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打断你的腿
曲绍安盯着她的背影，呼吸逐渐粗重起来，他喘着粗气，心跳一会儿停一会儿又跳得飞快，眼看林浅浅已经走到了门口，随时都有可能消失在自己面前，曲绍安终于是没能忍住，低吼了一声，“林浅浅，你要是真敢走出这道门的话，我就打断你的腿。”
林浅浅老实地停了下来。
她在心里悄悄地叹了口气，曾经这句话，也有人这么咬牙切齿地对她说过。虽然她早就想过了以曲绍安的脾气，自己还没有走出去之前，他一定会叫住自己，但当真这样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惊讶，惊讶之外，又有点酸酸的感觉。
林浅浅转过头来，看着曲绍安，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害怕，反而看上去高高在上的，像发号施令的女王，“我不喜欢这些人。”
曲绍安委屈地看着她，“不是我叫她们来的。”
林浅浅微微抬起了下巴，没有说话。
曲绍安立刻转过头去，望着屋子里的其他女人，脸色沉了下来，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你们都出去！”
“绍安……”有人不甘心地开口想要说什么，曲绍安已经不耐烦起来，“滚！”
“……”
深知曲绍安向来无法无天，喜怒无常的一群女人见状哪里还敢再多耽搁，咬紧了下唇，又委屈又不愿地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路过林浅浅身边的时候，所有人都怨恨地瞪了她一眼。林浅浅倒是完全一副没有看出来她们怒意的样子，还弯了弯唇角，对她们笑了笑。
一直到病房里面的人都走光了，曲绍安脸上的阴沉又立刻散了开去，他眼巴巴地看着林浅浅，嘟起了嘴，依仗着他那张脸的关系，这样孩子气的动作他做起来倒是一点古怪的感觉都没有。
“现在可以了吧。”曲绍安小声地道，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又不放心地解释道，“真的不是我叫她们过来的，你不要生气了。”
林浅浅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一点，她只是不习惯那么多的人挤在一起，她走了过去，在曲绍安对面的那张床上坐了下来，“我没有生气。”
曲绍安眼珠子转了转，略显困惑地看着林浅浅，半晌，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神色，“那……是吃醋？”
林浅浅直接扔了两个大大的白眼过去，“我吃醋？”
曲绍安嘿嘿一笑，从床上坐了起来，换了一种特奸诈又带了点兴奋的声音对林浅浅道，“好了，你不要再装了，我都知道了，怎么样，现在就把我们的事定下来，好不好？”
林浅浅瞪着眼睛望着曲绍安，看上去傻了一般，她咬了咬下唇，一巴掌拍了过去，“你神经病啊。”
曲绍安脸色也是一变，孩子气的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林浅浅。
林浅浅不由想起了他那晚打电话给自己说的那些话，心里的湖水微微翻腾起来，像是有风吹过一样，惊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挥散不去。
曲绍安别着脸，下巴上面有了一圈青色的胡茬，似乎是没有心情去打理的缘故。
白皙的脸颊上面，两片厚重的黑眼圈显得格外突兀。林浅浅不由咬了咬自己的下唇，隔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竭力镇定地开口道，“我过来，其实是还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
曲绍安没有转头，也没有应声，还是固执地盯着窗外，像是外面有什么好风景一样。
林浅浅瞥了他一眼，就飞快了移开了视线，深吸了一口气，假装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我想要和陆向东在一起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甚至能听见胸腔里面的心脏有条不紊跳动的声音。
林浅浅毫不怀疑，这个时候，就算是将一根针扔在地上，她也能清楚地分辨出来，到底是落在了什么地方。
曲绍安不是没有反应，相反，他几乎是在林浅浅开口的那一刻就猛地转过头来，用一种格外古怪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林浅浅，似乎是恨不得将她外表这层平静的表皮生生给撕下来一样。
只是，他没有说话，嘴唇一张一合，发出微弱的喘息声。
林浅浅忽然想起了自己昨天在厨房里面杀死的那条鱼，将它从水里捞出来，按在菜板上的时候，它也是像曲绍安这样，张着嘴，一动一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悄悄握紧了拳头。
虽然曲绍安并没有多说什么，但那个电话让林浅浅知道，她在曲绍安的心里，已经不仅仅是朋友这么简单。
她不希望变成这样，
曲绍安看了林浅浅许久，才低声开口，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清朗，反而是带了几分沙哑，似乎是在苦苦忍耐着什么快要从身体里面破开而出的情绪一样，“你……不要开玩笑了。你不是说，你有多恨他吗？”
林浅浅微怔，摇了摇头。
曲绍安的情绪变得激烈起来，“你摇头做什么，难道不是吗，你说过因为陆向东，你才不得不从我身边离开，去他那里卧底。林浅浅，你当时是怎么告诉我的，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林浅浅的指甲陷入了掌心里面，“我没有忘，只是，人都是会变的，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和帮助，如果不是你，我恐怕根本走不到现在。只是，我想过了，就算我真的伤害了他，离开了他，也只是让我更加难过而已。”
