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庸十年,冬
大雪纷飞,整座都城一片银装素裹,今日是除夕,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炮竹声时不时响起,好不热闹。
大庸的皇宫之中,彩带红灯笼装裹着这个平日里沉闷森严的深宫,宫女太监都换上了崭新的衣服,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年下的赏银,一片喜气。
只是,在众人眼睛看不到的地方,皇宫内还有一处阴暗潮湿的石室,彭墨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蜷缩着身躯,身边连一根可以用来取暖的稻草也无。
她蓬头垢面,衣不蔽体,浑身伤痕,在这冰冷彻骨的寒冬里她独自尝受这苦痛折磨。
曾经的将军府嫡女,自出生就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名贵的出身注定了她不平凡的人生道路。
那年,她成为了大庸国的晋亲王妃,夺嫡功成后她成了皇后,封后大典上她与新登基的皇上并肩而立,龙袍凤袍加身祭祀上天,郎才女貌,羡煞诸人。
可是,现在,彭墨她却凄惨的蜷缩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阴冷恐怖的石室内,生死无人问津。
而她的夫君,当今的皇上却再也没有露过面,昔日的甜言蜜语,呵护承诺都成了泡影。
在将军府覆灭之后,在罢黜了她这位昔日的六宫之主之后,她的夫君重新为大庸国迎娶了一位才貌兼备的新皇后。
宫宴会上悠远美妙的曲笛声透过重重宫墙传到彭墨耳中,她已经冻僵的身体微微动了动,一滴眼泪无声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一阵类似铁链的声响起,接着石室内的铁门打开,一点微弱的光越来越近,然后这一点光点亮了数盏油灯,石室之中一下明亮了起来。
就看到原本空旷的石室内站着几位身着粗布衣袍的魁梧的跨刀男子,几位男子走进石室后,四下看了一眼,眼睛定在石室角落里蜷缩的一个身躯。
一个长相及其难看的粗鄙男子看着角落里的彭墨残破的衣服下露出如脂细致的肌肤,眼睛亮了亮,淫笑道:“真是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睡皇后娘娘。”
此话一落,几个男子都是抚掌大笑。
一男子绿豆大的眼睛中透着恶心的光芒,迫不及待脱了上衣,露出黑黝的膀子,粗鄙道:“哥几个,我先上了。”说着不等其他几人动作,飞快的扑到了角落里。
有力的手臂粗鲁的拽起彭墨的头发,一个用力就把彭墨拖行到了宽敞处。
彭墨已经被各种刑具折磨了好几日,现在又被扔在这里无食无药,无人照看,早已经病的昏沉模煳,此刻被头皮的揪痛惊醒,看到眼前的男子,眸子一缩,惊叫出声,下一秒就想挣脱男子逃到角落,却被男子狠狠的拉回来,左右开弓几个响亮的耳光,血液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
男子拉着彭墨的头发,强迫彭墨看着他,就见他绿豆大的眼中满是不屑,恶狠狠的啐道:“妈的,你还以为你是养尊处优,高贵不能侵犯的皇后娘娘吗?”
彭墨一怔,随机煞白了脸;男子看着一阵怪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讥讽道:“好好伺候爷们几个,你还能少受些苦,知道吗?”
彭墨只觉得好像置身冰窖之中,浑身战栗不止,紧咬牙关紧闭双眼不去看男子,眼泪从紧闭的眼皮下流了出来,在污垢的脸上流下两道泪痕。
另几位男子一看,怪笑几声,转身都走了出去。
“救救我,救救我。”彭墨看着几个走出去的男子,凄惨的呼救声破碎传出。
几人恍若未闻,临走之际还关上了厚重的铁门,铁门老旧,刮动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在阴沉昏暗的石室中格外惊悚。
男子看到彭墨裸露在外的肌肤,手上动作更加急迫,一双绿豆眼睛里满是淫光;彭墨哭喊着,挣扎着,央求着,男子看到更是兴奋,扬手便是几个耳光打在她的脸上;彭墨被打的头脑昏沉,可身上的痛永远比不上心中的痛,她怎么也想不出昔日的夫君和姐妹为何置她于这般死地。
石室之中响彻着衣服撕裂的声音和男子的喝骂声,以及彭墨无助到极点的哭泣声,再听着宫苑之中隐约传来的丝竹声,她只觉得异常讽刺。
忽的听到铁门外传来细微的交谈声,接着铁门打开。
不甚明亮的油灯照应下,门外站立着一位美艳的女子,女子身着一袭石榴红的纱裙,精致的妆容。
她就那样站在石室入口处,并不进来,美眸看着石室之中的景象,嘴角噙着丝丝笑,高高在上的姿态与地上那个卑微无助至极的女子成了鲜明的对比。
施暴男子快到手的好事被打扰,非常不悦张嘴就想骂人,但一见来人,吓得从女子身上滚下来,连忙整理衣服,跪在地上道:“小的该死,污了娘娘凤眼,贵妃娘娘赎罪。”
贵妃娘娘却没有不悦之色,低眉看着匍匐在脚下的贱奴,红唇轻启,道:“退下。”
施暴男子闻言忙爬起身,小心的避过贵妃娘娘,熘了出去。
贵妃娘娘慢条斯理的理了理宽大奢华的衣袖,闲适的姿态好像是在游玩而非探狱,待到身后脚步声渐远,才又重新看着石室内,嘴角笑意更盛,也更加的冷。
“皇后娘娘这几日过得可好?可有后悔生在这世间?”贵妃娘娘笑吟吟的说着,漫步走近彭墨几步,精致柔软的裙裾在地面上慢慢拖动,美且柔。
地上的彭墨动了动手指,从散乱的发丝中看到了明艳高贵的如雨,她看着如雨嘴角冷到骨子的笑意,垂了垂眸,压下心中的痛意,启唇道:“如雨来了?”声音沙哑,已不复往日的动听。
贵妃娘娘完美的笑颜听到“如雨”二字时明显的僵硬了一下,想起她身为小侍女伺候彭墨的那些年,眼睛内尽是阴鸷,不过看到彭墨破败的身体时,她又释然了。
今时不同往日,她才是最后的赢家!彭墨纵是背景深厚,貌美才绝又如何?还不是落得满门抄斩?成为这蝼蚁般的阶下囚?被她折磨的生不如死?
