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是日暮黄昏,夏天的空气依然闷热难当,这条穿越了整片树林的小溪,却凉爽宜人得很。
空元赤裸着上身,手里拿着里衣上撕下来的布条,小心的擦拭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单薄的小身子上伤痕有些令人触目惊心,大多数是鞭伤,夹杂着一些擦伤和淤青,看起来受伤的时间并不会太久。
清洗好了身子,空元拿起早先采好放在一旁的草药,放进嘴里嚼了嚼,吐出来捂在伤口上。
"嘶..."伤口触到药汁,不可避免的一阵刺痛,空元倒吸了口气,将眼眶里泛起的泪花给逼了回去。
哼,那个茶铺里的男人,竟然敢乘他落难的时候这样对他,也不看看他空元是谁。哼,用不了几天,那男人就该尝到求生不得求死的滋味了。
前面的伤口很快就处理好了,可是这背上的...
算了算了,随便弄弄就好了。空元撇了撇嘴,手背过去把草药胡乱的往背上抹。
白风华站在空元背后,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头有些发堵。
早知道那个茶铺小二如此对待一个孩子,她就不该那么简单的放过他的。
不过...
白风华嘴角微微翘了翘,按这孩子的脾气来看,想必那个小二,以后也绝对落不到什么好下场吧。这个孩子,性情倒是与她有几分相似的,有仇必报,绝不犹疑。
"这个碧根草虽然能消炎,药性却未免强了点。"走上去接过了空元手里的破布条,白风华回给了受到惊吓的空元一个柔和的眼神,用破布条沾了水把他刚抹上的草药给洗了下来。
"喂,你想干嘛啊你。"空元恶狠狠的瞪着白风华,挣扎着不让她再碰自己。
"别闹,乖乖的。"屈起中指给了空元一脑崩儿,白风华一把把人给按到了自己膝盖上,打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挖出一坨淡绿色的药膏,细细的往伤口上抹。
空气里传来清新的淡淡香味,空元很轻易的便闻出了这是碧霞草的味道。碧根碧霞,虽然只相差了一个字,疗效却差了不止十倍,而且,碧霞草所制成的药膏,只会令伤口觉得很舒服,一点疼痛都不会有。
空元渐渐停下了挣扎,这女人,又黑,又凶,心眼又坏,可是,她的手好暖和,就像记忆里妈妈的手一样。
啊呸呸!怎么可能象妈妈!空元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这个女人肯定是为了天心丹才对他这么好的,是的,肯定就是这样。
"好了。"给空元背后上好了药,白风华放开了他,将药瓶子递了过去。
"说好的是送我到地方后,一人给你们三颗天心丹,我不会多给你半颗的。"空元瞪着白风华。
屈指又在空元额头弹了一记,白风华嗤笑:"天心丹虽然是好东西,但是还不在我眼里。要不是我们刚好顺路要去泰安,谁愿意带上你个小麻烦。"
麻烦?!这女人竟然说他是麻烦?!空元气得蹭的站了起来,差点就要将手里的药瓶冲白风华砸了过去,幸好身上被扯到了的伤口的疼痛及时提醒了他,他还需要这个女人带他到泰安呢。
不生气,不生气。空元做了个深呼吸,瞪着白风华:"转过身去。"
哟,小屁孩子,就这么副小身板还怕人看呢。好笑的上上下下的扫了空元一眼,在对方达到愤慨的极限之前,白风华憋着笑转过了身子。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偶尔还有压抑着的抽气声,白风华坐在石头上双手抱膝,透过树叶间隙仰望着星空,突的开口道:"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吧。"
身后的空元重重的哼了一声:"要你管。"
"如果你母亲看到你身上的伤,会很心疼的呢。"
身后,空元的呼吸重了起来。好半天,才听到极低的一句:"我没有母亲,她不要我了,我只是个没人要的孩子,根本不会有人为我心疼的。"
空元的脸,整个藏在了阴影中,让人瞧不清他的表情,声音,却难听得跟哭了似的:"那时候我才三岁,爹爹炼药的时候放错了一味药,结果死掉了。她对我说:小元,对不起,娘不能离开你爹。然后,不管我怎么哭,怎么求她,她还是跟着爹一起走了,不要我了。"
气氛,压抑了下来。白风华缓缓阖上眼帘,唇边挂着说不清意味的淡淡笑意:"她不是不爱你,只是更爱她的丈夫你的父亲。你应该为你的父亲有一位愿意与他生死相随不离不弃的妻子而感到高兴才是。而且,我相信,现在,他们一定在天上看着你呢。一起默默的关注着你,守护着你。"这个哄人的说法,其实还是很好用的。
"真的吗?"空元哽咽着,抬起了头:"他们真的能看到我吗?"
白风华扭过头冲空元笑得灿烂:"当然。好人死了都会上天的,在那里一直默默的注视着自己最关心最在乎的人。你爹和你娘是好人么?"
"他们当然是好人了!"空元急急辩解。
"那就是了。"白风华温和的微笑着说道。
空元低下头,眼角余光看着白风华,忽然觉得她似乎没有那么丑嘛。而且,似乎,似乎还是蛮好看的,就是皮肤黑了点。
白风华看着空元,心中有些酸涩,这个孩子,那么小就没了父母,是怎么独自撑过来的呢?
忽然,夜色中,似乎极轻微的脚步声传入耳内,不对,这是什么声音?
这是...
这是弓弦被拉开的声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