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是否只要有关爱情,就总会有一个人等着你,冷不防给你捅一刀,让你疼了,连血都看不见。
公交车里的人大多在看热闹,就连司机也支着下巴在方向盘上,不急不躁,等着。
他冷着脸,捏住她的手,像把钳子,给她夹走了。
他力气大得惊人,她反抗失败。
他的车就横在公交车前头,在大街上开车拦她,真有他的。
她正气头上,甩他的手,甩不开,好像他这次并不打算放手,可他还是放了,把她捏得痛了的时候,他竟放了。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他只问。
“不想接。”
“不想接的理由呢?”
“不想就是不想,没什么理由?你很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我很肯定地告诉你,不是莫名的,刚才的事,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明明看见我,还把门关了。”
“是你自己动作慢,再说电梯空间小,容不下你了!”她的回答特别快,好像早想好了答案。“你干吗开车拦我,神经病!”
她懒得与他说话,见着他心里就堵得慌,她不睬他大步往前走。
她头一次走路这么迅速,乔振东在暗处,一时怎么都放不低,皱着眉头,掏根烟出来,新开封的烟,特别与他作对,使劲在手里磕了一下,才拿出一根来。
烟叼嘴里,原地站了一会儿,没一分钟便转身去追陆千凝。
陆千凝心里一股难言的莫名情绪攀升起来,她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发火,奇怪,为什么要发火?!不该,不该,实在不该!陆千凝,你也有毛病!
他在她身后追她,她走得更快了。
很快,他把她路给拦了,站在她面前,双眼盯着她。
“你走开啊你!”她气得捶他一拳。
趁理智还在,赶紧转头就走。
她没能成功,乔振东拽住她的胳膊,使了很大的劲,一下就把她拽回他跟前去。她愈发忍不住,又往他身上又捶了一拳,“你这神经病,拦着我干什么?”
“站在我面前有这么可怕么?”他口气不妙。
她更来气,“我有什么好怕的?你不要颠倒黑白好不好?你做都已经做清楚了,还有什么可说的?把我拦这儿算干吗的?”
“颠倒黑白?做清楚?你看见我做什么了?”
“还需要看得再清楚一点吗?那个人难道不是你?难道还要给我看你们两个庆祝生日的照片吗?”
“我哪里看上去是在庆祝?”
“我不管你们是不是在庆祝,总之我没兴趣听!”
“我想听,我想听听,你刚才那事儿,怎么解释?”
“我没有什么可解释的,没有!”
“好一个没有。刚才那个人是谁?”
“哪个人?”
“和你在电梯里,和你拉手的那位,姓宋的前男友。”
她憋了口气,“乔振东,你不要自己心情不好就来找我撒气,你和你的郝医生吵架了,别来找我解决!”
“陆千凝,你不要发挥你那有限的想象力转移焦点行么?”
“对啊,焦点,我都看见了,要怎么转移?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你不想听我想听,你和你的前男友怎么还牵扯不清?还有什么没说明白?”
千凝忽然冷笑,“牵扯不清的人是我么?”
千凝自问,简直哭笑不得。她在接到宋宜廷电话之前,都还在黑暗里,那两盏蜡烛下面,望着自己墙上的剪影,还有那副被她扔进垃圾桶里的画,难道,是她不对?
她实在是蠢得可以。
两个人各自钻在牛角尖里,只有在自己的位置上对垒,这会儿吵不出什么结果来。
乔振东沉着脸,搂她的肩膀,往车那头带,“回家。”
她挣扎,使劲去甩他的手,他不放。
“我不想跟你回家。”
陆千凝很少这样和他别扭,过往都是小女孩一样,闹闹他,整整他,也就罢了,小姑娘哄一哄,她就往他怀里钻了,这一次,却是怎么都不行了。
乔振东说:“你想去哪里?再去喝个烂醉等人来捡吗?”
这句话,使得二人之间有短暂沉默,随后,换来她响亮的一巴掌,还有她倔强着不肯落下来的眼泪,“对,我就是要找个人渣来把我捡走。”
这是,他第一次挨她的巴掌。
怎么到了这步田地?在意,不在意,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时候,站在一旁观望很久,不知所措的珠珠左右为难,她接到千凝的圣旨就赶来了,到场正好碰上他们俩大吵,她竟然打了乔振东一巴掌,这姑娘,动了多大的气呀!
乔振东这辆跑车停这里就是招人看的,外加他那外形,围观群众难免会以为这是现实版有钱人之间玩儿的狗血剧情。
她挤过去,往前凑几步,“那个……大家都在看,你们的车是不是让一下?多多,要不,你先回家?”
千凝忽然瞪过来,“不!谁说我要和他回家了?你还是不是朋友?”
珠珠一哆嗦,“是是是……当然是,永远是,但是……”
“没有但是!我们走!”
珠珠看着两个人拉锯,千凝要走,她老公不放,那样子真是吓死人了。
乔振东不知道是不是动气了,他攥着她的小细胳膊,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他才叫了一声站在一旁的珠珠,“珠珠,你手机给我!”
“啊?哦!”珠珠赶紧把手机奉上。
只见他啪啪在她手机里按了几个数字,然后还给她。
“这是我电话,今晚麻烦你。”
“你放心,我们是好朋友,我会看着她。”
她要走人,乔振东手腕使劲一带她又跟着跌回去,对上他一双冒冷光的眼睛,着实吓一跳,后来,他逐渐放缓目光,期间的过程,她看不明白,正如她自己现在的状态,她也看不明白。
“今晚上你可以临时去珠珠那里,过了今晚,你必须回家。”他轻声说道。
“我……”
“我不是在威胁你,陆千凝。”
这两个人,现在都在气头上,往一块儿凑,是要出问题的,虽然不至于家庭暴力,可千凝实在不想面对他,而乔振东,返回车里,一脚油门踩出去。
他一边开车,一边把领带松了,呼了一口浊气,脸上真有点火辣辣地疼。
方离跟他一块儿喝酒,深更半夜来陪他庆生倒是少见,只在上大学的时候有过,那时候,一起的,还有郝佳,和许多哥们儿,现在弄成这样儿,实在是难以想象,如果,过往每每回忆,都让人觉得爽,就好了。
可偏生,有时候的回忆,不是那么回事儿。
“肉体凡胎啊肉体凡胎。”方离叹道。
“你什么时候皈依佛门了?清静之地怎容得下你?”
“我佛慈悲,心中有佛,不在那个。”
“你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吧?”
“受刺激的是你,来一根?”方离递给他一根烟,他不拒绝,叼嘴里,方离拿出打火机拢起火递过去。
乔振东抽一口烟,望着吧台那一溜酒,“这里头什么时候来都这么多人,都是失恋的?”
“谁说喝酒的,就一定失恋了?”
“看看你们这酒名儿,都是些文绉绉酸溜溜的,年轻孩子来的多了,不是恋爱的,就是失恋的。”
“是,最近生意挺好,失恋的可能也不少,还一些人不是到这里来猎奇的,就是到这里借酒消愁的,他们要不来,我还没生意呢!”
