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沫四个字对于裴染来说,这一刻,仿若是世界上最动听,最华丽的词藻!
抬起头,她望着他,正巧,这时候他又转过了脸,深幽幽看不到底的眸子与她静静地对视,在那雪亮漆黑的瞳仁里,她看到了自己白皙雪嫩只有一个巴掌大一般的脸孔,是那样的楚楚可怜,如一朵在雨中摇曳的花朵儿。
设计他的那个晚上,她就曾有这样的一个幻想,从小与他一起长大,她深知他孤傲,冷僻的个性,更是容不得别人背叛,所以,在他进入的那一刻,泪水从眼眶中徐徐滚落之时,她在心里暗自告诉自己一句:“阿呈,我这样设计你,这辈子,我不求你爱我,只要咱们能相濡以沫,一切就够了。”
相濡以沫……
晶亮的泪水蓄满了眼眶,一汪水晶玉泉慢慢地碎开裂开来。
“裴染,你的鞋子沾灰了,好脏,我帮你洗洗吧。”
“裴染,你的手指甲长了,得修,我帮你弄弄吧。”
“裴染,你的浏海又长了,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帮你剪?”
……
“裴染,你的嘴角沾了一点黄油酱。”语毕,他拿了餐纸巾轻轻地为她拭去。
昔日的他虽冷漠却又不失温柔,仔细回想,几乎从前,每一件事情他都是遵从她的意愿。
他老是说她笨,说她钢琴没他弹得好,他老是指责她人前说话不够圆滑,老是说她太腻人,整天跟在他身后像一条狗尾巴草,把爱慕他的姑娘都吓跑了。
如今,点点滴滴记心头,这才发现,原来,从前的他是那样的温柔,至少,比起现在的横眉冷眼要温柔太多。
往昔与今朝对比,她才发现,以前她是不懂得珍惜,而如今这个狠心绝情的男人,在对她折磨了这么久,居然对她说,裴染,这辈子,咱们就相濡以沫吧。
听在她耳里,似乎就变成了:“裴染,这辈子,我们就好好相处吧。
相敬如宾至少比整天冷战来得要幸福得多。
她已经不希冀得到他的爱了。
其实,能相敬如宾一辈子也是不错的。
世上夫妻千千万万,哪一对夫妻又不是这样平平淡淡地过着日子呢。
“啊呈,我设计你之时,就是打算与你好好过日子,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在我决定嫁你那一刻起,我裴染的整个人就是你的了,咱们都是豪家之家的孩子,即然从小享受了富足的生活,长大自然也是承担起整个家族的重担,豪门之有的孩了婚姻向来自个儿都不能做主,至少……至少,咱们从小一起长大,都这么熟了,总比,与其人陌生人相处同一个空间,呼吸同一片天空的空气要来得自然,顺畅吧。咱们相濡以沫一生一世,也没什么不好?你说,是不是?”
这番话真的是出自于腑肺,她嫁他后,他们一直都是处于冷战状态,根本不像是一对新婚夫妇,如今,她心照不宣说出这番话,厉景呈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点点小小的感动。
可是,仅仅只是感动而已。
无论他如何希冀,他始终没能得到如愿的答案,得到想听到的话语。
其实,这已经是裴染能经的极限,他自己是相当清楚的。
是的,不吵也不闹,不冷战,大家一起和平共处,他想做什么,她整天都围在他身边,这样的夫妻关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虽然他对她设计的那一夜还是有所介怀,可是,毕竟,都已经过去了。
从内心讲,他是不希望与她一起这样相互折磨下去的。
“希望你说话算数,裴染。”他捧起了她的脸蛋,头缓缓俯下一一口勿去她眼角不断滴下的泪水,一颗又一颗,那泪水沾在了唇角,流进了口腔里,咸咸的,湿湿的。
他第一次尝到了泪水的滋味,不是自己的,而是她的。
他妻子的泪水,不是为他流的,只不过是哀伤她不能嫁一个自己所爱的男人而流下的泪水而已。
“嫁了我,你就注定是我厉景呈的。”
这辈子,裴染,你都逃不掉了。
他拥住了她,紧紧地搂着,她的身体被他大掌箍得死紧,她仿若连气都喘不过来,不能呼吸了。
多霸道的宣告。
嫁了我,这辈子,这一生,这一世,你都注定是我厉景呈的。
这辈子,她与其它男人绝缘了。
阿呈,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咱们就这样平平安安,和平共处下去吧。
自从那天她表达了自己内心真实所想后,裴染发现厉景呈变了,至少,他不再彻夜不归,没有了没日没夜的应酬,几乎每晚都会回来,有时候即便是有工作,他也会把工作带到家里,拿去书房独自悄然处理。
而她呢,自然是做起了贤妻良母。
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一日三餐,当然,他对她态度的稍稍改变并不能令她放下心中的那块紧压心脏的大石头。
因为,决定权始终是操控在他手里。
