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共处一室1
林夕到了傍晚就出院了,是她执意要出院的,一来她不想烦劳施倩在医院里照顾她,二来她也想尽快把剧组需要的服装准备好。现在工作对林夕而言,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她想让自己在工作中获得一种内心的踏实。
施倩开车送林夕回宾馆,路上,林夕抱着那盆桔梗花,对施倩说:“谢谢你的细心,这桔梗花带给我安宁。”
这熟悉的花朵、熟悉的味道,都让林夕觉得惬意舒适。
施倩浅浅一笑,“不必谢我,并不是我细心,这花是有人让我带来的。”
林夕心中一动,她马上知道施倩说的是谁了。她再看那盆桔梗花的时候,心中不禁微微疼痛起来。
宾馆到了,施倩的房间不跟林夕一个楼层,她要送林夕会房间,林夕拒绝了。
谢过施倩,林夕一个人抱着那盆桔梗花从电梯走进自己住的楼层,打开门,一个熟悉的身影马上映入眼帘。
是他,他此刻站在窗前,他的侧影瘦削寂寥,这会儿林夕看了,觉得眼睛有被刺伤的感觉。
半晌,还是林夕先开口,“你怎么来了?”对于他是怎么进入这个房间,她倒是并不惊奇,以前这样的事情,他也做过。
他转过身,林夕才看到他脸色苍白,他的病还没好,非要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呢?他现在还是完全没有爱惜自己的想法吗?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语。当初他们遇到一起,常常会吵架,如今却是一味的沉默。
林夕手里还捧着那盆桔梗花,他从来不曾在她面前提过桔梗花,也绝少提到米家镇,怎么又要让人给她送这花来?
他看着她良久,看到她的胳膊微微有些颤抖,就走过来,拿过她手中的那盆花,她这才又回过神来,“你怎么来了?”说完了,才想起这话她好像问过了。
他把那盆花放到窗台上,才缓缓说道:“你什么时候成了忍气吞声的性子?”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以前她经常跟他吵架,在他面前不像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如今被人打破了头,却没有追究。
林夕并无心说这个,他应该在医院里,而不是待在这个房间,林夕说:“你走吧。”
他回过头来,“等你的伤好了我就走。”
这么说,他打算留在这里。这这么可以?“你这又何必呢?”林夕说。他们早就该是陌路人了,她希望自己的心像一湖平静的水,可他偏偏又来丢上一颗石子做什么呢?
他望着她,“你就这么恨我?”
他怎么可以这样说,难道这些年,一直在恨的,不是他吗?是他一直恨着她,而她一直在他的恨和折磨下生活。
林夕说:“是你一直在恨我。”
“可是最终更决绝的是你,你一直都不肯不恨我,这么些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从来没有过放下恨的打算,对吗?”他看着她,眼底里有黑沉沉的光,深邃而苦痛。
林夕说:“我原本没有打算恨,刚刚遇到你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恨你,是你在恨我,这个问题也是我应该问你的,米振扬,这些年来,你对我的恨,你可曾想过放下?”
那簇光还在他的眼中闪烁,他说:“我想过,有两次,我想过要放下恨,我想要遵照我内心的渴望活着。一次是我们一起从山上摔下来的那一次,你把你的血输给我,我觉得自己的身体都是我们两个人的,我决心放下一切,我什么都不管了,我再也不想恨你,不想活得那么累。可是我做了那样的打算不久,我妈妈就去世了。”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你说,面对我妈妈的去世,我怎么能放下?我发现我还是放不下。”
林夕低了头,她听到他说自己的身体都是他们两个人的,鼻子就酸涩起来。
他接着说:“第二次,就是你出车祸的时候,面对那样的你,我觉得其实什么都是可以不在乎的,可是你不能给我照顾你的机会,你说宁愿死也不要跟我在一起。”他的声音愈发低哑起来。
久久的沉默,空气凝重的仿佛要让人窒息,最后,林夕抬起头,“所以,我们没有在一起的缘分,我们谁都摆脱不了命运的安排,离得远才能避免伤害,所以,请你走吧。”
她的声音虚无飘摇,像是失却了力气。
他盯着她,她的头上还缠着纱布,她受伤了,他听施倩告诉自己这个消息之后,就不顾主治医生和卢新生的阻拦,径自跑到这里来了,他不能忍受别人伤害她,一点都不能。但是现在,她却不允许他为她做任何事情,她一再地赶他走。
“我说过在你伤好之前我不会走的。”他的话音刚落,门铃响了。会是谁呢,这会儿来按门铃。
第六十三章共处一室
林夕走去开门,发现站在门口的是施倩。
施倩问:“林设计师,米总在吗?”