“年轻轻的,哪那么多愁?”
“说谁呢?你自己在这儿干吗呢?恋爱了还是失恋了?”
“陪和尚喝酒。”
“你滚!老子用你陪!嘿!今儿晚上,我人缘不好,刚从郝佳那儿碰壁回来,你又来这套!你们俩这回清了?”
“一直是清的。”
“真清了?”
“你不是早知道,问这废话!”
“你这也是今儿晚上给扯断的吧?之前还藕断丝连来着。”
“你眼神不好吧!”
方离知道他们俩的往事,这回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郝佳是个好女人,可陆千凝,也是个很不错的姑娘,“我眼神儿好着,倒是你,振东,姓陆的那姑娘真不错,你跟她,不知不觉就开始新生活了,这样的姑娘可难找,爱不爱的先不说,哪个男人不想找个要模样有模样,要度量有度量的好女人,你应该比我清楚吧!不然怎么偏找她下手?”
“对她下手的可不止我一个。”
“这话里有话啊!发生什么事儿了吧?你丫现在往心里去了,放不下了吧?”
乔振东没说话,送到嘴边儿的酒却是慢了一拍,随后一口干了。
“听说那个什么李政,他家里有点背景。”方离说。
他不置可否,哼笑一声。
“除了他,还有她前男友吧?搞软件的,俩人还联系呢?”他还拿俩手比划。
“还真跟你比划的一样,你真成仙了,坐这么远就能看出去十万八千里了。”
方离拉着长音儿,“哦——你看见了?在哪儿?”
“医院。”
“医院?你当时不会是和郝佳在一块儿吧?你们四个,碰面了?刚才我也没敢问郝佳,说说。”
“你是不是真长第三只眼了?”
“是个人都能猜出来,郝佳那傻瓜,怎么不听劝呢!怎么回事到底?”
“没事儿,早说明白了。”
“那……完了,看来没分明白,倒麻烦了!哎呀,这三角恋,真坑死人!那,你老婆呢?今天不你生日么?你们俩没一起过?”
“不是和她前男友在一起么?”
他转过来对着舞池里群魔乱舞的年轻男女,小口喝酒。
“哦!你丫在这吃醋了?动心了?”
“你老婆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你高兴?少在这装和尚!”
“我还没老婆呢!婚姻,看来真会改变一个人,你现在已经进入状态了振东,婚姻是一场战役,这话怎么这么耳熟,谁说的来着,总之,你们俩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我看你那个老婆战斗力很强,不是一般战士,你的级别虽然高,但高处不胜寒啊,偶尔往下面瞅瞅,还有人眼巴巴跟你招手等你过招呢!”
“这是泡妞儿专家给的官方意见么?”
“哥们儿这叫觉悟,觉悟懂么?不像你,纯情的要命。”
乔振东瞪他,心里特抵触这个词,喝多了,当真像有一群插着翅膀的小东西在他脑袋上飞来飞去,鼓掌不断。
他抓起外套,走人了。
“喂!生气啦?谁说爷们儿不能纯情啦?喝了酒别到处乱逛啊!”
陆千凝在珠珠床上闷着生气,一肚子火发不出去,珠珠难免受连累,在她旁边一边护肤一边说:“看来你们几个已经摊牌了嘛!也好,早点交底,谁不知道谁啊!”
千凝没答,从回来,她就一直闷着不吭声。
“怎么?你刚才战斗力不是挺强的吗?没力气了?”珠珠爬上床来,推她一把。
“珠珠,我感觉,不太好。”
“什么意思?哪里不太好?哎呀!你……你不是怀孕了吧?你要是怀孕了可不能住我这里啊!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付不起责啊!你那个老公,还不得把我大卸八块啊!这这这……”
千凝翻个白眼,“没有,你能不能别发挥你的想象力了,我说的是这里,这里!”
她捂着心脏的位置。
“那里?那里怎么了?”
“不舒服。”
“哦,当然不舒服了,看见自己丈夫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都会不舒服的,而且对方还是初恋女友,谁会舒服啊!”
“珠珠,我花了一个星期,画了一幅画。”
“什么画?你还画呢?不是放下很久了?”
“的确放下很久了,从跟宋宜廷开始,就没画过,这才捡起来不久,我的第一幅画,画的就是他。”
“谁?你……老公?”
“嗯。”
“哟,好浪漫的样子,那他看见没有?感动没有?”
“没有,他不会看见了,我扔了。”
“扔了干什么?”
“画得不好,总感觉不是他,不是眼睛不对,就是嘴巴不对,要不就是鼻子不对,总之,总有毛病,哪里都不对,又不知道怎么才对。”
“多多,你……”
“我画了一个礼拜,都是在他不在的时候画的,打算今天给他,后来,他接个电话,就走了。”
“多多……”
千凝钻进被子里,眼泪流下来,越想越委屈。
“珠珠,我感觉不好,脑袋里总会有他那张讨厌的脸,我讨厌他,好讨厌他。”
珠珠在一旁听着,拍拍她的肩膀,“别担心,会过去的,相信我。”
珠珠见过她三次这个样子,第一次,她和宋宜廷恋爱,她在她床上和他聊天,有时候就出神了。第二次,她失恋,和宋宜廷分手,她难过得哭都哭不出来。第三次,就是这一次,这姑娘,恐怕是把心交给人家,迷迷糊糊,爱上他了。
酒后驾车是不对的,乔振东去把车锁好,开门要下来,下车后,又感觉哪里不对,开门又进去。
在车里看了一圈儿,注意力放在车窗前。
那里原本挂着一个挂件儿,现在光秃秃的,也许是掉在哪里了。
乔振东当真认真找起来,车里车外的找,找半天没找见。
能在哪里?
刚才在停车场,弄掉了?
他走到大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停车场,又四处找了一圈儿,什么都没有。
他有些烦躁,点根烟来抽,呼出一口烟圈去,停车场有高跟鞋声音由远及近,他也没理,这会儿烦着。
那脚步声近了,在他一旁停下,是个女人。
穿一身时髦外套,对他笑,“帅哥,借个火可以么?”
乔振东对人家笑,笑得人家很满意,以为他有意,结果,他却是举起自己的手来,晾个戒指给她看,“已婚。”
那女的讪讪离去。
他从停车场出来,在医院院儿里,走了一圈儿,他抽了几根烟,想再抽又觉得无趣,给灭了。
楼上一扇窗内,郝佳站在窗前,见他身影,默默望着,没等到他回头,把窗帘拉了,躺回病床。
屋里漆黑一片,乔振东按了开关没反应,点了打火机,想去看看电路,拿手机照亮,发现厨房桌上放了两盏蜡烛,燃烧得快要到底。刚才,家里停电了?
