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我相信。
具体原因不仅仅是我曾以鬼的形式出现过。
你瞧这座老屋,不知何时所建,年代隔得久了,沧桑便无时无刻不显现出来。据说草木繁花皆有灵性,山有山神,树有树精,若万物都有魂灵,作为更加接近主人的宅院,被经年的烟火气息浸透,会不会也有灵性?不然怎么会与我梦中的一模一样?!
“你梦见刘夫人登楼而上,从此患了怪疾,不久而亡?”黎渊漫不经心的查看厅堂梁柱的木雕。
“是呀...”是你在我梦里告诉我的,还是我梦见你告诉我的?...好像有些绕口,就像周庄梦蝶一样,是先有了梦还是先有了蝶,此时我依旧搞不清楚。
我有些怀疑的停下脚步:“黎渊,我至今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帮我?”即便是乌楞斯族最鼎盛时期,他一个南国人也没什么政治必要迎奉一个雪国的公主。何况如今的乌楞斯如同四散的流沙,早已没了着力点...
“这么说你承认我是在帮你?”黎渊顺手敲了敲折扇,这把扇子还是刚刚那个诡异女人出现时,他不知从哪拿出来的。
“刘家女消失前,我以为你要我装扮她是保她的名节,毕竟她是你未婚妻,可是现在她既然名正言顺的进了宫,与你,我也不过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罢了。”这话我本想等事情告一段落再与黎渊谈的,只是...我忽然想到,我有些羞涩的摸了摸口袋。
“刚刚不是说,正好闲来无事,而这件事情偏有趣的很,毕竟能把自己做个梦都当回事的人也不多见!”黎渊有些吊儿郎当起来。
“好吧..”我点点头:“本来我这人不喜欢欠人人情,你这样说我也就放心了!”好奇心下,我和黎渊原来都是一只猫。
不过我还是再三确定后,总结道:“我实在没银子付你工钱!”
此话一出,黎渊身边的那些乌鸦卫似乎脸色更加暗沉了...我就说劳师动众的干嘛?加班没工钱谁的心情愉快呀?
其实,在乌楞斯也是有传说的,比如我们乌楞斯神殿那扇从未开启的大门,传说雪国的神女从遥远的门外世界而来,带领善良的乌楞斯族人克服困苦,繁衍生息之类的...
关于那扇门,其实我认为最终解释权在我..
有那么一次,我实在无聊的狠了,突然觉悟大巫师的那句话,觉得守护神殿也是个不错的岗位。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我曾悄悄潜入过神殿。(神殿模样容后描述)在神殿一番乱转之后,不知怎的,我竟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我发现那扇神秘的门开启了一道一人宽的缝隙,一道白色的光透了进来。我不由自主的向着那光走去,仿佛间我似乎看到了一幅画,那副画的内容是什么在我醒来后却不记得了,只是,我大概的印象里似乎有一个苍凉的声音,他说这个世界以前是有仙人的,朝游北海暮苍梧,上穷碧落下黄泉....
四下里打量了一圈,没什么特别的,天井不过方寸之地,跑不开一匹马。荒芜的院墙,爬满绿色的青苔。灰尘满地,梁栋结网,这些鬼宅普遍的特质在阳光下似乎也没那么诡异。
除了亭外的木质楼梯,似乎一切都正常的很!
我沿着木质楼梯向上走去,这里整个楼梯成外放设计,站在木质的阶梯上,每上一层都有欲穷千里目之感。
想来,这宅院当年的主人颇有雅兴,至少比黎渊那厮对饮小轩窗有创意的多!
行至顶端,穿过抄手游廊,空气中竟有隐隐的香气袭来,正感觉奇怪之时,一阵风吹过了,在这接近夏季的南国,我竟感觉到了一丝的凉意。
红色的窗幔下,隐隐现出一盏灯笼。远远看去,雨过天晴的颜色,像一盏白月光,却又蒙上了一层雾色,也像乌楞斯清晨的袅袅炊烟,在空气里晕开...说实话,我这人没什么审美,向来喜欢晶亮一点的东西。比如,那块使我起死回生的玲珑玉佩,我一度以为是块石头来着。
再比如,有次和小青出去,那些个打赏下人的银瓜子,让我爱不释手,我曾偷偷的积攒了几个,想要穿个手串来玩...
小青笑我俗气,可是你看即像瓜子可以解馋,又当银子能消费...多好呀!
偏偏这盏灯笼,此时竟让我有占为己有的冲动!
