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金牌影后 > 第十九章 雷雨全文阅读

雷雨,话剧,创作人曹禺,一部经典的四幕剧。

它以民国时期的中国社会为背景,描写了一个带有浓厚封建色彩的资产阶级家庭的悲剧。

剧中以周鲁两大家庭三十年的恩怨情仇为主线,狠狠地揭示了这个封建腐朽时代的深层次社会问题。

女主角四凤的母亲鲁侍萍在周家做女佣,四凤和周家的大少爷周萍暗中相恋。

周家两位少爷,周萍乃第一任夫人所生,后周家老爷周朴园迎娶第二任夫人繁漪,生下了二少爷周冲,巧的是,周冲也对四凤暗生情愫。

表面上看,这只是一场简单的三角恋,但可怕的是这个富裕家庭内里的龌龊阴私。

原来周萍和自己的继母繁漪暗中私通,在厌恶之后才移情四凤。在和繁漪纠缠不清之时,周萍为了躲避这一切,去到了自家经营的矿山,而繁漪借此机会警告鲁侍萍,希望她能彻底带自己的女儿离开。

鲁侍萍赶到周家欲带离四凤,不巧正好遇上周朴园,二人从前的纠葛被唤起,原来鲁侍萍就是周家曾经的第一任夫人,因为身份低微离开周家,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大海流落他乡,后嫁给鲁贵生女四凤。

在一番纠缠之中,故事持续发酵,雷电交加之夜,两家人又聚集于周家客厅,周朴园以沉痛的口吻宣布了真相。

周萍终于发现了四凤就是自己的妹妹,而大海是自己的亲弟弟,四凤羞愤出走,触电而死,爱慕四凤的周冲跑了出来欲追上四凤,也一同触电而死,周萍开枪自杀,大海出走,侍萍和蘩漪经受不住打击而疯,徒留周朴园则一个人在悲痛中深深忏悔。

当年盛繁看完这个故事的时候,已经暗暗叹服这个故事的狗血,而在看完这个故事的话剧版之后,这种感觉更是强烈。

还好几位演员的出色演技弥补了一切,让整个故事看起来饱满圆润,内里有着自己的灵魂。

这台话剧充斥着对时代的思辨性,是让人看过之后值得久久回味的佳作。

也是盛繁演艺之路的启蒙之作。

话剧和电影电视剧不同,它的背景简陋,也没有带动气氛的主题音乐或者伴奏,更没有拉近后的高清镜头让观众观察细节。

它以对话为主,要求演员间的高频互动以及自身的肢体掌控和舞台调动力。当舞台空旷,道具寥寥,偌大的黑影之下,只有零星几人站着对话,如何让观众入戏,充分调动情绪,就是话剧演员的功底水平了。

演得好,满座高呼,演得不好,全场尴尬。

话剧才是最考验一个演员的地方。

所以,从盛繁说出自己要演雷雨这部在几代人眼中都是经典之作的话剧开始,卢会奇就已经隐隐为这小女孩儿心底捏把汗了。

如今演话剧的那都是些什么人?

要么就是在话剧圈浸淫已久经验十足的老江湖,要么就是在影视圈混迹已久已无敌手,才想着要去话剧圈里挑战挑战自我的老辈演员。

一个连成没成年都不好说的黄毛丫头,也敢大言不惭的说自己要演一段话剧,要么就是她确实在这方面有两把刷子,要么她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

卢会奇更倾向于相信前者。

他拍了拍手,示意开始。盛繁轻轻对着他们笑了一笑,还没待二人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入戏了。

卢会奇坐直了身子。

只见她的一双手交叉着放在小腹前,一步一步走得缓慢,步伐极小,每一步都迈得极直。

她的腰板儿挺着,走路臀部轻摇,带了几分旧时代的风韵味道,她的表情一丝不苟,动作精致又优雅,她的目光不知看见了什么,瞳孔闪耀着复杂的光,一瞬又掩下,看向自己的正前方,语气淡淡,却不容置喙,带了几分不自觉居高临下的味道。

“我好,你下去吧。”她似乎是旧上海出来的大家女子,说话间的咬词都带着一种特殊的韵味,直叫人唇齿留香,回味无穷,想再听上那么几次。

听到这句熟悉的台词,卢会奇瞬间便是一窒。

她演的竟是繁漪?!