从冰箱里拿矿泉水喝,一开门想起来,冰箱里前几天才没了矿泉水,陆千凝不让买,说喝水最好喝自己烧开的,这样既健康又安全,于是,冰箱里再没准备那东西。
把冰箱门关了,回客厅路过玄关,见自己一双皮鞋整齐放在门口。
陆千凝讨厌他脱鞋不放整齐,每次他弄歪了,她都会去摆齐了,又整天在他耳根子念叨,乔振东你到底洁癖在哪里了,你简直是脏乱差的代表啊!
他晃过去,一时看那双摆放整齐的皮鞋不爽,给踢了一脚,踢歪了。
电视机转了好几个台,电视剧他是从来不看的,换台的时候忽然脑袋里有过一阵空白,电视机刚好停在一档电视剧上。
这他妈的什么电视剧,看一眼就知道前因后果了。
珠珠短信这时候来了,“乔先生,你的太太在我这里很安全,你就放心吧!我就是来给你报平安的。”
他回了一条,“谢谢,给你添麻烦了。”
“这哪里话?应该的,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珠珠,方便告诉我你家地址么?”
“啊?你要接她走?她不会走的,正气头上呢!”
“我不接她。”
珠珠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地址给他了。
乔振东下车往楼上看了一眼,上楼去了。
珠珠开门,见是他,小声说:“你等下,我去把她弄出来。”
不多久,听里头陆千凝的声音,“大半夜倒什么垃圾啊?不就是来你家借宿,你可真是会支使人!”
陆千凝迷迷糊糊开门出来,还打个哈欠,待见着门口站个人,吓了一跳,脑袋不是太清醒,不小心就把身后门给关严,落锁了,再去开门,已经开不开了。
乔振东手臂伸过去,把她捞过来,按到墙上,不由分说吻住她。
千凝奋起抵抗,不肯妥协,他也毫不放松,在她口里肆虐。
他从未这样吻过她,似在发泄。
她使劲挣扎,两个人耗了些力气,呼吸乱起来。
一个进一个退,就到了走廊尽头的窗户边儿上。
狂野未见消减,反而愈演愈烈。
过往的他还算温柔,从未如此粗暴,千凝有些招架不住,呜呜咽咽,说不出话。
千凝意识逐渐涣散,见他皱着眉头,额角有汗,头发乱了,领带歪了,西装扣子被她扯掉了。
他把她挤在窗户上,身后冰凉触感,身前火热一片。
他的身体贴上来,她感觉到他的异样,更是往后躲。
“这里是走廊,两边住的都是人……你疯了吗?”
她哭了。
乔振东见她真得哆嗦,哭得委屈,才停下来。
激情未消,他叹息一回,扶着她的肩膀,待她安静下来。
走廊里安静得只剩月色,万家灯火点点熄灭。
只余他们两个气喘吁吁。
待双方平静下来,千凝气来了。
他帮她把衣服穿回去,她讨厌他,把他推到一边。
从窗台上下来,把裙摆拽下来弄好,裙子开了线,拖鞋不知道哪里去了,走了几步出去才找到。
她并不打算和他说话似的,回到门前敲门。
乔振东整好自己衣服,不想让她进门。
她却是挣开他的手,“乔振东,你再对我这样我还扇你!”
她进门去了,把他关在门外,一门之隔,陆千凝靠着门站着,长长呼了一口气。
乔振东在黑暗的走廊里,懊恼地想对自己挥拳头,最后只在墙上按上个泄了气的拳头。
待他返回自己的车前,发现车前雨刷上别着一个小挂件,正是他找半天没找到的那个,里头照片也对,正是陆千凝。
他回头张望,四处找,是谁把这东西放这儿来,没找到。
他把挂件收进衣兜里,才上车开走了。
周五例会前,千凝埋头电脑前,准备好久会上需要材料。
近来,她越来越忙,每日工作没有一时休息时间,闲暇时间的休闲放松,便是写邮件了,最近压力比较大,生活比较烦乱,写邮件倒是越来越频繁,性质已将渐渐演变成了记日记。
午间休息,她有了点空,又写了一封邮件,写来写去,删了又写,写了又删,最后落到笔头的,是几个“长相奇怪”的字。
她看着屏幕上的字好久,想删了,又觉得算了,再等等吧!
于是,又有一封不知何年何月会发出去的邮件进了草稿箱。
乔振东早上起个早,公司里琐事繁多,近来长了些白头发,有一次千凝趁他睡觉的时候偷偷给他拔了几根,给他从梦里弄醒,她又一副无辜的样子瞧她,好像什么都没做。
有时候,他半睡半醒,像被蚊子叮了,没动弹,听她在耳边说,“年纪不大,愁事这么多么?白头发都出来了。”
她的手在他头发上轻轻拨弄,轻柔似乎还带着点不忍打扰他的怜爱,他近来缺觉,平日里总有公事烦扰,平时回家也都很累,很少和她一起闹,倒是她见缝插针的闹他,他不觉得烦,有时候被她惹恼,和她从卧室里打到厨房,再从厨房打到卧室,总得给她点厉害看看。
她闹起来像个小猴子,总往他身上爬,要不就挠他,掐他,偷袭他,对这样的小把戏,她真是乐此不疲。
平日里他们相处还算和平,进来几次因为郝佳,有过矛盾。
郝佳从回国之后,身体就不是很好,作为一个女医生,她的身体素质其实还算不错的,但近来,抵抗力有些下降,有时候神不守舍,这都是方离告诉他的。
方离说,近来,郝佳在和暮云凡谈恋爱,只是,经常吵架。
乔振东听了就过了,郝佳这个人,他是了解的。知道她要强,知道她念旧情,也知道她缺不得爱情,他给她的爱,她仍旧保留在心里,虽然嘴上不说,可每每见着他流露出的眼神动作,透露的清清楚楚。
乔振东不是个寡情的,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当真有些事情,有些人,有些感觉,都回不去了。
他不是个乐于感伤的人,她能有个好的归宿,能够生活愉快,可能比爱情本身更重要。
现阶段的成年男女,对爱情的需求,可能没有青春期那么多了。
郝佳传来的短信,他多半没回,除非一些必要有回答的短信,他有回复,剩下的,都没了回音。
那天,她发来短信,祝他生日快乐,之前的电话他没接,电梯里人多挤得慌不方便,再一个,他能猜得出这通电话是她打的,在他们恋爱的时候,有这么一个规矩,以后的每个生日,都要向对方送祝福,都要说生日快乐,她出国的这些年也有祝福,都进了他很久不用的邮箱。而他,并未遵守这个约定。
那短信没什么逾越之处,写得简单。
她还没回国的时候,他常想起她来,倒是近来生活事业忙得不停,家里有个老婆需要处理,没时间再想这回事了。
有时候,青春正因为有了难以追赶的距离才让人怀念。
后来他没能躲过与她见面这个机会,上天给的机会,应该利用,这样对双方都有好处。
那日,暮云凡把他叫来,在外头抽了一根烟,回到病房,见郝佳站在窗前,肩膀微微抖动,应该是在哭。
乔振东往窗边一站,刚好看见乔母从医院正门出去,心下了然,去看郝佳,她脸上两行泪,还没来得及擦去。
见他来了,她撑着笑,说:“我还以为你们都走了。”
“是要走了。”
他对暮云凡说:“暮兄,我想和她谈谈。”
暮云凡点头,出去之前把门带上。
郝佳坐回床上,拉好被子,“想说什么?说吧,我早就做好准备。”
她望着他,两手在被子上握拳。
“对不起,我早该代我妈向你说声对不起。”
她眼泪流下来,看得出是在压抑痛楚,“阿姨的心我明白,我懂,我也是女人,怎么会怪她。”
“你的宽容我很感激,这事儿我妈的确做的过了,但是我占大部分责任,是我的错.”
