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恍然如梦,月无言呆呆的坐在那亭中,望着那天渐渐的黑了下来,一轮圆月升上枝头,又慢慢落了下来,与黎明交替。
乍破天边的第一束光,逐渐照亮了月无言的视野,月无言回过神,打量着四周,不管望向何处,都能看到红豆与红颜的影子,都能看到,那只趴着享受着暖阳浴的懒猫。
而实际上,如今的相思阁,只余他一人了。
红豆与红颜初次来到相思阁时,他是想过拒绝的,可天帝的旨意又让他无法拒绝。
设想当初,他或许早就有预料到这样的结局,所以那时候,心里才总是存着些许抗拒,毕竟,有些习惯一旦被打破,彼此的羁绊一旦形成,再想回到当初,可就难了。
后来,与红豆红颜两兄弟相处没多久以后,他心中的那份抗拒也渐渐的淡了下来,一个人待的久了,遇上一份发自内心的关怀,谁都没有办法,也不知该怎么拒绝,何况他同时,遇上了两份。
日子,就那么悠哉悠哉的过了下去,他从未想过,红豆与红颜会离开他,可能也有那么一瞬间,他闪过这个念头,但肯定立马又被他否决了。
直到现在,他依旧没缓过神来,他还感觉红豆与红颜还在他的身边,仿佛真如信中红豆红颜所说,他们只是换一种方式陪在他的身边罢了。
这样的说法,估计说于他人,还有几分是可信的,可他掌管相思阁这么久,与那些红线待了那么久,他又如何不知?重新回归红线本身,是什么意思?
月无言无力一笑,这让他哄骗自己的理由都没了。
清早的一缕晨曦,打在了他的眼帘,月无言踉跄的起了身,心情或多或少的平复了些。
拾玖给他的提议,他思量过后,便叫了那老鬼来了一次,不忍那老鬼最后落得那般惨状,于是他骗了那老鬼,用一盆破石头,换来了蓝漓的下落。
他才明了了蓝漓所说的一切如他所愿是何意,当真是一只蠢猫,蠢的让他心疼。
月无言在这亭中静坐了好些时日,终是打算去梳洗一番了。
他换上了淡青色绣着桃花纹路的衣裳,腰间别着一块白玉,头发披散着,简单的用一绸缎系着,眼中露出了些许期待的色彩,他有些无奈的想,看来他的珍藏当真要输给拾玖了。
月无言关好了房间的门,便听闻远处几声鹤唳,月无言抬首望去,原是老君赤尧与竹沥上神,他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候,只看得那赤尧一下了鹤,就闪身到了他面前。
赤尧一脸惊悚,与不可置信,他双手抓紧月无言的臂膀,摇晃了半天,都未说出什么所以然来,“月无言,出出出大事了!”
月无言伸手拍了拍赤尧的手,轻声道了一声,“莫慌,你慢慢讲也没事。”左右没有比现在更惨了的吧!
赤尧结巴了半晌,才终于说出了口,“那那那老老鬼,就是最近和你走的很近的那个鬼尊,他他他,居然死了!!!”
月无言浑身猛地一颤,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眼中满是惊愕与怀疑,他抬首望向竹沥,竹沥冲他轻轻一点头,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纵使如此,月无言还是不敢相信,那老鬼居然没了,明明没多久之前,那老鬼还在他这相思阁喝酒。
“哎,无言,你去哪儿?”月无言抿嘴,不理会身后赤尧的呼喊,他闪身去了那桃花林中,很快便找到了那老鬼的桃树,这桃树与主人的性命是一体的。
那老鬼难道当真逃不过空心红线的死劫?反正月无言是不信的,那老鬼那般狡猾,又怎会如此认命。
月无言望着眼前枯萎的差不多的桃树,他蹲了下来,扒拉着那些枯枝,企图寻找些蛛丝马迹,证明那老鬼还有一丝生机。
跟了上来的赤尧望着月无言这般,如同着了魔的样子,心中不由酸涩,难受的很,他想上前制止无言,告诉无言,那老鬼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
可竹沥却搭住了赤尧的肩膀,冲着赤尧摇了摇头,让赤尧和他安静的在一旁看着。
月无言找了许久,那桃树的枯枝,一碰就全塌了,洒落了一地,终于,月无言的手一顿,不理会手上和衣服上沾染的污秽,他再次将那枯枝扒拉开了些,月无言的眼眶有些红了,可他却是笑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那老鬼那么狡猾,那么机灵,向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命,他怎么可能任由天道将他的命夺去。
在那枯枝下面,一颗颗嫩绿的芽簇拥成了一小堆,这些桃树不比寻常桃树,一旦有了生机,便再难被夺走了。
月无言一颗心,安了下来,他转过身,望向赤尧与竹沥,“我会离开一段时间。”
赤尧一愣,蹙眉道,“那红豆与红颜怎么办?”
