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允泽叫她起来,一只手自然的伸过来,她刚睡醒,模模糊糊还没什么反应,而他的手指很凉,按在额头上很舒服。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夏小北即将保持着这个姿势再度睡过去的时候,车外发出一声喧闹,夏小北一下子醒过来,怔怔的看着他覆在自己额上的手。
"总裁..."
"唔...医院到了。"他神色如常的收回手,先打开车门下去。
一切看起来都没什么不正常,可是平静之中又让她感到一丝不安。夏小北揉揉发烫的额头,也许是烧糊涂了,变得神经兮兮。
镇上人少,门诊部就他们两个人。医生给看过晾了体温,说是打一针退烧针再挂瓶水就会好了。
从夏小北懂事起,就没再被人脱掉裤子对着屁股扎针,这趟来海南倒是把脸都丢尽了。娇俏的小护士一双眼睛尽瞅着雷允泽去了,压根就没看位置,一针下去疼得夏小北嗷嗷直叫。雷允泽远远的坐在走廊里,一张脸想要装酷却怎么也装不下去,终于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这下丢脸可丢大发了!
后来输液时夏小北还总惦记着屁股,不肯坐下,于是雷允泽去车里拿了个软垫给她垫着。医院里打瞌睡的小护士好像忽然都来了干劲,一个个搬着小凳子,兢兢业业的排成一排,守着夏小北,一双双春心荡漾的眼睛却直直的瞅着雷允泽。
没挂一会水,夏小北就犯起了瞌睡,雷允泽本来话就不多,把她的头往自己肩上放好,掏出手机静静的摆弄着。那一群小护士也不再叽叽喳喳的讨论,仿佛只要能这样看着她们心中的王子就是幸福的。一时间医院里静谧无声,夏小北歪着脑袋,长长的睫毛卷翘着,手上输液管里滴答滴答均匀的跳动着水声,雷允泽端坐着不动让她靠着,西装敞开,露出衬衫和暗红色的领带,手工剪裁的西裤将他的长腿修饰得笔直而有力,目光宁静而深远,盯着掌心的手机一动不动,一切美好得就像一幅画卷。
有人动她的手,她一下子睁开眼,小护士在给她拔针。她不忍看下去,偏过了头。从小她就最怕打针,尤其怕拔针时带出血线来。
雷允泽忽然收起手机,抓过她另一只手,放在手心。
输液管里仿佛还能听到滴答滴答液体坠落的声音,不远处也许是起了风,海浪唰唰的刷过海滩。她的心里也起了风浪,有细密的气泡从心底泛起,鼓鼓的,叫人难受又好受。
雷允泽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
一直到走出医院。
她有点不好意思的抽出手,他笑她:"原来你怕打针。"
要是叶绍谦肯定得埋汰她: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的,都这么大人了!
脑子里乱乱的,不知为何,又想到他。
晚饭吃得清淡多了,鲍汁杏鲍菇,清炒河虾仁,蒸长江洄鱼,都是地道的本帮菜。老板操一口老上海话,跟雷允泽似是旧识,一上来就是一阵寒暄。
雷允泽说:"他们家从上海解放就开始做馆子,上一辈还给国家领导人当过御厨,到了这一代,在江浙沪大大小小开了不知多少分店,前一阵子拿地的时候,他跟我一道来的海南,喜欢上这儿,就在这开了分店。"
夏小北的思路跟着他一起转到石库门、老上海的回忆,看着店里浓浓的海派风情装饰,感慨道:"也挺好的,以后来这儿出差旅游的老上海,都有个吃饭的地儿了。"
"尝尝这个鱼,是这里的招牌菜。"
他夹了一筷子到她碗里,鱼肉下面一直用黄豆般大小的烛火温着,不怕放凉了泛腥味,也不会火大使鱼肉老了。放进嘴里,细腻滑软,入口即化,淡而鲜甜的浇汁沁在齿间,只觉齿颊留香,鲜味久久不散。
这里的菜他吃过多遍,此刻并不觉得新鲜,可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像个小孩子一样,弯起了眉毛冲他笑,他就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一筷子接一筷子的夹给她,不一会儿她的碗里就堆成了小山。她因为病容清减,脸色还是苍白,胃口也小,吃了两口就推说吃不下了。他也不强求,开着车又带她回酒店。
之后的两天,她都留在酒店里养病。总裁大人发了话,命令她在回上海之前一定要恢复健康,否则影响了工作这个月的奖金就别想了。
雷允泽每天奔走于各个应酬之间,打通各方关系,项目的前期准备工作一切顺利,奠基仪式那天,夏小北特地起了个早,一洗连日来的病容,将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赶去参加庆功酒会。毕竟是寰宇的员工,这么重要的日子都抱病请假,就太不象话了。
雷允泽在入场处看见夏小北显然有些意外。她穿了条绛紫色的小礼服裙子,简单朴素的款式,下摆蓬蓬的甚至有些幼稚,可是衬着她白皙的皮肤就是显着亮眼,短而蓬松的裙摆烘托出活泼灵动的气质,正好一扫她连日来的病态。
她以职业化的标准熟练的游走在宾客间,向他们递上名片:"您好,我是寰宇的夏小北。承蒙您的光临,希望您今晚过得愉快。"然后滔滔不绝的介绍起他们公司的项目。
这个秘书,似乎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雷允泽笑了笑,接过四面八方的敬酒。
那晚,他喝得有点高,而她也头重脚轻,醉意染上了绯红的面颊。
他们互相搀扶着回房间,他自己都醉得脚步虚浮了,还逞强要送她回房间。她敷衍的应着,到了门口,刚要去插门卡,他忽然扳过她的肩,就把她往门上按。
他的眼睛很黑,有着痕迹很深的双眼皮,凝视着她,犹如夜空下星光璀璨的大海。他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禁锢在门板与怀抱之间,双眼定定的看着她,仿佛在研究什么,一动不动。
夏小北心里一阵乱麻,好像有小人在使劲的扯,她不敢看他,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可是这一幕又让她回想起停车场发生的事情,他的气息这样熟悉,当他靠近时,那临近死亡的气息又逼了过来,她只想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