话说出来,郝佳眼泪唰唰掉了两行,仿佛听他道歉比那些羞辱更难过.
“你错哪里了?护着我?爱过我?还是你现在没法儿爱我?”
乔振东顿了顿,“郝佳,我们都是大人了,我也已经结婚了.”
“就是啊!可是你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偏偏在我回来的时候,结婚?”
“你应该了解我,做都已经做过的事,我不善于再去做无谓的回顾和怀疑,郝佳……”
她忽然低头,“别这么叫我。”
她很沮丧,“一定要这样吗振东?出去……请你出去……”
他对她的客气,距离,让她觉得自己从没得到过他的任何关爱,从没有。
可当这个男人开门出去的那一刻,她又跑下床去,想要和他说句对不起,或者,就此,就这样,告别吧!
旧时光是美好的,可已经过去了。
乔振东身为一个男人,对待这事儿的看法和女人不相同,做法,可能对一个女人来说,有些绝情了。
待到他生日那天,他把这份绝情彻底给了郝佳,也给青春划个迟到的句点。
这样的绝情,陆千凝经历过,但在乔振东的眼里,显然,她还没能从旧爱的笼罩中抽出身来。
这四个人,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就这么碰上了。先后几次的巧合积累,倒让人难以相信事情的真实性了。信任,这个字眼,要说单薄,实在是太单薄也太没分量了。
这些潜在问题,一点点暗自堆积,使得千凝步入了一场无边无际的慌乱。
某日,夏阳找来千凝进办公室,示意她坐下后说:“和金信那头协调怎么样?有困难么?”
千凝知道事出有因,想必是有人告状了。
“沟通方面一直没问题,近来倒是有不少新出现的关于原型的问题。”
“怎么解决的?”
“您找我之前,没人跟我投诉,金信产品经理宋经理和我说的条件我全都和技术部门还有UI协调好的,分工合作,挺顺利的,但恕我直言,宋经理,对产品建成流程不清楚,夏经理今天问我,是不是又有什么问题?”
夏阳想想说:“宋经理今天和我说,产品原型和他想象中不一样,不满意,想改。”
“那他什么要求?我可以按照他的要求再改。”
夏阳双手交握,“你的工作能力我是相信的,但是,这个环节里你和UI的配合有点脱节,你设计的原型,UI做的不到位,她出的东西,你应该详细看过之后,核对没错,再交给甲方,这样会少去不少麻烦。”
千凝有些脸红,最近这的事儿的确太多了,她也稍有一些精神恍惚,不少待办事项需要记在便签上能记住,和UI配合这里的确是出了些问题,UI出的图,她是真的忘了看了,想起这事儿的时候,已经是今天早上了,UI任务完成不完善的问题,其实并不是她的监督范围,可显然,宋经理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这一切,就跟这个一直和她联络的UE陆千凝有关。
期间反复多次,宋经理失了耐心,对这个小丫头有些不满意,话投诉到夏阳这里,夏阳自己掂量着陆千凝和老总乔振东之间扑朔迷离的关系,不敢乱说话,好在陆千凝是个敬业的女孩儿,说这些倒是少了些口水。
从夏阳办公室回来,和乔振东的秘书擦身而过,小秘书看见她可热情了,主动跟她说要一起逛街,又说乔总这几天午饭吃得少,公司里的那几个大boss请他吃饭他都给推了。千凝笑着聊了一会儿,就回到格子间里,继续和那个看了就让她要吐的原型作斗争。
UI听说要重新修改,也有些不太高兴,千凝不是她的上司,和她属于平级,当然没有谁指使谁这一说,可这回又要改,小姑娘当然有些许不满意,说:“改来改去这么多遍,到底哪儿出问题了?就这么使唤我们,加班加点给他做,还是不行,这个金信真是难伺候!终于知道为什么说他们是史上最难搞定的甲方了。”
千凝说:“的确很难搞定,但是我们没办法,只做好该做好的部分,最后设计和原型一致他也就没什么话说了,咱们这段时间太忙,但是,还是有责任的。”
一番话下来,把关键问题说了,又没伤了和气,UI小姑娘也只好再重做去了。
忙活一下午,到了开例会之前,夏阳忽然一通内线电话过来告诉她,金信的事情先放着别忙了,以后有别人来跟。
千凝一头雾水,问其缘由,夏阳最后只得说,这是乔总的命令,反正你这么忙,日后金信那头是要去分部那里出差跟进的,你还是留在这里,不是更好。
千凝虽然不愿意经常出差,可是这个金信的产品一直是她在做,做到最后怎么反而要换人。
例会时,乔振东依旧参加,其实事业做到他这个级别,这些小事他可以不再过问,没事儿和股东们出去吃吃玩玩,做个计划,谈个项目都比这样要简单轻松,可他一直坚持细节,这可能是他创业之初落下的毛病。
乔母曾多次给儿子建议,别做了,家族企业就够他吃三代了,何况,老爸迟早是要退休,把事业交给儿子的,奈何儿子不肯,非要在他那事业上使劲忙活。
立群科技无论在规模上或是盈利上都赶不上自家企业,可他却干劲儿十足,坚持不肯回家里来帮忙,家里好歹是个在纽交所上市的,他都不稀罕,他这个妈,是无语了。
当然了,他家大业大这件事,陆千凝现在完全不知道。乔父也是个低调的人,和儿子交流也不多,儿子结婚之后,也不常回家,每次回家都只乔母在家,乔父总在外奔波,每年能见的次数也都有限。
千凝现在完全是个新婚小媳妇,忙得里头外头焦头烂额,其他让她烦忧之事自是没闲暇时间去考虑。
例会过后,乔振东先离开办公室,其他人才陆续跟着出去。
陆千凝先回自己办公室,而后跟乔振东秘书约了一下,没等回复,就直接去了乔振东办公室。
秘书有些为难,“哎呀,小陆,我刚回复你不见你答复,乔总这会儿正忙呢!你什么事儿这么急?”
“的确急事,你让我进去吧,有事儿算我的。”
“这……这可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你就放心吧!”
“小陆,小陆,你这样我很为难啊!”
说话间,陆千凝已经打开乔振东办公室的门了。
“乔总,我说过您很忙的,可是……”
乔振东正在讲电话,眼神对秘书示意,知道了。
秘书哭丧着脸脸出去了。
他跟对方说了一会儿,便挂断了。
放了电话,他坐回椅子,看她说:“直接冲我办公室来了,第一次胆子这么大,干什么?”
