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妹的呼吸有些凌乱了几分。
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要发疯的荣镜,她多少有些紧张。可是她也明白,并不能每一次荣镜一发疯,她就一味的忍让纵容。
如果不及时阻止,不及时打断,那麽当有一天荣镜养成了发疯就可以得到想要的结果,她再忽然间拒绝时,恐怕那天就真的如同进入地狱成魔,再无人可阻止这个疯子。
就像每个月准时找爸爸妈妈要零用钱,爸爸妈妈每个月都会给,我们就会对他们亲密的说‘爸爸妈妈我爱你们’!可是当有一月爸爸妈妈忽然不给零用钱了,要你自力更生,这时候,我们就会毫不犹豫的说:爸爸妈妈我不爱你们了!
“我弟,你知道,军营里的一切,对我来说究竟有多重要吗?”
慌乱之中,她只能急中生智,用另一种方式劝说。
荣镜依然盯着她,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从他看着伍妹的冰冷目光中,伍妹还是感觉到了一阵刺骨的冷意,直逼着她打退堂鼓。
对于荣镜而言,伍妹就是他最重要的东西,可是……伍妹却说,对她而言,军营才是她对重要的东西。
这种不公平的‘而言’,恐怕都会令人心有不甘。
而偏偏伍妹……不明白。
“我生来就是认识军人,这辈子都与军人有着密不可分的缘分,我也向往着有一天自己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而不是现在如同现在这个单位里的大部分士兵一样,碌碌无为的呆在旅里混日子,一心一意只等待着退伍的那一天。那样的军人,并不是军人,那样的生活,是没有意义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挣开荣镜紧紧握住她的手,伸到荣镜眼前,摊开,露出她手心中,那一块块淡黄色的茧。
“你看,这双手上面的茧子还是那么的深,就算我来雄师旅那么久,它们都还存在,表示我还时时刻刻谨记着我是特战旅的一员,我还是一名军人,就算我身在这个轻松无所事事的环境里,我也没有忘记我的本能,我的职责……”
收回手,她握成拳头,轻轻锤了锤自己的心脏的位置。
“我弟,你姐姐我,除了军人,就什麽都不是了。”
说到这里,她却忍不住歪歪脑袋,轻轻笑了笑。
“可是你却让我罢工,让我放纵你在军营中玩游戏混日子。”
笑容渐渐收敛起来,弯起来的眼角,流露出了难过的神情。
“你是我弟弟啊……”
“你有哪里不开心了,可是告诉我,我都可以去倾听,去体谅,去改正。”
“可你却让我罢工,让我违背自己的原则。”
“我弟,你让姐姐怎么做,要怎么做?”
对的。
有一个有心理病的弟弟,伍妹一边心疼着,一边也在矛盾!
不该在部队里牵手,不该打破未成婚不能入住家属院的纪律提前入住家属院,不该一次又一次的放任荣镜,长那么大了,还不分男女关系,每日每夜的同床共枕……
尽管旅长政委都默认采用了冷处理的方式不加以理会,可是伍妹到底是一个军人,对军人的军容风纪时刻铭记在心里。
一边是弟弟,一边是原则。
再加上荣镜动不动就忽然发疯的情况,她心里的矛盾范围就越发的扩大。
有些矛盾,就是依靠日积月累,才能爆发出来。
同样有些矛盾,随着日积月累,爆发出来时,才会那麽伤人。
荣镜阴沉着脸,看着伍妹脸上那毫无遮掩的难过,久违的疼痛,正如同万蚁咬噬般侵袭他的身心。
第一次看到伍妹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
不同那种痛苦,也不同那种为他人而痛苦的痛苦。
这一次……
伍妹是为他而难过了。
放在心尖上的人,因自己而难过,这是多严重的错误。
可是……
要妥协吗?
姐姐总喜欢关注别人,把身为弟弟的他给忽略的一干二净。
不喜欢。
不开心。
姐姐没有以前那麽重视他。
很难受。
不允许。
姐姐不能在意其他人。
——
小小的伍弟嘟着嘴不开心的爬到正在看书的伍妹身边,一把压住她手中的书,指控道:
“姐姐,你为什麽总是看故事书,都不理我?”
故事被打断了,伍妹却极有耐心的摸摸伍弟的脑袋,小小的胳膊伸出来抱抱他,说:
“……屋子里只有我们俩个人,如果不看书,那我要干什么呀?弟弟乖,不要打扰姐姐看书好不好?”
伍弟抽抽鼻子,委屈不已,“可是姐,你看书了,那我干什么……我要姐姐陪我玩……”
伍妹顿了顿,恍然大悟,小脑袋歪了歪,片刻之后,眼前一亮,笑道:
“那没办法了,姐姐读故事给你听好不好?我读你听,这样我们就不会无聊了!”
伍弟睁着湿漉漉地大眼睛,然后重重的点头,“太好了!谢谢姐姐!”
——
荣镜抿紧唇,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小时候还可以一起读书呢!长大了,为什麽会不行。
是他变了,还是伍妹变了。
眼前的伍妹眉目间还是一如儿时般,对他致予极大的温柔,从不会对他严词厉色,更不会放置受了委屈的他于不顾。
那……是他变了麽。
变小气了么?
变贪心了麽?
变得……已经无法容忍伍妹离开自己的视线了么?
那要如何?还能如何。
“姐……”
他伸出手,紧紧将伍妹揽入怀中,闭上眼睛,浅浅叹息。
“忘了,我们已经长大了。”
长大后的他们,都变成了大人。
而大人,总是有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拒绝拥抱小孩子。
小时候的他们如何,长大后的他们又如何。
他恐怕还是……要再克制自己。
不能让伍妹为难,也不能让伍妹因他而感到厌烦,更加不能……让伍妹难过。
这是他的姐姐,这辈子唯一的家人,是他放在心头上的一块肉,谁动了,都会疼的肉,所以他得好好保护她的。
“我不罢工了。”
先妥协的人,注定先输,谁说不是呢!
伍妹尽管不知道荣镜究竟是怎麽想通了,但是想想自己刚刚说的话,隐隐有些愧疚。
其实她把话说严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