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就是一面打磨得光可鉴人的黄铜大穿衣镜,此时清晰地映出一对缠绵在一起的人儿。
女的娇媚如花,随着男人的动作,身子起伏有致,一双眸子更是媚眼如丝,说不出的魅惑。
男子则在她那雪白的肌肤上,留下朵朵红梅。
暖如春日的屋内,荡起令人遐想无边的涟漪。
三十这天,一大早陆瑛就出去忙活了。
采薇一觉睡到自然醒,起来洗漱过,用了早膳,就看着各处院子里张灯结彩,贴上窗花,挂上灯笼,到了午后,又贴了桃符和春联。
她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消消食,就回到采薇轩,往贵妃榻上一躺,打算小憩一会儿。
这还是她在古代过的第一个年,也不知道在宫里参加御宴是个什么情形,到时候犯困可就不好了。
可是躺在榻上半日,她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只得把小五小六两个叫来,细细问着宫中御宴的情形。
小五小六两个年纪不大,并没有资格去参见那宫中御宴,两个人不过是道听途说了些。
“听说啊,那御宴的阵仗很大,去的人很多,基本上都是皇家的人,像大人这样的,已经算是破格了。”小五的性格稳妥些,慢条斯理说道。
小六性子跳脱些,脑子一热,张口就来,“那还不是因为我们家大人长得好看,受到固安公主的青睐?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小五狠狠一巴掌打了下手,疼地叽哇叫了一声,不满地瞪着小五,“你打我干什么?”
“固安公主再喜欢大人也没用,大人不是也看不上她?”小五瞪她一眼,看着采薇陪笑说道。
小六还不明白,“那你也不用打我啊。”
采薇忍不住笑起来,“好啦,你也不用打她。公主喜欢你们家大人,也不算什么坏事。”
小六这才后知后觉醒过神来,忙歉意地看着采薇,赔罪,“夫人,是奴婢口无遮拦,你别往心里去,我不是有意的。那固安公主怎么能和您比?”
“是我不能和固安公主相比才是!人家出身尊贵无比,要貌有貌要才有才。而我,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罢了。”
采薇说这话的时候倒没有心生嫉恨,语气也很平静,由衷从内心里感慨着。
可听在小五小六耳朵里,就不是味儿了,夫人这是伤感了吧?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夫君被惦记着。
小五小六两个面面相觑着,不知该怎么安慰采薇才好。
“夫人,小六嘴快没脑子,说了不该说的话,没有别的意思,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小五急得狠狠瞪着小六,极力安慰采薇。
小六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也跟着赔罪,“夫人,都是奴婢这张不中用的嘴惹的祸。奴婢这就把它打烂,您可千万别难过,那固安公主就是个屁,大人压根儿就没正眼看过她!”
”夫人,您可千万别这么想,您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在大人眼里是最美丽、最善良、最可爱的,又是最能干的。固安公主不过有一个好爹罢了,哪比得上您呀,连给您提鞋都不要呢。还是我们家大人有眼光。”
她拉拉杂杂说了一大车的好话,可到底没说到坎儿上,倒让采薇哭笑不得,点着她的额头笑骂,“你这丫头,就是嘴贫,那固安公主可是咱们能妄议的?幸亏你家大人管着诏狱,不然你这会子早就被下到诏狱里剥皮抽筋了。”
她这可不是危言耸听,要是换做别人,那无处不在的锦衣卫,早该把她给抓起来了。
小六吓得忙吐吐舌头,连连摆手,“奴婢再也不干了,夫人您可千万别告诉大人啊。”
原来她还有个怕头?