“听说分部的项目给别人了。”
“对。”
“为什么?”
“那头需要一个能吃苦的,不拖家带口的。”
“我就是啊!”
“你再说一遍。”
“我本来就是啊!”
“你这么积极和我作对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项目一直是我在负责的,你现在忽然换人,那到底算谁的?”
他看着她一会儿,才说:“你是在计较这个?”
“我当然计较,这是我第一次负责一个项目,做差不多了,你给我换了,凭什么呀!”
“作为你的上级,我应该告诉你,在公司里,收起你的刺,该服从的时候要服从,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我就是不懂。”
“不懂就学,不服就跑到老板这里求公平是你的长项么?”
“我就是不服,我明明就已经在努力,在进步了,你干什么要把我撤了,这不公平,你能找到一个比我还合适的人吗?”
“这不是合适不合适的问题,公司有公司的立场。”
“或者不如说,你有你的立场。”
“你今天上来找我,专门吵架来的?”
“我没想,但是你不断刺激我,我保不准会跟你吵!”
“你对工作一向这么一意孤行不听劝,甚至任性么?还是,你是在依仗我,你知道我不能拿你怎么样,你的把握是什么?赌我的什么?有多少把握?”
千凝不知不觉红了脸,当真有些情绪激动了,“乔振东,� ��不是你们这些做生意的,我没你那么重的铜臭味儿,别跟我讲你那套,我只想努力做好一件事,就这么简单!”
“如果我不给你这个机会,如果我是个普通老板,你会这样么?来找我讨价还价,要求公平!回答我!”
陆千凝忽然站起来,“你这个假设不成立,我讨厌回答你这样的问题。”
“还是你不敢回答,你就是依仗我和你的关系。”
“乔振东,你欺人太甚,你是个有权有势的,你永远不能体谅普通人的苦楚是不是?”
“你别转移话题,借题发挥。”
“我懒得和你说,总之,你就是不可理喻。”
“是你太偏激,太不理智,太需要我的认可。”
“呵!说的多好听,你一直这么把自己当神供着是吧?”
“陆千凝,你会不会太主观,公私不分了。”
“我愿意,总之,这个项目,我跟到底。”
“由不得你!”
“那你就辞掉我!”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剑拔弩张吵起来,声音不小,整个楼层的人都听见了,具体说些什么听不真切,不过,知道他们两个在吵架。
这可是大新闻,公司里从来没人敢和乔振东吵架,也就曾经有一个员工给他写过一封长信,提议人事管理,不过那也都是创业之初的事了,近几年,还从来没发生过,鉴于他们俩之间扑朔迷离的关系,立群科技的员工们,纷纷竖起耳朵来,想得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小陆一向是个人缘好的,不说便利贴女孩儿也差不多了,从没见发牢骚。
而乔振东更不用说了,他城府极深,未见过失态的时候,这会儿吵起来,是谁在吵?因为什么而吵?
这姑娘这几天一直有点不对劲,和过去有点不一样了,要说到底哪里出问题了,他还没来得及仔细想,可他总有一种感觉,她从珠珠家里回来之后,就一直在躲着他,总是借口各种事情不在家,放假是肯定不在家里呆着,做家务也少了,见着他更恨不得绕路走。
乔振东的直觉没错,虽然男人对这事儿都比较迟钝,可对于陆千凝这个神经大条的人来说,他感觉得到她的不一样。她就是生气,也没到过这种程度。
陆千凝这一次如此争取,的确是要趁这次长期出差远离他,否则,她总觉得指不定哪天就被他给整死了,死法如何她猜不到,只不过她现在感觉不妙,她对他的关注,对他的感觉,超出预期了,当初拼了命要接受他,喜欢他,现在做到了,反而过头了,她有点怕,说真的,怕了。
刚才他问她,是不是就在依仗他们之间的关系时,她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陆千凝与他吵得厉害,从进来坐也没坐一下,说完就去开门走人,听得身后有脚步声,步子比她大,没等她把门打开,就被他给阻止了。
他的手把她握在门手上的手给握实了。
被他圈起来,她更难受,想躲开他却没他力气大。
“你,不能去。”他最后说。
她很生气,回头去瞪他,与他距离相当近,看得见他平静无波,独断专行,深不可测的城府,却望不进去。
千凝一鼓作气,把门开了,气冲冲走出去。
外头刚好可看见那虚掩的门里,露出两个一前一后比较亲密的男女,二人言语神色不容有他,陆千凝气冲冲出去,乔振东把门开了,也跟出来。
千凝回去收拾东西,桌上的东西哗啦啦往包里划拉,Ruby赶过来小声说:“千凝怎么回事?你该不会是和乔总吵架了吧?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你这又是要干什么?辞职不干么?”
“对!我就是看他就倒胃口!”
这话可把Ruby听得吓着了,旁边人也都噤若寒蝉。
收拾好东西,千凝就当真要走,Ruby没拦住,没等出去这道门,乔振东忽然出现在门口,把她给拦了。
“你站住。”他说。
“乔总,请给一条活路。”
“你这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
“请您告诉我什么叫负责任。”
“企业文化没让你感受到这一条,是有失职之处,但你也要考虑一下合同的法律效力。”
拿合同来压她,千凝眉毛拧起来,“乔振东!你够了!”
直呼老板大名,实在让人大跌眼镜儿。
偌大空间,掉根针都能听见,没人做声,只听得乔振东的声音不急不缓的。
“陆千凝,合同里有条款规定,离职需要提前一个月说明,我没有接到你的书面申请,如果你想离职,就要做好准备,被公司起诉。”
“什么?”
乔振东看着她,扬声对屋子里所有在场的人说道,“公司事宜如有处理不妥处,欢迎直接提意见,希望各位同事尽职尽责,认真对待自己的工作和前途,意气用事是不可取的,还有,再有离职人员,一定严格按照合同程序走,没有例外,小张,把这条记录下来,例会再谈。”
乔振东的秘书在侧,拿笔赶紧记录,“是的,乔总。”
“这个人,放她的假,工资扣掉。”他最后对秘书说了一句,就走了。
他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秘书小张眨巴眼睛,暗自呼一口气,拽拽千凝,“千凝啊!回家休息几天吧!我得回去了,有事儿我给你打电话!”
千凝拎着包儿站在原地,得见他一副公事公办铁面包公的样儿,当真被他震慑,忘了要拿出往日整他,闹他,调戏他,不讲理对付他的那些招数。
对啊!她忘了,他是公司老板,他说话简直就是圣旨,怎容得他这么胡闹,可她为什么不能维护自己的权益,她当真是依仗了他们的关系,却不想,自己没那么重要的,她太进入角色,当真以为可以闹他,没底线地闹他,他都不会生气,事实证明,她错了。
这个人,乔振东这个人,是她闪婚得来的丈夫,他们之间的的纽带,只是那个她到现在都回忆不起的一晚上,还有她可笑的壮志雄心,她的挣扎,她的努力,只是她一厢情愿而已。
他的背影修长,几步消失在走廊尽头,没有回头,没有犹豫,没有不忍,陆千凝,你太把自己当盘菜了。
你不是那个让他夜不能寐,茶不思饭不想的人,这样的人,对于他而言,也许,从来就只有一个。
按亮下行键,电梯还没来,夏阳从办公室里头出来,千凝没心思敷衍谁,这会儿累着呢。
夏阳站电梯旁的烟灰缸旁抽烟,边和千凝说几句话,“我就说你最近是太累了,总这么人困马乏的不行,女孩子,休息休息也好。”
“夏经理,我只是……”
“你只是不甘心。”
“是,也许是我太贪心吧!”