月无言的眼神稍稍黯淡了些,“他们自有他们的去处,你无需担忧。”
“那你呢?你到底要去哪儿?”赤尧的心中隐隐升起些许不安。
月无言却是没有再回赤尧的话,他看向竹沥,“可否帮我一个忙?”
竹沥一颔首,道,“我尽力。”
“我离开的时间里,希望竹沥上神能照看好我这相思阁,院落布局我不想被天界的其他人糟蹋了,这些桃花林,与姻缘巨树也切莫让人靠近。”月无言嘱咐了这一句。
竹沥闻言,道了声,“好。”
月无言见竹沥应声,刚想离开,身后就又传来了声音,“你要是不能安然回来,我就烧了你这相思阁!”
那声音,那语气,月无言此时听着赤尧的声音,脚步未停,嘴角微微勾起,他摆了摆手,算是应声了,随即缓缓消失在了竹沥与赤尧面前。
月无言腾云来到了地府,晓是一路上听了不少地府的情况,也没有实际上看到的万分之一的惨烈,地府的半片天空都是血红的,空气中的血腥味强烈的令人头皮发麻。
月无言隐了身形,蹙眉望着下方地府的情形,突然,他看到了那一血红中的那一抹雪白,他停了下来,他知道,那人就是让那老鬼甘愿放弃一切的那个无心阎王。
这片区域,基本上都被封锁了,这个时候,还能留在这里,也不怕突然发生什么变故的估计也就只有阎王爷了,他不懂,若是不喜欢,又为何要留在那处,装着这幅丢了魂的样子。
若真喜欢,又为何在那老鬼归期到来之时,好好的善待于那老鬼。
一路上,听着鬼差们的议论,情况他大抵都了解了,他并不打算,将那老鬼如何如何的消息告知于这小阎王,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该交代清楚的。
月无言闭上了双眼,感受着那盆铁树的方位,放在窗台上的铁树仿佛感受到了召唤,“倏”地一下飞了出去,地府里的人大多都在忙碌,无人注意到这一现象。
月无言再次睁开了双眼,那铁树已然在他手上,他有些替那老鬼不值,该说的他还是会说的。
月无言现了身形,朝着阎云卿走去,他将想说的,通通的都说了个干净,心里痛快了不少,他望见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阎王爷眼中慢慢升起些许光亮,他方才意识到,原来这小阎王对那老鬼的喜欢并不比那老鬼的少,只是可能有些不自知罢了。
将那盆铁树交于阎云卿,月无言终于走向了他要去的地方。
离地狱越来越近,月无言的心反而越发平静了,有蓝漓在的地方,终归哪里都好。
月无言望见了前方不远处的人影,月无言走近了些许,才发现是地藏菩萨,地藏微笑,月无言俯了俯身,“无言见过地藏菩萨。”
地藏点了点头,便询问了一声,“不知月老这是想去哪儿?”
月无言垂眸,轻笑道,“人活一世,总要跟着自己的心走一次,我想去带我的猫儿回家。”
地藏意味不明的又是一笑,“地狱可不好闯,更不论那地狱的阴寒之气可是你们天界之人的克星。”
月无言摇了摇头,“多谢菩萨提醒,无言心意已决。”
地藏挑眉,“当真决定了?”
月无言毫不犹豫的回了一句,“是。”
地藏无奈一叹,随即轻推了月无言一把,“既是如此,那地藏我便送你一程。”
月无言眼前出现了一个黑洞,地藏这一推,刚好便将月无言推了进去,月无言还未反应过来地藏菩萨的意思,再转身之际,视线便暗了个彻底。
月无言同时感觉到,身体恍若进了冰窖一般,身体微微一动,针刺般的痛楚便涌了上来,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盏莲花灯,随即,一条由莲花灯照亮的路出现在了月无言的面前。
月无言展颜一笑,没有半点迟疑的顺着这条路走了下去,他知道在这条路的尽头,有人在等着他。
身体的感觉逐渐麻木,月无言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上起了层薄冰,他不知自己究竟走了多久,索性,终于,他望见了前方不远处的人。
离的近了,才发现蓝漓已经陷入了沉睡,月无言俯身在蓝漓的嘴角吻了一记,他独自一人傻傻的笑了,当真如同拾玖所言,半分不差。
他的傻猫儿,依旧是他喜欢的模样。
月无言沉甸甸的眼帘终于舍得放下了,身体浓浓的倦意袭来,月无言牵过蓝漓的一只手,躺在蓝漓身侧,亦沉沉的睡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