至少,她会冒着随时被他撤走裴氏注入资金的危险,有了相互利益交换条件为这段婚姻的基础,裴染想要的相濡以沫的婚姻,是否就有些困难。
所以,她终日仍然是小心冀冀,深怕出一点的差错惹他不开心连累父母亲人。
乃至于整个裴氏家族。
灯火阑珊,花园里有几盏微弱的白玉兰花灯正独自散发着蓝幽幽的光芒。
“少奶奶,你去休息吧,呆会儿,少爷回来了,我去热饭给他吃就成。”
佣人是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腰上拴了一条碎花围裙,脑后挽了一个大髻。
毕恭毕敬地询问着正趴在桌上打盹儿的主人。
“不用了,阿碧,你先去息着吧。”
阿碧回头看了看满桌子已经热了三遍,现在却用一个个白盘子盖着的菜盘子,低垂下了退回了自己的房间息着去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裴染打了一个哈欠,敲上的法国大钟已经又敲响了,代表着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
晚上她给他打电话时,他明明就说要回来用晚饭的。
现在都过十二点了,裴染站起身,低下头将盖在菜盘子上的白盘子逐下揭下。
宫爆鸡丁,辣子鸡拌细粉丝,冬笋烧磨菇汤,鸡米炒莲藕……
一桌子的佳肴全是他喜爱的食物。
正当她将桌上的菜拿回了厨房再热一遍之后,门外响起了仓促的脚步声。
即刻,她就奔去了玄关处,然后,她就看到他那张俊俏的脸孔,高大冷峻的身形出现在了门边,男人黑色的大衣肩膀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雪花,天,居然下雪了,而她呆在这暖暖的屋子里,居然什么也不知。
赶紧接过他脱下的大衣挂在衣架上,顺手拿了一双棉拖鞋放到他脚边,在他弯腰要解掉鞋带时,她蹲了下去,削葱尖似的玉指在他擦得铮亮的皮鞋上边忙碌。
动作麻利解掉鞋带,为他换上了舒适棉拖鞋,然后,她牵着他的手带着他一起往厨房里走。
“阿呈,你辛苦了,累了吧。”
她缓慢地把他按坐在了椅子上,然后,为他盛了一碗米饭。
第一次见识到了裴染的温柔,仿若是有些陌生,也或者是无所适从。
厉景呈就那样笔直望着她,不知所措。
“全是你喜欢吃的。”
其实,他才刚在外面应酬完,他这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风云人物,怎么可能亏待自己?至少,不可能没饭吃吧。
可是,他却没有拒绝,因为,她说得很对,满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全是他最喜欢吃的,
如她所愿,在她默然不语的注视中,他拿起了筷子开始扒起了饭。
她看着他,而他低着头闷声不响咀嚼着饭菜。
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一对剑眉微微拧起。
“怎么了?不好吃吗?”
她似乎有些担心。
“你做的?”厨子的手艺,他吃了这么多年,早已经能分辨出来,这些菜绝对比厨子做的要清淡许多。看起来道道都是佳肴,但,却每道菜放入的油盐都恰到好处。
“嗯,我买了一本食谱,又问了高师傅学着做的。”
她说了实话,为了讨他欢心,她居然可以委屈求全到如此地步。
“不好吃吗?”她仍然纠结于这个问题。
“还可以。”
吐这句话时,他又扒了好大一口饭,吃着吃着,似乎就有一股暖暖的热`流慢慢地注入枯涸已久的心田。
裴氏虽在锦海市是中型企业,裴氏夫妻对女儿的从小宠溺是出了名的,而十指不沾羊葱葱水的裴染今天为了讨他欢心居然做起了粗活,亲自下厨,为他洗手做羹汤。
可见她的用心良苦,至少,这一刻,厉景呈感觉自己在她心里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地位的。
如果她对自己没有一点感觉,她不可能会做的这样周到。
“你不需要做这些……”
咽下一口饭菜,忍住随眶而来的湿意,他慢吞吞地数落。
“你是我厉景呈的妻子,不是佣人。”
你嫁给我,是过厉氏来享福的,不是受罪的。
他很想这样说,可是,在他们之间有了这么多隔阂之后,在他们之间有了这一堵堵的冰墙之后,似乎,他这样说就显得真没什么男子汉气节了。
这个女人之所以讨你欢心,不过是因为她的父母,亲人,还有裴氏企业。
而她与那男人亲热不堪的一幕又在他脑子里回旋。
那一幕始终折磨困扰着他。
尽管他知道她有那么多的目的,他还是有了些许的感动。
至少,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是第一次为一个男人下厨,而他幸运地成了那个唯一的男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