“千凝,这段时间我一直肯定你的工作能力,从来没怀疑过,乔总他不是个戴有色眼镜看人的,也向来没有给人开后门的习惯,这个你可以放心,他做事,有他自己的想法。”
千凝苦笑,是啊,他这个高高在上的人,有他自己的想法,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设想进行,没有一点偏差,唯一一个偏差,恐怕就是她,娶了她,她处处惹他,仗着他,越闹越厉害。
电梯来了,千凝进去,和夏阳说再见。
夏阳见电梯下去了,自己在一旁抽烟,抽着抽着乐了,随即又摇摇头。
“多多啊!你怎么回事?放假你就好好放假嘛!你老公让你放假还不好?成天在公司里累死累活,你就这么自虐呀?”珠珠说。
这天她忽然就没事做了,于是在珠珠办公的大厦门口坐了几个小时等她出来。
珠珠见着她,简直像见了鬼,说她印堂发黑。
两人说笑一回,千凝提议去逛街,买东西去。
千凝极少有情绪低落之时,这次,有点低了。
“怎么?还没从那多角恋的阴影里走出来呢?”珠珠问。
“什么多角恋啊?你想太多了。”
“难道不是吗?你难道不是对你这个高富帅的丈夫日久生情,不能自拔?”
千凝眼神闪烁一瞬,“哼!他那个不可一世的样子,难道值得所有女人喜欢吗?”
“哇!多多,你这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呀!你看他越来越不顺眼,小说和电视剧里的桥段都这么说的,你应该是为了他开始做梦,吃不下,或者脸红心跳,处处躲着他了。”
千凝拧起眉毛,趴桌上了。
“哎呀,被我说中了!多多!你的第二个春天来了!”珠珠高兴地说。
“你能不能别幸灾乐祸,我都烦死了!”
“怎么个烦法儿,说来给姐姐听听。”
“就是,就是堵得慌,一想起他就堵得慌,你不知道他多过分,今天当着大家的面儿,给我下不来台呀……”
千凝这一张嘴,把那些不满的全吐出来了。
一讲就讲了两个小时,还依旧愤慨,可到最后,却听得一丝惘然。
珠珠分析道,“多多,恕我直言,你掉河里了。”
“什么?”
“笨蛋,我是说你,爱上他了。”
千凝的心脏狂跳一下,急着否认,“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们俩朝夕相处,他那么优秀,那么闷骚,你对他无动于衷那才不正常好吧?是个正常女人都会喜欢他的,日久见人心,他对旧爱的那份执着,钟情,也是吸引女人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有时候我们女人就是这么贱,喜欢他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不喜欢我们,而真心地喜欢着别人。”
千凝听得心头一沉,好像有什么落下去了,又有什么悬起来了,那滋味儿不好受。
“是不是全中?”珠珠笑问。
“珠珠,你真是作家的女儿,满脑袋狗血情节。”
“你尽管否认,姑娘,这是女人的必经之路,你走过来了,才能成为一个成熟的女人,过去你是女孩儿,爱上这么一个男人,你才有可能变作女人,你应该庆幸,你遇见他了。”
“怎么你说什么都这么事不关己呢?我爱上一个不爱我的男人,我太悲催了。”
“嘿!我还不了解你,你战斗力超强,不会这么容易就倒的,姐姐知道你累了,爱一个人哪那么容易,何况你现在才刚刚开始,不过,姐姐尤其为你高兴,你知道的,我们青春记忆里,那些以为一辈子过不去的人,我们深爱过的人,终究是会过去的,你并没有失去爱的能力,这难道不值得高兴么?再说,你还扇人家一巴掌呢!没那么亏啊!”
其实,千凝也无数次地想过这个问题,当时爱宋宜廷爱到卑微,爱到失去自我,现在,那段情已经随时间深埋心海,又有一波狂澜袭来,她还没来得及感受他的澎湃和美好,却是被自己吓怕了。
钱包里的卡还好好放着,里头一分钱没动过,之前,她故意跟他要的,要来了,却一分钱没花。
她忽然想起这事儿,“珠珠,咱们俩花钱去吧!”
“不是已经花了,你嘴里喝的不是钱买的?”
“不是,我是说,大钱。”
“好哇!你有钱吗?”
“有,这卡里的钱够我买一套房子了。”
“哇!你老公真大方。”
“他是很大方,我太给他省钱了。”
千凝气冲冲离开办公室的时候,电脑没关,刚写好的邮件在存稿箱里,不小心被她的包按了发送,她却浑然不知。
乔振东正在会议室和股东们讨论,“资金已经不是大门槛,下一步大家比拼的是还是用户体验和用户规模。上市后必然加速行业集中,但如何有效的投入,如何将钱用在刀刃上,是我们重点的战略。”
电脑提示有邮件进来,他当即没来得及看,却是一下子涌进来好几封,全都来自一个人,是个许久不见的账号。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今年将加大技术和内容方面的投入,重点优化搜索,从看、找、社区互动来做完善。立群已通过和各大银行、阿里巴巴等合作,形成支付环节,整个项目的测试和技术研发要跟上。”
有人提起近来立群站在风头浪尖,也许会有各种诉讼出现。
他说:“我们有广电双证,和政府部门保持密切联系,积极参与反盗版联盟,这是政府知道的,当然,我们都知道,这里面不乏恶意打压我们的,这部分仔细观察,做好数据,收集证据,为责任追究那天做准备。”
交代好这一切,他才得了空,揉了揉太阳穴。
近来繁忙,他当真有点累了。
这邮件倒是很久没来过,难得他还记得那个账号。
华灯初上,立群科技已经关门下班,乔振东还在办公室里看邮件。
秘书小张见他还不走,自己也不敢擅自走开,进来瞧好几次,老总都一直认真,最后一次进来的时候,发现老总对着窗户坐着,这次终于看见她,说:“你下班吧?”
“乔总,您还不走吗?您不走我哪里敢走?”
他笑说,“你加班我还得给钱,走吧!”
“嗳,那乔总再见。”
小张走前把门关好了,心想这老板真是心善,今天跟陆千凝吵那一架,一定是陆千凝不对,这样的好老板哪里找去。
乔振东手机又来一条短信,从他开会开始,他的手机就响了几次,都是银行发来的短信,通知在某时消费多少钱,如有异议,请及时和银行联系。
陆千凝已经在肖石珠宝逛了许久,金银珠宝看得她晕头转向。
珠珠帮她拎一堆购物袋,实在走不动,就在沙发上坐下。这个陆千凝真是拿钱撒气,拿钱证明自己的存在感啊!