采薇凝了面容,严肃地看着小六道,“既然你家大人挑了你们两个服侍我,想必也是有些本事的。只是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日后入宫的机会多着呢,我身边又没有别的人,总得带上你们两个的。宫里不比府里,一切都要谨慎从事。”
两个丫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忙急急地跪了下去,肃容道,“夫人教诲得是,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起来吧。咱们这样的人家,行事一定要谨慎才行。祸从口出,你们要谨记在心。”采薇又训教了一番,这才命她们起来。
小五小六两个从地上起身,神情已不复方才那般轻松。
采薇虽心有不忍,可也不得不说。
陆瑛如今正身处高位,又是太子那边的人,一个不甚,就会被有心人抓住把柄。
何况,太子和成王,已是明争暗斗多年,朝中的人也分为两派,处在这样的漩涡中,本就不好独善其身,只能越发小心,走一步算一步了。
见这两个丫头如临大敌般惴惴不安,采薇知道自己方才这番话吓着她们了,不由面容缓和了些,岔开话题,“你们赶紧告诉我,这御宴上需要注意些什么?我这会儿心里就紧张起来,睡都睡不好。”
果然,这两个丫头被她这么一岔话,就喜眉笑眼了,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早先听跟大人去的随身小厮说,其实那宫里的御宴好则好,却吃不到什么。宫里规矩繁杂,人人都得绷着,自然吃不下,所以要在家里提前用些点心才成!”
“每个去的人也不单单光是吃喝的,听说还要表演一些各人拿手的玩意儿。”
“各人拿手的玩意儿?那是什么?”
采薇料想不到吃顿御宴花样儿也这么多!
这哪里是去过年啊?分明就是各种才艺大比拼,要没有两把刷子,还真是不能去那种地方的。
采薇想想自己也并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论舞蹈,她倒是会些,可和这个时代的舞蹈又不一样,不知道被别人看见,会不会吓着?
论琴棋书画,她不过是略同皮毛,一时,她满脑子倒是放空了。
“那,都有哪些拿手的玩意儿?”采薇忍不住细问,想知道得更多。
“其实也没什么新鲜的,无非就是男人们吟诗作画,女人们估计就是跳舞唱曲儿。
“原来要比拼这个?”等采薇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问起来,方才知道琴棋书画自己只通了一窍,跳舞唱曲儿更比不上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勋贵。
算来算去,她只有医术拿得出手了。
只是这医术怎好拿到御宴上表演呢。
采薇不由紧蹙着眉头,想着怎么应付过这场御宴?
既然晚上去的人大多都是皇室中人,而她作为陆瑛的夫人,更不能给他丢脸。
想来想去,采薇觉得也只能想一些与众不同新奇的玩意儿,才能让大家找不到破绽,也才能更吸引别人。
她想来想去,终于想出来一个主意,这还是她之前在医学院跟同学玩过的一个小小的化学魔术。
于是她连午觉也不睡了,翻身坐起来,催着小五小六两个丫头,吩咐道,“去找一根棉线和和一枚钢针来,你再去兑一碗浓盐水。”
小五小六也不知道夫人忽然要棉线和钢针还有浓盐水想做什么,不过,听说夫人之前在外头行医坐诊的时候,就曾用棉线和钢针给人缝合过伤口。
难道夫人打算在御宴上要展露怎么给人缝合伤口的?只是御宴上的人有谁会有伤口呢?
两个丫头疑窦重重,却不敢问,只好存着心思,乖乖去准备好采薇要的东西。
等那段长约一尺的棉线拿来之后,采薇顺手就把棉线直接丢到那浸湿的浓盐水里。
小五小六两个睁大了眼,心想着这是杀毒吗?
听闻这浓盐水能杀死很多有毒的东西,看来正是了。
大约浸泡片刻之后,采薇就用银筷子将棉线捞出来,在阴凉通风处晾干。之后,再将晾干的棉线重新浸泡到盐水里,如此反复浸泡10次,棉线已经吸饱了盐分,在棉线的外面形成一层结实的盐壳。
她拿左手小指戳戳那结了盐壳的面线,硬邦邦的,不复之前的柔软。
她满意地勾勾唇,把面线和钢针都收到里衣的袖袋内。
小五小六忍不住好奇,问她,“夫人,您带这个进宫吗?”