“今日除夕夜,本宫心善,来看看昔日旧人,顺便带给你一个消息。”如雨徐徐笑着,一双黑眸阴冷的像是吐着芯子的毒蛇般让人胆寒。
彭墨艰难站起身,拢了拢破烂成条的衣服,静静看着如雨,目光澄净,没有一丝卑微之态。
如雨冷冷看着彭墨狼狈至极却又另有一番傲骨的样子,心中暗恨,迎着她的水眸,轻轻一笑,道:“你三哥对本宫下的蛊毒,皇上已经派人替本宫解了,不过,皇上只要想到此事便觉得气恼难耐,皇上生气,可想而知,结果多么严重...。”
“所以啊...结果就是,皇上把已经入土的将军府的逆贼全都扒了出来,鞭尸暴晒一番后,现在尸体就挂在城门之上,供世人唾骂千日。”
声音轻轻柔柔,非常悦耳,悠悠说完掩唇咯咯一笑,又道:“娘娘知道吗?奉旨监刑之人是谁?是您的亲生儿子,当今的太子殿下,谨言。”
“太子殿下果然和将军府同流合污,竟然公然抵抗皇命,皇上为了江山社稷的安稳着想不得不彻底铲除乱臣贼子。”
“不过,皇上念在太子是其嫡亲长子的份上,给太子留了全尸草草埋了,也算全了颜面。”
“就是,可惜了,皇长子才五岁呢!”
“这彭家算是彻底的灭绝了,只剩皇后娘娘您自己了。”怜悯的声音轻柔婉转却透着丝丝的兴奋。
这魔鬼般的声音一点点浸入彭墨的身体,它彷佛一把无形的手,精准而又用力的扼住了她依然跳动的心脏,窒息感随之而来!
石室内的油灯无风而动,烛火跳跃中彭墨的羽睫在脸上投下长长的阴影,掩盖了她的眸光,单薄羸弱的身体了无生气,似是已经没了魂魄的躯壳。
“皇后娘娘果然狠心,听到这些事情都能无动于衷?”如雨看着彭墨,眼角眉梢尽是得意。
彭墨的耳边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觉吼间上涌一阵腥甜,抓着破败衣服的手攥的更紧。
脑海中浮现起当年金睿迎娶她的画面,金睿用真挚的承诺换取将军府的大力襄助,金睿剿灭将军府的决绝,一幕一幕都是那么的刺眼。
转而变成家人的笑颜,谨言的嗔闹,一举一动,一点一滴;然后,鲜活带笑的人变成血淋淋的尸体,一具一具,血流成河,他们在无言的指责她,怨她的愚蠢眼拙,酿制今日这般惨剧!
她咽下吼间的腥甜,张嘴艰难的呼吸,已经麻木的心再次撕裂般的疼痛。
谨言也死了吗?在将军府覆灭以后,随之而亡的便是她可怜的孩子吗?
也对,以金睿的性子,他怎么可能留下一点彭家血脉在世?
如雨吊着眼睛睨着彭墨,见她伤心欲绝的样子心中就觉得畅快淋漓。
哼!将军府的人不是想要你彭墨活着吗?我如雨就大发慈悲,让你长久的活着,日日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如雨不知道的是,彭墨之所以受尽万般折磨也要卑微的活着,无非就是还在惦念着她的儿子,谨言太子。
现在她却带来谨言被处死的消息,这对彭墨而言是致命的打击,也让她完全失了生志。
彭墨慢慢回神,无神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狠绝,勐地向着墙壁跑去,接着她的头就狠狠的撞在了石壁的墙上。
“咣”的一声响,沉闷声音在这石室中晕开,就见彭墨软软的倒在地上,黑黝的墙壁上绽放一朵绝美的血花。
如雨被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得惊叫了声,再看彭墨额头已经被坚硬不平的石壁撞的血肉模煳,特别是两眉之间更是血流如注。
地上的彭墨眼睛死死的瞪着,放大的瞳孔中带着无限恨意和不甘。
金睿,我彭墨若有来生,定让你偿还将军府四百三十二条血命!不死不休!
眸中最后一点恨意的光芒也终于在这蜿蜒不止的血迹中消失殆尽。
这位昔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彭皇后终于在这阴暗的地牢中走完她坎坷人生的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