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关于林浅浅
陆筱西记得曾经听林浅浅讲过，人的肩上是有两盏灯的，它们防止着那些妖魔的入侵，只要一回头，肩上的灯就会熄灭，那些可怕的妖怪，就会扑过来，将自己吃掉。
所以陆筱西反复地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回头。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凌奉天对自己的影响力，她生怕自己，不顾一切地就原谅了他。
她没有办法，在凌奉天利用自己，伤害到了林浅浅的时候，还这样傻傻地扑向凌奉天。
陆筱西浑身的力气，都在这离开的脚步中，被一点一点地抽干了。一直走到了街头的转角处时，陆筱西再也没能忍住，靠着冰冷的墙壁，将身子滑了下去，重重地坐在了雪地里。被人踩过的大雪脏兮兮的，弄在衣服上，难看极了。
像是终于露出了狰狞面目的生活一样。
陆筱西想起自己为了和凌奉天在一起，自私地劝解林浅浅，不要为了过去不肯罢手，要她和陆向东在一起。
似乎只要这样，她就会离凌奉天更近一步。
这些丑陋的，自私的念头，陆筱西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却在她的脑海里面，每日每夜地折磨着她。
街上不断有人走过。陆筱西将头埋在了膝盖里面，生怕被人看见一个二十几岁的女人，满头大雪，双眼红肿的狼狈样。脚步声匆匆从她的身边走过，有的时候，是车子发动的声音，小孩玩闹的声音，情侣交谈的声音。
那么多的声音汇聚在一起，钻入了她的耳膜，却没有一个是属于林浅浅的。
耳边隐隐约约有人在喊着她的名字，陆筱西诧异地抬起头去，看见了一张令人惊讶不已的脸。
“曲绍安……”陆筱西喃喃地喊着来人的名字，自言自语一般地迷茫着。
她和曲绍安见过的次数寥寥无几，更准确地说，只有两次。一次是他救下林浅浅的那一天，还有一次，就是她被几个流氓堵住的那一天。
曲绍安穿着黑色的西装，面无表情地站在陆筱西面前，静静地看着她，缓缓开口道，“我有事，要和你谈。”
陆筱西迟疑了一下。
曲绍安不动声色地补充道，“关于林浅浅的。”
陆筱西心里最后的迟疑也消失了，她站了起来，对曲绍安点了点头，跟着她，钻进了他等在路边的车里。
在她身后，凌奉天紧皱着眉头的脸，渐渐出现在了漫天的大雪后面。
曲绍安带着陆筱西径直去了市中心的一座别墅。
陆筱西讶异地看了一眼周围繁华的景致，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曲绍安的家，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曲绍安径直走到楼上的房间里面，隔了一会儿，才又出现在了陆筱西的视线中，手里已经多了一个暗黄色的档案袋。
陆筱西心里闪过一丝困惑。曲绍安将档案袋放在了陆筱西面前的桌上。
陆筱西迟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
曲绍安微微仰起了下巴。
陆筱西这才伸出手去，将桌上的档案袋拿了过来。里面的东西不多，只有几张照片，是不同男人的，平凡，甚至是丑陋的。陆筱西只看了一眼，脸色就白了起来。这几张面孔，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阴影。
那个可怕的夜晚，迅速将陆筱西包围起来。
曲绍安平静地打量着陆筱西的反应。
他的视线落在她颤抖不已的双手上面，沉声问道，“这几个人，你还记得吧。”
陆筱西咬紧了牙，手上不自觉地加大的力道，几乎将那几张崭新的照片给揉碎在手心里面。她死死地盯着照片上的那几张脸，点了点头，声音虽然竭力控制，但依然颤抖得不成样子，“你怎么会有他们……的照片？”
曲绍安眯起了眼睛，“你出事之后，我让人去调查了。”
陆筱西像是坠进了冰窖一样，半天没能说出话来，只能用一种快要喷火的视线盯着那些丑陋的脸，恨不得将他们从照片里面脱出来，生吞活剥了一般。
曲绍安平静地说道，“他们是常年混迹在酒吧的小混混，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和孤儿院有过接触，更不可能在大雪天里，忽然跑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去。”
“你是说……那一次……不是意外……”陆筱西像是明白了一点什么东西一样，惊疑不定地抬起头来，望着曲绍安。
曲绍安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好看的眉头甚至都没有皱过一下，他毫不避讳陆筱西的目光，迎着她的视线，冷静地点了点头。
陆筱西的手颤抖起来，她隐约察觉到了林浅浅为什么会突然那么不顾一切地对陆向东下手了。方缜总是带着笑意的脸飞快地闪过了她的脑海，他看着她，艰难地说着抱歉的样子，还那么清楚。
是他吗？
陆筱西不敢再问下去了。
她很想捂住自己的耳朵，立刻就离开，可身子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曲绍安的手，闲适地交叉着放在自己的腿上，缓缓地敲打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好一会儿，才又慢慢地道，“而就在今天，我得到消息，这几个人已经……”