我小心的走近,细看下薄薄的轻纱附在竹编上,南国的物件想来以做工精细著称,这件灯笼尤甚。
那么薄的轻纱竟然还有浅浅一层的刺绣藏在收尾的地方,我对着字迹仔细辨认:绿檀。
绿檀?这灯笼的名字?亦或者是主人的名字?
黎渊着人在院落里搭了个简易的桌子,配置一个紫砂壶,并两个茶杯。
这人向来走斯文败类路线,明明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却似乎没有他不参合的事!
“过来,喝茶..”他半躺在躺椅上,整个人成大字型,从上面看去,这姿势颇不雅观,只是不知为何,那股闲散之意仿佛柔和了他的刚倔,竟使我无端觉得他其实也是个好相处的人。
我沿着木梯下楼,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回头将绿檀提了起来。
一股清凉沿着指尖传来,脑海中肆意冲突几幅画面,却偏偏笔墨用的狠了,随着阴暗淡去,眼前黑了几秒,我迅速的扶好扶手。
黎渊那厮有些好笑的问:“最近也没见你吃的少,怎么还像是要贫血了?”
这么说着,却是行动敏捷的几步越了过来:“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
闭嘴!!我有些恼怒起来:“有这么说一个淑女的吗?我吃什么也记得那么清楚,好像我吃霸王餐似的..”霸王餐是我和吉桑在乌楞斯常做的事情。每逢打猎,家家都在门前支起个小炉子,有些小猎物不用统一分配,族人往往拿来哄孩子用,比如雀鸟呀,竹鼠之类的。
我和吉桑是要学习汉字的,所以每到这个时候,我俩懒得伸火,索性从这头走到那头,一趟下来,肚子也饱了...不同的美味在我看来就像南国缤纷的糖果,有着特有的乌楞斯的味道...
黎渊有些委屈的道:“本来就是...”
好吧,我有些咬牙切齿的道:“我会付你银子的...”等将来,姐回了乌楞斯,便是乌楞斯族的大公主,这点饭钱还会赖给你吗?
黎渊似是看出我真的来气了,叹息道:“你还真是爆竹...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爆竹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和黎渊绝对不是朋友。朋友是什么?在我看来是能够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人。比如我们乌楞斯族捕猎的时候,乌楞斯族人的捕猎其实是有队形的,最简单的一种就是排成两排,雪国的动物有时候狡猾的很,这就需要你在进攻的同时还要守护你的后方。
后来,这些列阵被我父兄一改再改,有些我都要看不明白了,可是到了传统的乌楞斯祭祀时,我们跳给长生天的舞蹈,便是这种最原始的队形...
而在此之前,我和黎渊纯粹是被刘家坑的队友,我以为我们只是暂时结盟而已。我无权过问他和刘家小姐的私事,而他也不会有帮我找到乌楞斯族人的义务。
我们小心维护着彼此的底线和领地,在此基础上不妨友好一点。
只是...遥远的乌楞斯!
我叹息口气:“黎渊,我阴差阳错来到南国,没打算交朋友...”黎渊的脸色有些变了变,我继续道:“我们乌楞斯族人交朋友向来同生共死,我不轻易许诺,因为目前我做不到...”眼前的男人,说句不好听的话,他长了几颗七巧玲珑心我还没数过来...
黎渊的手沿着扶梯抬了起来,就在我以为他要落在我身上时,他却是一把夺过了我手中的那盏灯笼:“软烟罗?”
什么?我疑惑的看向他。
“这是江南织造府供奉之物,向来只有宫里有。”
原来是布匹的名字。只是这南国绫罗绸缎数之不尽,几步布匹这范围也太大了吧!
黎渊却是郑重的道:“据我所知,这‘软烟罗’至今流出宫外的不过两匹...”
两匹?什么概念?“你认为它是屋子主人留下的吗?”
“说不准...”黎渊思索道:“这屋子的户籍登记在汀州一个姓胡的商人名下,只是据人说这人出外经商至今未归,才使屋子荒废至今,而并未有人来继承这宅子...”
事情真是复杂,冥冥中我似乎有种感觉,仿佛这件事情使我离乌楞斯更加遥远了...
于是我当机立断道:“也不过是一个梦而已,既然无从查起,不如我们就别查了...”反正我至今也不知道我来这个古宅究竟为了什么!?
黎渊有些好笑道:“这就放弃了?我以为你很好奇...”
“是呀,梦境有时候使我们觉得真实...但是夏天就要到了,河流马上就要汇集在乌楞斯古河,我也要回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