曲绍安的两条眉头都挤到了一起，他的嘴唇都在颤抖，看出来他心里的情绪十分的激动，“我不要你的谢谢，林浅浅，我要的不是什么感谢，你明不明白，我要的是——”
“曲绍安。”林浅浅慌乱地打断了曲绍安的话，生怕他说出那句自己最为害怕的话来。
曲绍安被她打断，用一种林浅浅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望着她，神色古怪的笑了出来，笑容有些虚浮，覆盖在脸上，但怎么也爬不进眼里，“你为什么要打断我，你在害怕什么，你怕我说什么？”
林浅浅咬住了唇，隐约有些后悔自己的急切。
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这个举动有多伤人。
曲绍安微微喘着粗气，他的眼神格外凌厉，像极了第一次见到林浅浅的那个时候，那种刀子一样毫不掩饰的冷峻，“你不是已经猜到了我要说什么吗，为什么又害怕我说出来，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我不说，你就可以继续心安理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开开心心过你的生活，我就像是走过的桥，路过的山一样，不会带你人任何负担，任何苦恼。我只要安静地消失在你的生命里就好了，对不对？”
林浅浅的身子都有些颤抖起来，她苍白又无力地解释着，“不是这样的……”
她从来没有想过只是将曲绍安当做自己的踏脚石，她看着曲绍安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一条死胡同里，她不想他这样，才会选择用这种方法来处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她甚至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曲绍安会爱上她。
这种她曾经日夜期盼的东西，真的快要得到的时候，却是恐慌不已。
曲绍安看着林浅浅死死咬在一起的下唇，语气里的尖锐不由收敛起来，他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又缓缓张开，“算了，我早该知道你就是这样让人讨厌的性格，顽固又偏执，很能那么若无其事地伤害别人，又偏偏以为自己做得是最正确的事情。真的是……让人很不喜欢。”
林浅浅的脸色白了白，她从来没有停过曲绍安用这么平静又带着残忍的声音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在她的记忆里，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决定会不会是对的，永远都只凭着自己的感觉去做事，身上长满了刺，横冲直撞，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不会给别人带来伤害。
但是，谁也没有提醒她。
她也就一直错了下去。
曲绍安叹了口气，“偏偏你这样的性子，我却又拿你没有丝毫办法，甚至还……”曲绍安没有再说了，他想起了刚才林浅浅匆忙打断自己的话的时候，那种惊慌失措的语气。他还能苛责她什么？
林浅浅向来活得比谁都理性，在她的世界里，非黑即白，什么都被变得简单化，直线化。
她能够接受感情，也只是她能够掌握的感情。就像对陆向东的，是在她的生命里面一点一点沉积起来的。
但她没有办法接受自己。
因为对她来说，自己就像是一个忽然从七个小矮人中的一个变成了骑士那样的人，让她无所适从，让她恨不得立刻将自己这个异类从她的生命里剔除一样，不然就要逼着自己再做回那个不会打扰到她的小矮人。
她自私，又善良。
林浅浅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曲绍安看着她，翻身坐在了床边，面对着林浅浅，看着她颤抖着的双唇，伸出手来，在她的头发上揉了揉，脸上的凌厉完完全全地收敛起来，只剩下一抹林浅浅熟悉的安心的笑容，“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你能告诉我，你的决定，我也很高兴，至少在你心里，我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位置的，对吗？”
林浅浅抬起头来，望着曲绍安。
他的脸上挂着暖暖的笑容，可林浅浅总觉得那样的笑容里面，有一缕自己看不见的忧伤在晃来晃去，像是冬天里的雪花，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
她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在她的记忆里，曲绍安永远都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想要得到的东西，千方百计也会得到。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不管是笑容还是憎恨，都会立刻表现在脸上，更多的时候，都要她耐心地在一旁劝解。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个孩子一样的曲绍安已经会用这样的笑容来安慰她，已经会收起身上那种尖锐的锋芒，站在她的身后。
那个喝醉了酒指着她的鼻子和她对骂然后哈哈大笑的曲绍安，似乎已经消失不见了。
林浅浅僵硬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一直很感激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