呜咽。

那一年,她眸色空洞的梳理着自己的发妆,铜镜里只掩映着瘦削的身影,身别却再不复有为她添簪戴坠的良人。

那一年,漆黑的长廊上,她独自忍受着寒风袭身,那半缺的明月,也遮盖不住,他迎娶新夫人过门的丝竹之声。

那一年,她身怀六甲,得到的,只是透过轩窗,看着那个熟悉而陌生的人,抱着他的儿子,掩饰不住款款的深情。

那一年,终究只是哪一年。

梦碎了,梦醉了,却也再难清醒了。

只道是:

玉琼佳酿溢红樽,拥蜂引蝶酣眠枕。

娇妆羞怜转露痕,妒态婀娜惹风衬。

浓抹无格别有韵,何羡国色惊满城。

闲来倚栏直须赏,莫待残时空祭春。

本该是展露自己韶华的时刻,何苦任由践踏,零落为泥,化作一颗不知名的尘土,也得不到一缕香气尚存?

“咳咳,咳咳。”一阵阵的咳嗽声,将冷别韵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绢帕轻掩着嘴唇,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上,更添了一些苍白,染了几分病态。

梨娘心疼的用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别想了,早些歇息吧。”

“不。”狠绝的神情漫上眸色,冷别韵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似是做好了决定一般,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梨娘,我也应该让引觞邀月感受一下,什么叫做地狱。”

“别韵,不要犯傻,他这样的一个人,不值得你去冒险。”

“梨娘,你误会了,我不会傻到和他同归于尽,因为玉石俱焚是下下策。我会再次回到皇宫,回到母亲的身边,回到我长公主的身份地位,让玉临风知道,什么叫做,失去了本该珍惜的东西。”

两人是一起长大的姐妹,梨娘素来知道她的性格,决定的事情,定然不会因为旁人而轻易地改变,只能无奈的叹息。

“罢了,需要我做什么?”清楚她的倔强,梨娘妥协道。

冷别韵伸出手,用手指轻柔的抚摸着怀中婴儿的脸庞,似是要将她的容貌,一生一世的刻在自己的脑海中,“梨娘,待我走后,你说我难产而死便可,往后的岁月里,只愿你能好好地照顾我的女儿,让她好好地长大。不要告诉她,她的父母是谁,也不要告诉她,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你为何不将小公主一同带走?你真的忍心?”

“不,即便是金碧辉煌的皇宫,也只是一座囚禁自由的牢笼,她又能有多少的自在可言呢?我相信,若是有缘,终究她会与我再相见的。”

梨娘,就当这是我的恳求,就当这是我最后一次的任性。

第二天,玉府里面就传出了玉将军发妻,韵夫人难产而死的消息,没有一点征兆,也没有一点铺垫,在诺大的王府中显得格外突兀。

堂内并没有高高挂起的挽联,也没有令人动容的悲嚎,有的只是案桌上的一只香炉,在徐徐的吐着几缕青烟。

看着牌位上雕刻的名字,梨娘又忍不住深深地叹息。

韵儿,你真的很任性。

春风阁

阁外,也有一个丫鬟和小厮听说了这个消息,都在议论纷纷,说个不停。

“诶,你说这个韵夫人是谁啊,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就是就是,还正牌夫人,还难产而死呢,我估计是她不知道在哪里败坏了名声,想连累大人,抹玉府的黑呢。”

“不过,我们的大人风流倜傥,到留情请也说不定呢。”

“别瞎说,大人跟求凰夫人伉俪情深,人人羡慕,大人则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我估计啊,是哪个偶然被宠幸的丫鬟,不甘寂寞,也想要争得一席之地呢。”

这帮下人边说边笑,全然没有注意到,旁边站着一个人,有些怒气的看着他们。“你们说的开心吗?”女子悠悠的开了口。

“采薇姐姐。”

看清楚来人之后,他们顿时噤了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主子们的事情,岂是你们这般奴才可以议论的?”

“可是,采薇姐姐,这件事情是从偏院里面传出来的,而且有板有眼的,我们只是好奇,才多说了几句。”

“是啊是啊,我们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采薇冷笑了一下,在他们的面前走动,看着他们,“这玉府里面有几个夫人,你们不知道吗?你们是胆子太大了,还是嫌大人对你们太好了?给我记住,再让我听见你们乱嚼舌根,别怪我不客气。“

“是,是。”众人纷纷附和。

“还站在这里干嘛?还不干活去。”

“走走,快走快走。”

互相推挪,没过一会,春风阁前又恢复了平静。

“真是。”采薇白了一眼,打起门帘,走了进去。

“采薇,我听外面吵吵闹闹的,发生了什么事了?”求凰从床上起身坐起,拂起纱制帘幔,走了出来。

“诶呀,夫人你醒了。”采薇赶忙走过去,把她扶到梳妆镜前坐好,用梳子梳理着求凰如绸缎般柔软的长发。

“恩,我听到你又在斥责别人了,则么了?”

“夫人,你一提到这事情,我就生气。”采薇停下了手里的活,顿时有些激动起来,声音也不自主的扬高了起来,“你说……”

“嘘,轻声一点,不要吵醒了风。”求凰回头看了玉临风一眼。

“哦哦。“她闻言,立刻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了。”

“你继续说。”

“夫人,你说玉府里面这么多双眼睛,都是看到你被大人明媒正娶的迎回府里的,偏偏今天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消息,说这府里面又多了一个韵夫人,她才是大人正牌的妻子,难产而死了,你说这不是在贬低你吗。”

“韵夫人?哪个韵夫人?”求凰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思索着,奈何脑中并没有这个人的任何记忆。

“采薇也不知道,只听说是偏院里面的人。”

“这样啊,那等梳妆完之后,我们就去一趟偏殿吧。”

采薇阻止,“不行不行,夫人你用不着在意这些事情的,大人对你那么好。而且,偏院那个地方已经荒废好久了,不称你的身份。”

“无妨,事情总要弄清楚比较好。”求凰将一枚发钗簪入鬓间,“你去帮我打一盆水来吧。”

“是。”

“韵夫人。”似是在斟酌一般,又轻轻地念出了这三个字。

求凰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玉临风一眼。昨日他与几个的同朝为官的人喝了一夜的酒,到现在也没有醒过来。

“这件事情有那么简单吗?”似是在问他,又像是在询问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