顿了顿，曲绍安似乎是在斟酌着自己的用词，脸色也难得地沉了下来，片刻，他徐徐补充道，“没了。”
“没了？”陆筱西失神地重复着曲绍安的话，头脑里面乱糟糟的，已经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了。
曲绍安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凝重，“是被人卖到了某个地下俱乐部接客，被人**而死。”
陆筱西怔怔地盯着曲绍安没有表情的脸，开始觉得恐慌，她张了张嘴，试图让自己的呼吸更加顺畅一些，但喉咙里面却发出了古怪的呜咽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从她的喉咙里面跳出来了一样。
她的脸白得完全没有血色，只有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而且是一只愤怒的兔子。
陆筱西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死死地抓住了手里的照片，低头看着上面的那几张脸，声音发紧，“这一次也不是意外吧？”
曲绍安眼里难得出现了一抹赞许，长长的睫毛下，一抹浓郁的阴翳融化在了他瞳孔里面，“是人为。”
陆筱西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有什么一直压抑着的东西忽然一扫而空，她长出了一口气，颤抖不已的身子平静了不少，她将手里的照片放在了桌上，沉吟片刻，静静地问道，“能告诉我，是谁做的吗？”
曲绍安挑起了眉，“你认为这个世界上会有多少巧合？”
陆筱西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又慢慢张开，她的视线，惊疑不定地在曲绍安身上来回打量着，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是你做的吗？”
“不是。”曲绍安倒是回答得很干脆，他深深地看了陆筱西一眼，“在我之前，有人已经下了手，那个人，你认识。”
陆筱西抿紧了唇，还想要说什么，曲绍安已经站了起来，“这段时间，你在我家里住下，那些不该来打扰你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你周围的。我会帮林浅浅照顾好你。”
“我……“陆筱西很想问，那个人是不是方缜，可是，她的喉咙就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怎么也无法再发出声来。
她想起了凌奉天站在雪地里，望着她的眼神，很冷，很遥远，像是一团火，骤然熄灭后的冷寂，再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再次燃烧起来。
曲绍安并没有将那些照片收回去，他从衣服的兜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打火机，放在了陆筱西的面前，“林浅浅的事情你不必担心，这几天过后，我就去将她接出来。”
陆筱西猛然抬起头来看着曲绍安，张着嘴，惊讶地望着曲绍安，犹豫地出声，“你……你为什么要帮浅浅……”
林浅浅现在的事情有多麻烦，陆筱西隐约能猜测出来，这个时候，不是应该人人自危，恨不得和她划清界限吗，为什么这个仅仅和林浅浅见过几次面的男人就这么不容分说地要将林浅浅救出来。
曲绍安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走出了门。
陆筱西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些照片，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她拿过了曲绍安留下的打火机，点燃了火，靠近了那些照片，冷漠地看着那些人最后的面容，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日子很快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深埋在了另一波新鲜的事情下面。
林浅浅的案件，一直被押后着。
她每一天都呆在狭小的牢房里面，每天早上，都会看见其他的犯人被带着朝外面走去，她偷偷问过别人，听说是这些犯人都会让他们出去劳动，或者是跑操场。林浅浅当时差点笑了出来，这样的生活，似乎除了安静一点，什么都好。
可是她连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不知道自己的审判结果，什么时候才能落在自己身上。是五年，还是十年？林浅浅分不清了，她不知道自己那些凭空捏造的事实，会让自己留在这里有多久。不过，越久越好吧，久到陆向东已经将自己忘记，久到他都不再记得自己的背叛，不再将自己放在心上，不会恨不得将自己摧毁，将自己身边的人摧毁，那个时候，她才能出去。
她是真的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