林夕闪开身子,“请进来吧。”
施倩跟进来,看到米振扬正站在屋子中央,面色极其凝重,施倩知道这个时候他不希望别人来打扰,可是她也是没有办法,她说:“米总,剧组的女主角宫云一定要见你。她现在找到宾馆来了,说一定要见你一面。”
施倩已经跟宫云解释了半天,请她回去,可是宫云说什么都不肯,非要见米振扬一面。施倩被她缠得没有办法,只好来告诉米振扬。
没想到米振扬说:“请她到这里来吧。”
施倩应声出门,林夕问:“请她到这里来做什么?”她跟宫云刚刚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她不想在这里看到宫云。
米振扬却说:“你不觉得,她欠你一个道歉吗?”
他刚刚说完这句话,门铃又响了,林夕又走去开门,这回站在门口的是宫云。
宫云看到林夕,愣了一下,马上又露出了然的表情,怪不得制片人告诉她,投资方那边一定要更换演员,她宫云出道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所以她找到宾馆来,她一定要来问个清楚。现在看到林夕在米振扬的房间里,她觉得事情很清楚了,原来自己被换掉是因为这个女人。
不过既然来了,宫云还是要进门问几句的,她看林夕的眼神中带着傲慢,“请问米总在吗?”
林夕让开身子,宫云走了进来。
宫云是第一次见到米振扬,没想到这个人很年轻,而且长相出众,只是,脸色极为冷峻。
“米总你好,我是宫云。”她开门见山地说道。
他并没有寒暄的意思,只是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宫云说:“我不明白,米总为什么忽然提出换演员,我跟剧组是签过协议的,难道剧组说换人就换人吗?”
她出道以来,几时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她都是被人赞着捧着,现在忽然有人要炒掉她,她能忍得下去吗?
米振扬说:“宫小姐,刚才林设计师去给你开门,你没有看到她头上的伤吗,这伤好像跟宫小姐有关吧,我好像没有听到你说道歉的话,一般情况下,我们伤害了别人,都是要表达歉意的。”
他倒是毫不遮掩,看来他执意要换掉她,还真是因为这个女人。宫云看了林夕一眼,林夕此刻站在一旁,并不说话,脸上不悲不喜,看不出是什么心思。
没想到这个小小的设计师,居然跟投资人有关系,他们是什么关系?情人?宫云心里这样想着,转回头对米振扬说:“林设计师受伤,是个意外,我并不是存心的。”
“不管是存心还是无意,伤害总是事实吧,宫小姐既没有去医院看看,也没有打个电话问问,甚至刚才跟林设计师打了个照面,都无视她头上的伤,难道当了明星,就可以失去起码的礼貌和善意吗?”米振扬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直压迫力,句句敲打着宫云的心。
宫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措辞,过了好久才说:“难道米总因为这一点小意外就要换人吗?”
米振扬说:“我不认为这是小事,如果这事情传扬出去,对宫小姐的形象怕是也有损吧,现在的观众或者说粉丝,看重的也不仅仅是演技吧,还有艺德。若是因为艺德的问题影响了演员形象,也就影响了收视率,我作为投资人,自然是要为这些做考虑的。”
他说的头头是道,宫云却觉得他是在强词夺理,她冷冷一笑,“拍这个片子,是导演制片人找的我,如今要换人,却拿不出什么理由,这实在说不过去吧。”被换掉实在是有损面子,而且若是传扬出去,也会对她的演艺事业造成不好的影响,宫云可不打算轻易罢休。
米振扬神情也冷淡:“你说没有理由,我刚才说的难道不是理由吗?不但是,而且是很重要的理由。难道对宫小姐来说,艺德并不重要吗?伤害别人对宫小姐来说都是小事情吗?亏得这里没有记者,不然,要是报道出去,怕是也不好听吧。”
他看着宫云,眼里带着的威严压迫的宫云低下头去,不过,她很快又抬起头来,“米总,一次小小的不小心就要上升到艺德的角度,我觉得有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意思。”
米振扬毫不相让,“出现意外、造成伤害却不道歉,这是一般有良知的人做不出来的,说是艺德并不过分。不管你是不是要离开剧组了,宫小姐,请你给林设计师道歉,否则的话,我会请律师跟你说话。”
什么?这点小事也要找律师?看来,他是要为这个女人出头到底。宫云还没有受过这样的气,但是她也知道,如果这事儿闹大了,确实对自己的形象是有影响的。