“嗯,我的琴棋书画比不上那些世家贵女们,只能靠这个搏大家的眼球了。”
她小小地卖了个关子,并没有当场展示给小五小六两个看,只道,“晚上你们必定要跟着我进宫的,到时候悄悄地看几眼,就明白了。”
小五小六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采薇不说,她们也不好再问。
准备好这一切,采薇心里就没有那么忐忑了,重新躺下之后,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香甜,还是被陆瑛给唤醒的。当她睁开朦胧的睡眼,惺忪地看着面前放大的俊脸时,才后知后觉地知道是陆瑛回来了。
“你,你何时回来的?”她往旁边滚了滚,躲开陆瑛那带有浓浓男性气息的面孔。
“有一会子了,见你睡得香,没舍得喊你。”陆瑛亲昵地揉揉她的小鼻头,爱怜地看着她,“跟只小猫似的,那么能睡?”
“晚上还不知道熬到几时,我怕撑不过去,先睡上一觉再说。”采薇嘟哝着,躲闪着陆瑛那刚刚冒了髭须的下巴。
“呵呵,你倒是会享福。只可惜你夫君我天生劳碌命,一大早就得爬起来,一直忙到午后。”陆瑛蹙蹙眉,神态有些疲倦。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采薇喟叹一声,“我这混吃等死的,不睡觉长肉还有什么可做的?”
她倒是振振有词。
不过陆瑛可是深知她的,不过这几天年下,她也就悠闲几日。等过了年开了春,她忙起来的时候,估计比谁都疯。
见采薇想起身,陆瑛索性一把搂住她的腰,往榻上倒去,笑道,“时辰还早,我也先躺会子再去。”
于是搂着采薇又躺下了。
晚上华灯初上的时候,陆瑛已经带着采薇坐了陆府的马车停在皇宫外的大门外了。
宫中有规矩,这样的马车是不能入内的,文武百官至此都要下车下马。
陆瑛亲自把帘子挑开,扶着采薇下了马车,一直拉着她往里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到宴乐的宫殿。
里头灯火通明,来往的宫女太监穿花蝶儿一般,却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采薇正纳闷这皇家的规矩礼仪从小就养成了?
耳畔听得丝竹阵阵,采薇不觉听得入了神,拉着陆瑛的手,就往里头走。
宫殿内烧着火龙,温暖如春,乍一进来,身上立即就出了一层汗。
早有宫女迎上来,把他们的大氅脱下来,挂在墙角的衣架上。
陆瑛撸了一把脸,赶紧拉着采薇找了个不起眼的位子坐下,专门等着皇上的到来。
宫殿里的人,时不时地跟陆瑛和采薇行着礼问着好,陆瑛也不失礼数含笑点头,特意给采薇介绍着。
不过片刻,就听一声静鞭轻响,正说说笑笑的众人就赶紧住了嘴,一个个离席跪在了大殿的当中。
陆瑛也赶紧拉着采薇跪了下去。
采薇明白过来,原来是皇上到了。
三声静鞭过后,就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就见门口处有一处光亮缓缓移动,接着,采薇就用眼角余光看到两个小太监虾着身子,逶迤进了殿门。接着,两个宫女前头引路,两个宫女手里捧着明黄色的漆盒,再后头,则是一柄明黄色的伞盖,众人围随簇拥着一乘暖轿迤逦而来。
这就是天家威仪!
采薇感慨了一下,把头深深地低下去。
“皇上驾到!”太监独特的公鸭嗓子,在这漆黑的夜色里,显得尤其突兀!
众人叩下头去,嘴里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一个橐橐的脚步声,从殿门外一步一步走进来,那声略带点沧桑的声音响起,采薇方才透出一口大气来,跟着陆瑛从地上爬起来,隐在人群里。
就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已经走到了上首的龙椅旁,扶着大太监林尽忠的手,慢慢地坐了下去。
采薇不是头一次见皇上,可以往见到的不过是一个焦虑的父亲,一个尽职尽责的爹。她还从未见过这样威严的皇上,只觉得那张略显疲态的面孔在那一身明黄龙袍的衬托下,竟然也有几分威严。
上位者的气势,永远都令人心怀敬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