“珠珠,你来看。”千凝召唤她。
“姑娘,你不累吗?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花钱啊?”
“反正这钱又不是我的。”
“你就这么点儿能耐,受了人家的气,就花人家钱,你这不是故意做给他看的吗?”
“别啰嗦,你看这个钻戒好看,还是这个好看?”
珠珠翻个白眼,“这东西,你自己买有什么意思?”
“你说这个大的好,还是小的好?”千凝一手一个,戴给她看。
她漂亮的脸蛋在两颗钻石中间儿,显得略微憔悴,珠珠指那颗大的。
“想气死他,你就买最大的,最好买裸钻定制一个才好。”
肖石珠宝的老总肖逸楠很少来巡店,上次见过一次,这次又得见,珠珠赶紧推她,“哎哎!帅哥啊!”
“别犯花痴,那是肖石珠宝的老板。”
“哇!钻石王老五,这么帅气。”
“别琢磨人家了,估计不是个单身的。”
果然,见得他身后有一个漂亮女孩儿跟进来,不远不近的,神情温婉,与他保持一定距离。
正说着,他便看过来了,对千凝笑了一下,过来了。
“哇!来了来了!”珠珠说。
肖逸楠见着这女孩儿眼熟,“乔睿东的……”
千凝接道,“乔睿东是我大哥,我是他弟妹。”
“哦!原来是弟妹,振东的妻子?”
“你们认识?”
“认识,我看过你照片?”
“我照片?”
“Jason开车,你照片挂在车里。”
“哦,那是大哥借了振东的车。”
“本人比较漂亮。”
“谢谢你啊!”
那位跟他进来的女孩儿一直站在他身后,安静地站着,保持微笑。
“那你们忙去吧!我随便看看。”千凝说。
肖逸楠道,“我们不忙,既然是Jason的朋友,我给你推荐一款钻戒,还没上市,先给你走个门。”
“是走个后门,肖先生。”那女孩儿说。
“anyay,都是门。”他说,“跟我来。”
千凝对珠宝没有认识,只是跟着看热闹,什么门道都不懂,肖逸楠给她看了许多图册,又向她推荐一款还没上市的钻戒,名为,“zoe’skiss”。
跟在他身后的女孩儿,默默念道“zoe?”听了便笑了。
“这款钻戒是不是很贵?”千凝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价钱不是问题。”
“不不不,价钱是问题,我没打算放血。”
肖逸楠笑说:“振东的妻子,我当然会推荐给你最好的,给你的价格也是最优惠的。”
“你真好意思收钱啊!”
千凝听得这个声音,乌云压顶般,有些透不过气。
“振东,我刚给你的立群注资,你不该给我点好处么?”
珠珠热情打招呼道,“帅哥,你来啦?”
“害你受连累,真抱歉。”
“没关系,每个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
千凝使劲掐她,“你这个叛徒!”
“哎呀!你干吗掐我?我都陪你发疯一天了,腿都走细了,你老公来了,我就不跟着当灯泡了,帅哥,来,这是你家老婆败的东西,我拿不动了。”
乔振东拿过来,放自己手上,对珠珠说:“她使性子,还要连累你。”
这话受用,珠珠笑说:“没关系啦!我们是闺蜜嘛!虽然这只乌龟龟毛得很,多多啊,我真得走了。”
“珠珠,你别走!”千凝拽她袖子。
乔振东也做挽留,不如一起吃饭。
珠珠道,“我还有约会呢!再不走,我也要被人大卸八块了。”
珠珠还是走了,千凝顿觉下了地狱。
回头,乔振东就对肖逸楠说:“那这个钻戒怎么算?”
“我不要了,肖先生,谢谢你,改天见。”陆千凝也要跟着珠珠的步伐走人。
没等她走出去两步,乔振东就一把拽住她,“吃了饭再走。”
“我不饿。”
“你不饿我饿。”
“乔振东你放开,我不想在这里和你吵架。”
“我也没想,你花了我的钱,总要跟我汇报一声,都买了些什么吧?”
“那几个钱对你来说算什么!”
千凝忽然想起来,转头对肖逸楠说:“肖先生刚刚说的钻戒是可以定制的吧?”
“Ofcourse!”
“麻烦给我做一个大的钻戒,越大越好,我们单位那些女孩子戴的都比我的大,我也要一个。”
“这,当然没问题。”
千凝有意做给乔振东看,低声对他说:“你的这卡要是刷爆了,我可能要继续刷妈给的那张了,她很喜欢我来着,如果我不够和她要,她会不会给啊?”
乔振东静静看着她,贴近了她笑说:“我们家最有钱的不是我妈,是我爸,你要是把他拿下了,要什么都给你。”
“是吗?”千凝做惊讶状,“你不早说,很少见到爸,下次见着他老人家,我要嘴甜点了。”
“我爸这人不好对付。”
“我自有手段,你不必担心。”
肖逸楠,钟言看这俩人暗自拉锯,站一边乐得看热闹。
热恋中的男女,都是瞎子,这句话真有道理。
晚间,一伙年轻人约了吃饭。乔振东,肖逸楠在一起谈了些生意上的事,肖石珠宝为立群科技注资千万,对企业未来发展有些自己看法,他们俩全程用英文讨论,肖逸楠英文母语,乔振东常年海外,两个人聊起来就把千凝和钟言给晾一边儿去了。
千凝得知钟言是翻译,偷偷问,“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
钟言笑说:“知道,在说你。”
“啊?说我什么啦?”
“说你可爱。”
“骗人。”
“我说的是真的。”
“好吧!我暂时相信你,你和肖先生是一对吗?”
她敛了笑容,“不是。”
“不是?看来我眼睛又犯毛病了,最近总出问题。”
钟言笑起来,“你说话真有意思,怪不得乔总这么宠你。”
提起他,千凝有气,“不用试图掩盖我们两个的不协调,他和我,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看你的眼神也不太好。”
“那谁在上,谁在下?”
“我就是被他无情踩在脚底下的那个,当然是他上我下。”
桌上谈话的人忽然停了言语,乔振东,肖逸楠都看过来。
肖逸楠挑眉道,“Oh!”