宫云转向林夕,见她还安静地站着,虽然气不打一处来,还是说道:“林设计师,我为这个意外向你道歉,虽然这是个意外,但是医药费我来负责好了。”
林夕表情淡淡的,“医药费不必了,我已经付过了。”
第六十三章共处一室
门并没有关死,施倩敲敲门进来了,“宫小姐,米总刚刚出院身体不太好,有什么事情,宫小姐跟我来谈吧。”
宫云发现米振扬的态度果决,而且似乎抓住艺德这一点不放,让她颜面扫地,她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也许她需要找别人来说说,寻找转圜的余地,她于是就跟着施倩出去了。
两个人出去了,屋子里又陷入了安静,林夕说:“其实不必……”
“为什么一定要忍气吞声的,她对你的轻视你难道一点都不在意?”他打断她。
林夕也并不是不生气,落地灯事件虽然是个意外,但是如果当时宫云不是那么傲慢和激动,那个意外也不会发生。但是逼出来的道歉,毫无诚意,又有什么意思呢。她说:“那样做,是她的行为方式的问题,她并不是对我一个人这样。”
米振扬说:“所以才要换掉她,她不会红太久的。”
太过傲慢,连粉饰一下自己也不肯,这样的人星途不会是太宽广的。
虽然他是来帮林夕出气的,但是林夕现在需要的不是这个,她希望他回医院去。
“你回去吧,米振扬。”她说,“我要休息了。”
他直愣愣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回云海?”
他这不是疑问,而是反问。如果她不回云海的,他又何至于这样痛苦。让他知道她就在近旁,却又不能靠近,这种感觉让人无法忍受。
林夕说:“我在哪里,似乎跟你都没有关系了。”
“可是我的身体里有你的血液。”他的声音苍凉痛苦。
“那又怎么样呢?”他们本是对方生命中的冤孽,越是靠近,就越是痛苦,林夕说,“米振扬,过去那种日子你还没有过够吗?我根本连想都不愿想起。”
她是这样的决绝,决绝到不给他一点余地。
他也想过要远离,他也想过要离她远一点,可是他的行为很多时候并不受意志的支配。她走出他的生命,就像把他的身体割得支离破碎一样,他已经没办法忍受这样的疼痛。
清醒的时候,他说不出情话,他也不会哀求,可是,他不想就这样走掉。
林夕说:“你走吧,我要睡了。”
他还站着没有动,林夕说:“你走吧,米振扬,你走吧。”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也有些激动,她很久没有这样激动了。
他站在那里,身体僵直,许久,她听到他的呼吸有些粗重,而且像是很困难,她有些忐忑起来,他是从医院过来的,他还在病着。
好久,他还是一动不动,呼吸越来越不畅,林夕害怕了,走到他面前,见他的脸色已经由苍白变成暗红,跟上次病发作的时候很相像。
“米振扬,你怎么了?”林夕听到自己的声音无法控制地带着颤音。
他的手轻轻捂着胸口,额头上是汗珠,林夕马上知道,他的病真的发作了。
她急忙扶住他,就在她扶他的刹那,他的身子险些栽倒。
林夕用了最大的力气扶住他,这个房间里没有沙发,林夕把他扶到床边,扶他坐下,“告诉我药在哪里?”
现在当务之急是给他吃片药。
他指指窗台,林夕这才看到有个包在窗台上,急忙奔过去,打开那包取了药,又倒了水回到他身旁。他此刻已经倒在了床上,林夕扶他起来一点点,帮他把药吃了,又扶他躺下。
林夕觉得自己的心缩成了一团似的,紧张地手脚也有些发抖。
他这次服了药不像上次一样恢复得快,很久了,他的呼吸听上去还是不匀净,脸色也依旧发红。
林夕有些不知所措了,“我们去医院吧。”
他轻轻摆摆手,声音微弱,“不用。这药服久了,药效不那么快。等过一阵子会好的。”
他怎么能这样对自己。
林夕忍不住说:“你这是虐待自己,明明病情越来越重,为什么不早点去医院治疗?”
他使劲喘了几口气,说话很费力,“治疗好了又有什么用,我不知道我生命的意义在哪里。”
林夕又觉得嗓子被什么堵住了。
过了好一阵子,他的脸还是一片赤红,林夕觉得自己的恐惧在加重,她知道这个人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了,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害怕,她忽然有些明白他面对失明的自己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他为什么说什么都可以放下。
面对这样的他,其它的事情,好像都不重要了,只要,他能好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