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婆婆要我给欧沐臣打电话,顿时觉得口中的粥变得淡而无味了,因为我不想听到欧沐臣的声音。
想了想,我淡淡地开口道:"妈,还是你给他打电话吧。"
我知道婆婆一定会觉得我的要求有些奇怪,但我此时真的不想勉强自己。
婆婆手上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又继续下去,同时展开笑颜:"对,对,这个电话是该由妈打。你瞧妈这记性,刚刚还叫你的手要放好,不要乱动,你看才几秒功夫竟然又给忘了,幸亏你提醒妈啊。"
我笑了笑,眼珠子在眼眶了转了一圈后,开口道:"妈,这里就一张病床,你晚上要是在这里陪我的话,你睡哪儿啊?总不能坐着熬夜吧?别说那样你的身体吃不消,就算勉强吃得消,你这样陪着我,我也睡不安心啊。所以晚上你也在家里睡吧。这里有这么多护士,我要是有什么事的话,我会按铃叫唤护士的。"
"按铃叫护士?那不是又要移动手了吗?再说了,那些护士哪有自家人用心啊?你啊,可别看妈上了年纪就真的以为妈一无是处了?妈就是健忘了些,可这把老骨头却还是很硬朗的,熬一个晚上根本没问题。所以你不用担心妈,晚上只管安心睡觉就是。"婆婆边喂边劝说我。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我知道那是婆婆的一片心意,我要硬是拒绝了她反而会不高兴。
粥吃了一碗又一碗,最后是将整个保暖瓶里的粥全吃光了,婆婆才停止了喂我的动作,高兴地拿着见了底的保暖瓶和碗去清洗,随后婆婆又给欧沐臣打了电话:"阿臣,蔡菜睡醒了..."
我用意识封塞住自己的耳朵,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别的地方,刻意不去听婆婆和欧沐臣讲什么,因为这是一个善良的母亲与虚伪儿子之间的通话,知道内幕的我,知道这通电话里有多少的讽刺,多少的不真实。
"蔡菜,你看这小毛衣给我孙子穿起来怎么样?是不是很帅?"婆婆的一句话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这才发现婆婆不知何时已经挂了电话,此刻手中正举着那些天在打的小毛衣呈在我面前。
这是一件深蓝色为主色的桃心领长袖小毛衣,衣服的前襟和两只袖子上都混织了一组组由"绿""黄""橙"三道横纹组成的图案,袖口、领口和下摆以灰色毛线收边,在左半边衣襟的下半位置,还有一只可爱的喜羊羊图案。
我知道编织有图案,还混了多重颜色的毛衣比单色无图案的衣服要难得多,不但耗时,还要耐心,没想到婆婆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那得花婆婆多少个日日夜夜啊!
我只觉得婆婆手中举着的不是件小毛衣,而是一颗盼孙抱孙的心,顿时,我的心情变地沉重,沉重地让我好半天才答出一句话:"妈,你辛苦了。"
"给我孙子打小毛衣妈是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会辛苦呢?只要一想到我的孙子穿上这毛衣的可爱模样,妈就不知道有多高兴啊!现在妈打小毛衣都打出瘾头来了,这手要是空闲着,就觉得不舒服,一拿起针就觉得踏实,所以妈把毛线和针都带到医院来了。"婆婆将包里的新的毛线拿出来给我看,喜滋滋道:"这种嫩黄的颜色,男孩女孩都适宜,所以这种颜色妈准备织两件一模一样款式的,要是怀的是双胞胎,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双,双胞胎?我用手抚上额际,此刻婆婆的"美好心愿"简直就如一把榔头垂得我头昏。
婆婆以为我不舒服,忙操作遥控放平床位,让我躺下继续休息,然后她自己小心翼翼地将小毛衣折叠好,放在袋子里,随后便坐下来打新的小毛衣了。
接下来的时间,婆婆一边打小毛衣边跟我拉家常,我们聊婆婆和妈妈共同的家乡,聊欧佳琪过去的事,也聊我的一些事,要是涉及到欧沐臣的话题,我总是不着痕迹地避开过,或者以新的话题替换掉,因为我没有兴趣知道欧沐臣的过去,也不想了解欧沐臣的成长轨迹,欧沐臣的过去跟我无关,欧沐臣的将来我也不会去参与,就算现在我跟欧沐臣是两只栓在一条绳上的蚂蚱,那也只是临时的,时间一到,天南地北,各奔东西,彼此也都是对方生活中的过客而已。不,连过客都算不上!
这期间,我接到了杨欣邀请我去星巴克喝咖啡的电话,手机是婆婆拿着放到我耳边让我接听的,我不好意思让婆婆这么举着,所以我跟杨欣也只是短短地聊了几句。我没有告诉杨欣住院的事,我怕说了杨欣要是说过来看我,我就不知道以哪种面目面对杨欣,因为,在杨欣面前,就跟在白羽凡面前一样,我是我,真实的我。
临近中餐和晚餐时,婆婆就将我交代给看护,自己开车回别墅做好饭再带到医院来。我觉得婆婆这么两头跑挺辛苦的,想将就着吃医院里的饭菜,结果被婆婆给"教育"了一番,说医院里的饭菜不卫生,没营养,也不爽口,我现在是非常时期,怎么能将就着吃呢?
婆婆回去后,我就闭着眼睛,处于似睡非睡的状态。
以前我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腿又多重要,现在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的时候,我才感受到身体的每个部分都有着它举足轻重的作用,少了谁都不行。
这让我不由得想起曾看过的香港作家深雪的《第八号当铺》,我问我自己,要是我走投无路了,需要进第八号当铺典当的话,我能典当什么呢?身体的任何一个器官我都觉得不能失去,思想,灵魂,爱情,这些无形的东西更是无价,怎么可能拿去割舍着去交换呢?
我这样恍恍惚惚地想着时,感觉到门被推开了,我想应该是婆婆回来了。
门被轻轻的关上,脚步也是轻轻的,然后是保暖瓶轻轻放置在床头柜上的声音,是婆婆回来了!我的心头一阵雀跃,但我没有睁开眼睛,因为接下来说的话让我羞于睁开眼。
"妈,我想小便..."我的声音就像蚊子那般轻,红着脸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