待千凝自己反应过来祸从口出之时,窘得想找个缝钻进去。
乔振东平日里和这帮朋友联络不是特别多,近来也实在没空,偶有机会在一起,像这样吃个饭,喝个酒也是放松的好时机。
当老板的,在员工面前不能太随便,总要有个老板的架势,在大街上,在媒体上,也容易被人认出,有人要求拍照,有人要求签名,企业的成功,为乔振东的知名度带来了热度,立群近几年突飞猛进,对于行里人,和计算机相关专业的学生来说,立群不是个陌生的地方,乔振东也许,也就被人过度神话膜拜,而熟知了。知名度有所提升,自由度相对减少,能和相熟圈里的朋友这等聚在一起,倒是难得。
肖逸楠认识朋友不少,就把几个朋友也叫来了,其中好几个是给立群融资过的,乔振东自当对人家热情起来,原本一个随意聚餐,现在倒变得像企业家聚会,千凝和钟言两名女将在一边,有些受冷落,当然了,只是话题上受冷落,关注度,还是非常高的。
乔振东带陆千凝出来露脸的次数不多,也很少和人专门解释这人是谁。这天,陆续到来的年轻企业家里头,有一个人,陆千凝也认识,并且很久不见。
李政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在聊,他对自己的迟到表示抱歉,“对不住各位,来晚了。”
“不晚,不晚,今天我们喝个够,振东,你没问题吧?明天有工作么?”
“没问题,今天大家难得聚在一起,能有什么问题?”
“嗨!问题在家里呢,没来,就没问题。”有人说笑道,后又留意桌上有两个美女,问道,“谁给介绍介绍这两位美女啊!”
肖逸楠身边坐着钟言,他先介绍说:“钟言,我的翻译。”
“哦,翻译都是你的啦?”
钟言红了脸,对大家僵硬地微笑。
肖逸楠道,“人家是女孩儿,别开人家玩笑。”
接下来,乔振东也一反常态,和大家介绍他身边坐着的,这个年龄看上去很小的女孩儿,她这天的打扮更显幼稚了些,头发束成马尾,高高的,光洁额头露出来,干净的脸上脂粉未施,穿戴很年轻化,所以,当乔振东说这人是他老婆的时候,当真把这些人给惊着了。
“陆千凝,我妻子。”
这个直白的介绍有些出乎意料。千凝诧异望他,嘴里的胡萝卜都忘了嚼,这份及时昭告天下的肯定,再无遮蔽的坦诚,让她心跳瞬间加速了。
她曾经这样想过,乔振东从来不带她出席什么场合,去见什么朋友,也从来不主动介绍她姓氏名谁,是因为,他对他的这个婚姻心理上否认,他没有那么主动,更别提迫切的想法来介绍她。
所以,这个介绍,让她略微吃惊了。
她微微张着嘴巴,神色复杂瞧着他,他对她这小女孩的心思倒没深究,她浅得像条小溪,这份年轻,倒是直白又纯粹的,甚至,带着莽撞和可爱。
他把她嘴角沾着的胡萝卜渣擦掉,“看着我干什么,人家还当真以为我骗了个未成年少女!你倒是说话啊!”
“啊?哦……大家好,我是陆千凝,乔振东的……妻子。”
说完这话,她的眼神不自觉就飘到李政那头,李政正在和别人聊天,也跟着大家一同笑着望过来,好似他们并没交情,也并不认识。
“桌上这俩男的,佳人在侧实在太残忍了,早知道这样的聚餐才不来,人家明显来显摆的,竟然还有一个结了婚的,啧啧。”
有些人是乔振东的老相识。
有人提起,“振东,你当年刚出山的时候,可当真可爱直率,实惠着呢!”
“小陆,你不知道,当年振东在本地找不到公安局的关系,这可是相当严重的,后来,我们一个朋友,介绍了两个公安的领导给他,一起吃个饭,人家公安当场就说了,既然我们要做好朋友,当然要表示些诚意的,你猜怎么着,振东当时啊,真就敬酒一圈儿挨个儿地喝,最后大概喝了有一斤多,愣是把公安那头给震了,交情也就这么来了。”
千凝笑着听着,表情专注,听完了,转头过来看看乔振东,笑得温婉,“你怎么那么傻?”
“你们这些人,非挑今天叨叨这事儿么?故意的吧?”乔振东佯装不满道。
“谁叫你丫带老婆来的?什么时候结的婚我们都不知道,低调过头儿了啊!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是吧?人家姑娘家不介意么?干什么藏着掖着怕人知道啊?”
千凝说:“我们没想声张,也就谁都没告诉,说到底还是我出的主意,你们别怪他!”她也是故意把这话说给李政听。
“哟!妈呀!我受不了了,这姑娘美丽大方,不行,我要补一个节目,你们俩给我们来个交杯酒吧!”这人喝高了,说话乱七八糟,脸也红了。
桌上其他人也都跟着附和,都是相熟的人,平时在外头总装得人五人六的,这会儿现原形了。
乔振东瞧她一眼,见她笑着,并无反对,就由着大家的意愿,喝了交杯酒。
如了大家的愿,乔振东搂着她的肩膀,“你们别闹她,她还小。”
“哟!你丫是想气死我们这些单身的是不是?别再强调你年轻又漂亮的老婆了行吗?早认识她,说不定还轮不到你呢!对吧!我们这里也是有帅哥的,就不缺这个,你看我们肖逸楠肖总,再看我们李政李总,哪个不是帅哥啊!”
说道李政,千凝看过去,他正和其他人一道看他们的热闹,仿佛觉得很有趣。
话题绕着绕着又回到乔振东能喝酒这件事上,有人说:“我们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他醉啊!他是把人家都喝趴下,自己还能最后怪罪没人跟他喝的那种,你说他能醉吗?酒桌上的任务目的,该干的事儿,他一项都没落下,跟你说,喝醉以后,什么都知道,耍酒疯的那些,都是装的。”
千凝低着头,没做声,乔振东瞧见她神色微敛,似在想事情,再瞧她一眼,他仿佛就瞧进她心里去了。
陆千凝默不作声,想起他们俩第一次相识酒后乱性的那件事。或许,他就是个处处留情的男人,有真情真爱也不是留给她这种酒后得来的女人的。
吃喝完了,一众人兴高采烈地散了。
有人还有行程,有人叫车回去,李政也和众人一起离开了。
剩下肖逸楠,钟言,乔振东,千凝四个。
钟言借故离开,肖逸楠开口相送,钟言说不必,他还是说,要送的,叫自家的司机过来,硬是把人给送走了。
于是,剩下乔振东和陆千凝两个人。
乔振东点根烟,说:“气消了吗?”
“花了你的钱,把委屈吞肚子里,就该消气了吗?你们男人的世界里,女人就只会生气吗?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正好有辆车停过来,千凝招手拦了,拉开车门坐进去,乔振东要进去,她却不让,“你别进来。”
“因为我没接上你刚才说的那半句话?”
“自以为是,司机先生,麻烦开车。”
千凝升上车窗,坐车走了。
车灯在他眼前闪了两下,吞了一口汽车尾气,他也招手拦了一辆。
乔振东电话跟进来,她接起来,“干吗?”
“明知道我不能开车。”
“你不会自己叫车啊?”
“你想报复我,用这种方式未免太弱了。”
“别把我想得那么不堪,我懒得跟你说,你现在又不是我上司。”
“终于来了,你还是怀恨在心,因为我让你下不来台。”
“你是神经病。”
“这你都看得出来。”
“我懒得和你吵嘴。”
千凝掐断电话,红灯,有辆出租和她坐这辆并排停着。
乔振东露出脑袋,“喂!美女,跟我回家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