一开始听说是雷雨,他连想都没想就认为她演的是四凤,毕竟这个角色最贴近她本身的形象和生活阅历,人物内核也相对较为简单,最有利于她发挥出来。

而繁漪,这个痛苦最深,渴望又最强的女人,无疑是这个剧本里最复杂的一个人物之一。

不说她的年龄,就说她经历的这一切——嫁入不爱的男人家,成为旧社会家族联姻的牺牲品,再到对喜欢的男人因为伦理道德爱而不得,苦苦追求,这些东西都是盛繁在自己这个年龄无法体会和感受到的。

无法感同身受,在塑造角色这方面就已经逊了一筹。

卢会奇压抑住了自己的惊讶,决定先看看再说。

这个地方是繁漪正在对家里的管事鲁贵说话,也即是鲁侍萍的第二任丈夫,四凤的父亲。

留出几秒空白,假设面前的鲁贵已经说完了话下去,盛繁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这几秒无声的表演就松懈,至少在对话剧细节的把控上,卢会奇并没有感受到那份应该出现的尴尬。

他在心里默默念出了鲁贵的台词,“是,夫人。”

窸窸窣窣几声,鲁贵拖着他的灰袍子大步走了下去。

繁漪缓缓从楼梯上拾阶而下,她的对面是周萍。

此时的周萍刚送别心爱的女人四凤,胸中还涌动着种种甜蜜,却在看见繁漪那张阴鸷的脸的一瞬间变得冷漠僵硬,提步有几分欲走。

开始还维持着大家女子的固有风范,这会儿繁漪却急了,把放在小腹上的手垂下,几步疾疾走向了周萍。

“他人呢?”繁漪的脸色苍白,常年病痛的折磨让她双目有几分阴沉灰暗,高高的鼻梁更是让她的面相有几分刻薄,只有那双嘴还算殷红,透着几分人气。

“谁。”周萍不耐烦。

“你父亲。”说这话时,繁漪双眼无神,只有嘴角似挑未挑,带了几分讽刺。

她的语气甚至都没有多少波澜,只有尾音稍稍加重,像是即将掩饰不住内心的厌恶。

“他在大会厅会客呢。”周萍语调冷漠。繁漪却并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退缩,又向前迈了一步,双手紧紧交叉握住,像是在掩饰内心的紧张。

周萍看见了,也稍稍心软了那么一分,他主动问道,“弟弟呢。”繁漪眼角微垂,有几分无奈,有几分冷淡,“他只会哭,他走了。”

二人间一阵寂静,繁漪隐隐期待着周萍能继续说上什么,却又有几分自我厌弃,她纠结又复杂地紧攥手指,眼神斜着看向地面。

周萍四周望了望,手向前无奈地摊开,“我要走了,我要收拾东西去。”

“等等!”繁漪高声喊了几句,随即像是有几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掩饰性地理了理鬓角,苍白的脸上出现了几分女人的娇羞,“我想请你略微的坐一坐。”

她一双阴鸷的大眼睛里浮现了几分希望,仿佛那里有一道高高的篱墙,但只要越过它,就能看见耀眼的太阳。

她忍不住往前走了走。

周萍犹豫地向前迈了一步,脸上有几分厌烦,“有事吗?”

