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峪谷。
谷口略显宽阔,两旁怪石磷峋,杂草丛生,间或有不多的绿树掩映其中,再往上看,却是陡峭的崖壁,如刀锋一般耸立,甚至光洁如镜,柳如风盯着这堪称刀斧神工的绝壁,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先派了士兵向前探路,然后又亲自率了人马登上一边山头,路上却是崎岖难走,有好几次,脚下一滑,山上沙砾便从崖上滚落,直溜溜地滑向谷底,发出沙沙沙的摩擦声。若想谷底的人从此爬上山头,只怕是凭空妄想了。
狭长的谷道绵延数十里,远望去像条长蛇般蜿蜒在绿树环绕中。柳如风手遮双眉,远眺下,嘴角略向上扬,一股冷虐的笑从脸上漫延,他唤过一旁心腹白玉堂,在他耳边交待几句,白玉堂立即领命而下。
柳如风飞扬的红色披甲在转身间被一旁荆棘刺到,挂住了,他使劲一扯,却将披风一角扯破,在荆棘上留下了一截红色布块,随即他便想起,云裳在上阳城的山头上,慌乱地扯过被枯枝勾住袖摆,含怒亦含嗔的样子,他不禁微笑起来。心弦在那一刻触动,心中涌起一股柔情,此时的云裳,是不是正在责怪他的不予言明呢!云裳,我不想让你轻涉险地啊,你明白吗?
暮色渐浓,柳如风一声令下,数百人马驻扎在书峪谷的开口处,埋锅造饭。柳如风接到现报,在离他们十里处发现紫陌军的形踪。柳如风腾地从地上站起,暗叫一声好。算算时间,白玉堂的暗号也该发了。正思索间,一道蓝色的烟花在离他们约七八里的凤鸣山上闪现,前前后后响过三发,暗号如约而至,这是他和太子约好的暗号,不出意外,太子将带十万人马星夜奔袭,来书峪谷瓮中捉鳖了。
柳如风下令将地上造饭痕迹清理干净,再将马匹带上脚套,将士们均身着黑色夜行衣,随时待命。
上阳城内。
小兵来报,凤鸣山上蓝色烟花三响。太子皇甫容轩一声令下,十万兵马整装待发,云裳和小果闻声而动,找到太子,问明因由,欲一同而去。
太子连连摇头,对她说:"战场险恶环生,不是你们女人该去的,我会留十万兵马在此,由柳如霆统帅,你们在此等我们便是。"云裳牵挂柳如风的安危,哪里听得进去,遂与小果阳奉阴违,回去找了两套兵士衣服换上,混在队伍中出发了。
一路风餐露宿,未曾停歇,到了离书峪谷约十里之处,全军停止前进,原地待命。饶是云裳有轻功护体,却也劳累不堪,更别提小果了。一停下,小果便瘫在了地上,嘴里直嚷嚷"天啊,这速度,都赶上飞行军了!累死我了!"
云裳笑笑,就着地上尘土,坐了下来。天色已微亮,不知柳如风此刻又到了何处。
望望四周,身处荒野,兵士们困顿不堪,一个个东倒西歪,一盘散沙。太子一声令下,就地扎营,士兵们一个个又忙碌起来,扎营打灶,忙个不停。
正在此时,前方奔来一骑黑影。
行得近了,才得以看清是一个身披黑铠的风云士兵,背后已中一箭,匍匐在马背上,仍自顽强地用一只手拍着马臀,冲了进来。
云裳心下一惊,一个腾跃,飞至那人马前,将那人救下马来。却见他脸色泛青,口内喘着粗气,嘴里吐出一句话:"救将军,将军...被围书峪谷。"说完便昏死过去,云裳急着"喂,喂,柳如风怎么样了?"连喊几声,却是再无声息。
云裳衬度着,该是情势险恶,这名士兵不顾自身安危,冒着生命危险将消息送了出来,要不然,现在还不知谷内情形如何。
她让身边士兵将伤兵抬到太子那边,太子一见士兵打扮的云裳,眉头一挑,略含笑意:"知你不会乖乖地在上阳城内等待,怎么样,一路奔波,可还吃得消?"原来,一切都瞒不过太子的眼睛,云裳晒然一笑,然后微蹲下身,眉头紧锁:"太子,柳如风已被围在书峪谷,刚才是他冒死带出来的消息。"云裳指着一边被抬着的士兵。
太子亦是一惊,脸色铁青,"想不到紫陌兵来得如此之快。"
"李书海!"
"在!"从太子身后站出一人,肤色黝黑,双目炯然有神。
"我命你速领两万兵马,立即前往书峪谷,缠住紫陌,救出柳将军!"
"是,末将领命。"遂领了兵符,大步流星般走了出去。
云裳心内焦急,不知此刻柳如风是生是死,想起那夜柳如风令人信服的眼神,那句"等我回来",云裳心如刀割,也不管后面太子说了什么,径直取了两匹快马,拉了小果,背起随身布囊,一起飞奔书峪谷方向。
两匹快马一溜烟地跑掉,太子在后跺跺脚,亦是惘然。心里泛起一丝苦涩,为什么,一听说柳如风出事,她沈云裳似乎连魂也丢掉,不惜牺牲自己,为什么...
内心的焦急,并不曾因着马儿的奔驰有所减轻,就连昔日活泼可爱的小果亦噤了声,心里翻江倒海地全是柳如风浴血的模样。
云裳手上缰绳勒得生疼,可是这痛楚却抵不过心上的痛,丝丝缕缕,无边无际,仿佛被人扼住脖项,喘一口气都难过得像要死去。额头早已被冷汗浸透,可云裳却顾不得放多,只不管不顾地死命抽着身下快马,眼前幻浮出柳如风洒满血污的脸和那一双星眸里快要熄灭的火焰...
云裳使劲摇了摇头,欲将这些幻影摇散,却不料这些幻影就像电影画面一般,清晰地从脑海中一一闪现,云裳心内大骇,微闭了眼,一滴泪珠洒出,云裳倔强着揉了眼,紧咬嘴唇,将身势伏了下去,紧贴了马脊,随了马儿飞奔去。
身后尘烟滚滚,万马奔腾处,黄土漫天,风沙侵脸,该是李书海的两万人马紧随其后。
心内升起隐隐的希望,或许,还来得及吧!云裳心内翻涌,心已如离弦的箭飞到了书峪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