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莲一席青色儒衫,站在门廊红漆圆柱下,抬首望去。
久违放霁的天边,耀眼的阳光刺破层层阴郁乌云,直直射落冷清孤寂的院落。檐角久久落下一滴续着一滴剔透雨坠儿。经此一夜阴雨肆虐,院里红艳的春花、油绿的青簇纷纷凌乱低垂。
孝莲提足,踏上那湿泞的石子小道,衣摆扫过腐糜泥地,双脚踏着满地萧瑟落花。纵使花开得再艳,赏花之人不在,落地成泥,她也丝毫不觉得可惜。
转朱阁,过廊道,青衫翩翩,步履盈盈,孝莲不消一会儿便来到宋律面前。
宋律坐在书桌前,从火红的狐毛围脖中露出白净俊秀的脸庞。察觉到有人进来,他低垂睫毛微动,抬起眸来,墨色眼眸里是她苍白桀骜的模样。
孝莲见他如此盯着自己,不困不窘,只是静静与他对视,半响才见他沉默着递来一封书信。
孝莲接过书信,指尖不甚擦过他纤长的手指,转而径自走向圆桌,轻轻打开信封。
宋律微蹙眉,竟跟着走到她身旁,解下那件狐裘披在她身上,坐到她面前,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怎么这么烫?”
孝莲捏了捏这件熟悉的裘衣,微微合拢,仍可依稀嗅到另一个人的香气,抿唇挤出一丝笑意,“不过是风寒未愈,不打紧的。”他又怎会知道,她得多努力可以做到如此平静地在他面前微笑,不流一滴眼泪。
宋律想起沉香的劝告。孝莲为了他历经艰险,承受了太多平常女子无法承受的压力,他又何苦强求她一时改变那些个习性呢?他握着她滚烫的手,心有不忍。“要不唤落尘来看看?”
孝莲一听,心一惊,怕他知道自己中了龙凤蛊的事情,急忙拉住他的衣袖,拒绝道:“不。我真的没事,他这些天为防疫救灾的事情忙碌,不必烦扰他了。”
见他回眸,孝莲又急急收回心虚目光,窸窸窣窣抽出信纸,微抖展开信来,看到淑云熟悉清秀的字体顿时心暖又酸涩。孝莲目光辗转来到段末,看着那句“你身体不好,凡事莫要逞强。为人妇,莫再任性,和瑞王好好过日子。”,料定这话必然是娘亲让姐姐附上的吧。
宋律见她眉间忧色更深,渐渐向她靠近,看着信文问道:“怎么了?信上怎么说?”
“信上说,娘亲近来身体不适,不过没有大碍,仅是告知一声,让我们切勿担忧。”孝莲鼻尖微酸,眼睛微红。
许是愧疚,许是不舍,宋律几乎倚着她的身体,将她轻轻搂入怀中,“别担心。项夫人会没事的。”
孝莲点点头。心里虽是难过,却又无比清明。信上只是讲述一些琐事,对朝中局势只字未提,想必是新帝那边把关把得严吧。无言亦是警醒。这恰好证明新帝对宋律仍心存芥蒂。如此一来,她接下来的这封家书可得再好好斟酌一番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