繁漪急急接话,手扶着沙发的靠椅,“有话讲。”

说完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的不矜持,脸上又浮现几分自暴自弃的自我厌恶。

她受伤地抚了抚自己的手背,唇角紧抿,直到她脸上唯一一个带了几分鲜活色调的嘴唇也添上了几分煞白。她自己却没意识到。

“我希望你明白刚才的情景,已经不是一天了。”她语气淡淡,眼角眉梢不自觉流露出的落败景象,却不由得让人为她心中一抽。

在那一瞬,旧时代女子奋力想要反抗命运却又无能为力的痛苦与怨恨席卷了全场,透过她不断轻颤的长长睫毛,人们仿佛能感受到一团郁积的火在她胸腔内熊熊燃烧。

周萍也有几分无奈,“父亲总是那样的。他的话说一句就是一句的。”

繁漪不待他说完就提声急急打断,声音因为激动而有几分尖细,“可是人家说一句我就得听一句,那是违背我的本性的!”她秀眉微蹙,一双大眼里尽是愤恨与痛苦。

周萍似有几分被她吓到,微微后退一步,头狠狠偏向一方,不看她绝望的神情,“我明白你,你不要听他的话就是了。”

一片死寂,无声。

好半晌,繁漪似乎才让自己冷静下来,找回了大家女子的气度,她微微按了按鬓角,脸上端出了一副忧郁的庄重,“萍,我盼望着你还是从前那样诚恳的人。”

她声音压得有几分重,像一只恶狗不声不响地在狠狠啃着自己抢来的骨头,“顶好不要学的现在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她说道。

说完,似乎又有几分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冷硬,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周萍地神色,嘴角微微向后仰出一道弧度,脸颊胀出晚霞般地微红。

“你知道,我没有你在我的面前,我的心里已经很苦了。”抬起雪白的细腕捂嘴轻咳了几声,她的手再度交叉到了一起,像是在死死压制住自己内心疯狂的渴望,压抑着她原始的欲望,她狂野的内心,和她热情的思想。

周萍面上小心压抑住自己藏得隐蔽的厌恶,他每个字都压得极沉,带着非凡的重量,“所以我要走了,不要再多见面,互相提醒我们最后悔的事情。”

“我不后悔!”繁漪大声叫道,她的声音拉出一道长长的弧线,尖锐地刺向周萍,不留丝毫余地,她又轻声喃喃,仿佛刚才突然失态的人不是自己,“我自己做过的事情我向来都没有后悔过。”

她话语里透出几分坚信,长长喘出一口气,她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哀静。

“我想,我很明白地对你表示过,这些天我没有来见你,我想你很明白。”周萍颓然坐下,身形透露着几分无奈。

繁漪冷哼着笑出了一声嘲讽,她眼眸灼灼,面色却苍白无力,“我明白。”她一字一句仿佛要活生生咬下谁的肉。

周萍愤而大声道,“那么我就是个最不明白,最糊涂的人。我后悔!我认为我生平做错一件大事!我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弟弟,更对不起父亲的。”

说到后来,他声音里都是浓浓的讥诮和厌弃,男人的身体罩上了一层暗色,彰示着他内心的黑夜涌动。

繁漪定定看他几眼,突然扯出了一个近乎冷漠的僵硬笑容,“可是你最对不起的人有一个,你反倒轻轻地把她给忘了。”

周萍双手抱头,颓然坐着,冷漠开口,“那还有谁?”

“你最对不起的是我,你曾经引诱过的后母!”她一字一句皆如血泣,眼中燃着一团浓烈的火。

她还年轻,却已经透露出几分消沉的暮色,她这一生已经提前进入衰亡,在与社会畸形的抗争之中,她自己也跌入泥泞,一身罪恶。

她站在原地,头微垂着,让人忍不住想要走近她的内心世界,看看那池深渊内里交织着的黑暗,但下一秒她就已经带着一脸狡黠笑意抬头与你对视,眼中澄澈,不见丝毫阴霾。

“就演到这里吧。”繁漪,就是盛繁笑了笑,俏皮说道。

卢会奇愣了一愣,显然还没出戏,表现有几分迟钝,直到对上盛繁微弯的眸子,他才后知后觉地把他微微张开显得极其之蠢的嘴合了回去。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知道该看哪里,脸上因为激动产生的潮红还没褪去,圆胖的脸上有几分无措。

他搓了搓手,又把手放在桌面上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摸了摸鼻尖,第一次有几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