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安扶起她,笑道:"我在府中有些事颇有不便,以后少不得要麻烦妈妈,且莫再如此。行了,时辰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竹名有些不舍,送了慧安二人出了胡同,这才转身而回。慧安与方嬷嬷沿着悄无声息的小路回到侯府后门,方嬷嬷叩开门,二人一路回到榕梨院,慧安已是冻得瑟瑟发抖,钻进被窝,又喝了热汤面色这才好起来。
方嬷嬷见她青紫的嘴唇泛起了红润,这才在脚踏上坐下,问及方才心中就存疑许久的话。
"姑娘何以要叫竹名留意老胡等几户人家?虽说咱们现下是缺银钱,但那盗墓的行当,如今可是做不得了啊..."
慧安闻言扑哧一笑,瞧着方嬷嬷道:"乳娘这是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岂会要去盗墓?"
"那姑娘这是?"
慧安被她问的面色一黯,蹙眉良久,这才瞧向方嬷嬷,道:"乳娘不觉得当年母亲的死也颇为蹊跷吗?母亲还年轻,平日又没什么宿疾,怎么就被一场风寒给夺了命呢?"
慧安的眼眸在灯光下幽沉无底,方嬷嬷望着却生生打了个寒颤,惊呼一声:"姑娘是要开棺验尸?"
慧安自打发现今世好些事情都与前世有所不同,便就一直想,这一世自己母亲的死到底和杜美珂母女有无关联。因她实在弄不清楚自己怎么会重生,而这一世到底和前世有何关系。
想不明白的事情暂且搁置,但母亲是否被奸人所害却是关系着今世她能否将孙熙祥赶出侯府的关键,岂能不弄个清楚明白?而且此事她是决计要查个水落石出的,故而她一直在想着开棺之事,只是直至今日才提出罢了。
方嬷嬷见慧安点头,登时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开棺验尸这岂是玩笑?何况听姑娘这意思竟是要偷偷的自行验尸,这...
"姑娘,此事嬷嬷万不允姑娘任性。便是姑娘怀疑什么,那也应该报与凤安府衙,需要开棺验尸,那也得由官府来。这私下开棺验尸可是重罪,是要受刑的。再者开棺验尸那是会触怒祖宗神明的,姑娘岂能打扰夫人在天之灵?更有,若此事但凡传出一点风声,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开棺验尸那是大不孝啊!一人一口唾沫便能将姑娘淹死。不行!这事万万使不得!"
方嬷嬷说的这些慧安岂能不知,但此事她已思虑良久,母亲的死她若想要查明真相不开棺验尸岂能办到?如今时隔多年,叫她从何查起?
故而慧安目光冷凝地眯了眯眼,道:"乳娘不必多言,此事我已下定决心。我侯府祖上本就是掘人坟墓的,什么亡灵,遭天谴的,侯府不信这一套。要叫生母被奸佞所害,却无法查明,任由冤屈尘封地下,这才是最大的不孝!乳娘只需助我便可,休要再言。只一件事你须得回我!"
方嬷嬷见慧安竟是如斯坚定,登时真不知该作何感叹,她思量着此事以后还需慢慢劝阻姑娘,这才勉强收住惊魂,问道:"姑娘要问何事?"
"你告诉我,祖父所收那养子他...到底是谁,如今又在何处?"
方嬷嬷闻言,叹了一声道:"这个乳娘却是听说过一二的,此人原叫二黑,是个没爹没娘的。后来被老侯爷取名为峰,跟了侯爷的沈姓。要说这沈峰也算个奇才,和咱们老侯爷一般本是个没有根基,不知姓名祖籍的可怜人。早年他跟着侯爷东征西战极为骁勇,是个打起仗来不怕死的狠人,故而得了老侯爷赏识将其带在身边照看,常说此子颇肖自己。侯爷见他虽年纪小,但却是个通晓事理的,便亲自指点他武艺,刻意栽培。后来他因救驾有功,便被圣祖皇帝看重赏他在御前做了个亲兵。要说这人是个有福气的,斗大的字不认几个,竟是运气极好得了圣祖皇帝的青眼,说他是个忠厚老实的,人也机灵,虽不认字但难得的是骁勇善战,是个天生的将才,堪当大用。于是就给放了个江南路招讨使的官,谁知他还真有些本事,竟屡立功劳,步步升迁,在宏德三年时已做到了正五品玉宁关关口守御一职,刚巧那年闽西发生了民变,他又因平乱有功升了四品宣抚使,如今已官拜正三品的凤安道兵马都指挥使一职。"
慧安闻言一愣,这凤安道兵马都指挥使可是个实职,掌了凤安道下辖的六个府州兵马,虽说主要性不及五城兵马司、御林军这样的天子禁军,但历来京畿有变,凤安道的府兵是勤王救驾的必调兵马,起着就近拱卫京师的作用,历来皆是皇帝亲信之人方能胜任。
这人竟然能凭借白身升至此职,可见也是个能人,武艺必然也是不凡。算计这样的人又岂是简单之事?
再者当年之事纵然祖父和母亲相信沈峰为人,此事一出不管查没查到真相,出了这等事大局已是定了,沈峰必然是要被赶出侯府的。只当年祖父虽是将人赶出了府,但是却未曾更改族谱,将人除名,这就可看出祖父和母亲还是相信沈峰的。
只可恨那使计之人太过阴毒、卑鄙,竟想出如此毒计来,若那人真是...
慧安想着不由生生打了个寒颤,她不想这样怀疑自己的生父,但他既然能做出毒害母亲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来,那他还是什么是干不出来的?
而且此事除了他慧安实在想不出还能有别个什么人能从中得到大利,或是能如此轻松就将母亲和沈峰给设计了的。显然,当年这事是内外勾结才能成事的,那么动手脚的就万不会是在府中没什么地位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