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净土不紧不慢道:“这事急不得,须得三个月的时间才能有答案……”一抬头看见唐迎失望的表情,便又温和解释道:“且听我解释给你听……”
方净土带着唐迎和沈玉谦推开后花园的门,走下台阶进入一个宽敞干净的大地窖。
厅中放着长长的条案,上面摆着三排一模一样的面汤碗口大小的白瓷直身罐子。
方净土说:“这里都是我收集血谱!”
沈玉谦和唐迎相视而惊,长这么大还从未听说过血谱的呢!
“我能够分辨的大约有三十六种,至今尚未发现更新的,沈姑娘若有心献血,便在这里留个血谱吧!待我反复比对后,确认同国公爷的确实能够相融了再通知你!”
他取来桌上一只纯铜打造的长盒子,打开盖后取出一根极细的长针,递给唐迎。
“要取姑娘几滴血,血滴入后切切不可触碰瓷罐,也不可碰桌子,更不可落入灰尘或杂物,亦不可向水中吹气……”
唐迎点头,毫不犹豫刺破手指,将血滴入……
只觉得鲜红的血液落入水中后开始丝丝缕缕的散开旋转,方净土却示意她该离开了。
只见他上前屏息极为细心的观察着,右手边早有一张宣纸在,他从灵璧石的小笔架上拿起毛笔,开始在纸上迅速的画起来,大约半个时辰后才停下手里的笔。
小书童取了托盘过来,小心翼翼将宣纸铺在上面。
“怎么样?”唐迎急切的问。
小书童已经为她擦好了止血药,正要为她包上纱布,唐迎摆摆手表示不用。
方净土说:“现在还不知道,等我晚间好好的比对后才能做出初步的判断,若是合型,则要进行进一步的比对……”
“除了上次那个人,方先生还找到过其他合适的人吗?”
“嗯,比较有把握的如今有三人,再过几日,我也要去一趟山苑……”
三人又慢慢从地窖里走出来。
沈玉谦突然说:“先生可曾想过,若把驱毒的药预先注入血奴的身体里呢?”
走在最前面的方净土缓缓一停,“想过啊!那样的血肯定比没有药物的要好,只是,血奴的身体却会承受不了……”
“若无需关注血奴的承受度呢?”
方净土看他一眼,“玉谦脑子灵活,有什么好主意不妨直说。”
沈玉谦说:“有一种人是无所谓明天的,这样的人四姐姐的舅舅那里应该有许多……”
唐迎这才明白过来沈玉谦说的是那些大牢里的死囚犯!
用死囚的血来拯救陆仰吗?
好像可以,又好像令人难以接受!
方净土不发话,唐迎也不敢吭声。
“这种事,必须是自愿的,必须是有回报的……”
“这是当然!只要他愿意,我们也可助他达成未完的心愿,照顾他的家人,总之不会强人所难便是!”
方净土沉思良久。
“我记着了,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也不是不可考虑……终究他,在我心里是无可取代的……”
“既然这样……”
唐迎走到他面前拦住他。
“既然先生说了,比对血谱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那这事还须早做准备,我明日去见舅舅,先让他把合适的推荐给我,然后再去征询囚犯本人的意见……”
方净土面色凝重,他知道沈玉谦聪明,一下子就抓到问题的关键,不过,这么做从道义上讲似乎总有点瑕疵,失去自由和未来的人,穷途末路的人,在恐惧中等待生命终结的人,怎么可能像正常人一样权衡利弊,做出清醒的选择?
更多的是别无选择的选择吧?
方净土当然不怀疑,他们会接受这个交换,但是,那也是泥潭里的交易,恐怕会带上永远擦不干净的泥印子。
而且,一个心性凶恶或自私贪婪或愚昧淫邪的人,这样人的血,确定要流进陆仰那种人的身体吗?
这算不算是一种污染和亵渎?
可是,若陆仰真到了九死一生的地步呢?是看着他死,还是用卑劣者的血去救他?方净土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压抑。
终究让他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吧!
“……唉,先不去管它了,记住,一定要选身无疾病且体质中和的人!”
……
从四方书斋出来的唐迎心里安稳了许多。
好歹还有换血这条路,老天还不算太残忍,想到陆仰那白中带着淡青的气色,想到他寒凉的体质唐迎就恨不得立刻把自己的热血换给他!
回府后用了中饭,歇了午觉。
她又去看望小公子。
沈近山、沈萝、刘氏、茹姑居然都在!
她依礼给长辈请安,沈近山抱着平哥儿满脸喜气道:“珍娘快看看,是不是越长越像我了?”
唐迎凑近细看,然后肯定道:“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沈近山笑的哈哈。
刘氏笑道:“明明大家都说像了,二哥偏不信,非要珍娘说了才信,好像我们的眼睛都不灵光,我们的话都是小和尚念经似的……”
沈近山也不解释,只看着唐迎说:“天凉,珍娘穿的也太单薄了些!”
唐迎本来想说不冷,但是转念一想又说:“方才午睡起来有点热,早晚的时候还是穿的挺厚的……”
“嗯”沈近山把平哥儿递给钱络儿,这孩子养的好,胖乎乎的,抱着还挺重的。
“听说上午你同谦哥儿出去了?”
“是,之前酿的酒给方先生送去……”
“闻听方先生每日爱小酌一杯,看来是真的了,你这事做的挺周到,等平哥儿到了上学的年纪,若也能到四方书斋里拜在他名下就好了……”
唐迎没有接话,岂是随便一个人都能投到方净土名下的,沈玉谦若不是聪慧过人再加上自己不太地道的以旧恩相要挟,方净土连他也是不会收的,况且平哥儿的资质如何,现在也不知道。
钱络儿看着怀里的孩子道:“其实,平哥儿只要健康孝顺就好,别的我倒真是不强求的。”
沈近山不满意这话了。
“哎,我二房还没有读书好的孩子,平哥儿若是个济事的岂有任其埋没之理?”
刘氏听了淡淡一笑道:“健康孝顺是一定的,你看他那双眼睛,谁看他他都盯着你,特别有神,一定是个聪明出众的!”
好话人人都爱听,何况夸的还是沈近山的老来子呢,一时间笑语声充满小院,欢乐气氛节节攀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