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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无法逾越1

云海的冬天室内外温差很大,有暖气的房间里,氤氲着温暖的气息,花草一样长得旺盛,像是暖春一般。可是室外,就寒风刺骨、冷气逼人。

林夕从外面带着一身的寒气走进米振扬的家门,迎面而来的是暖扑扑的气息,可是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人,面孔却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冷。

他今天心情不好,还要叫她过来,难道是要找个出气的?

林夕不想招惹他,所以进门之后先就温声问道:“晚饭吃过了吗?”

他没有应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夕只得走到他跟前,又问:“你想吃点什么?”

他看也没有看她,冷着脸说:“什么都不想吃。”声音喑哑低沉。

他的心情不是一般的糟糕,那他打电话叫她过来,就是让他看他这副冷面孔的吗?

林夕也不晓得他是怎么了,但是知道此时多说无益,也就默默地坐了下来。

林夕扭头时忽然看到窗台上插着一束菊花,心里不禁黯然,马上明白了他心情不好的原因,今天是他妈妈米桂娟的祭日。

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回米家镇祭奠妈妈,还会在家里插一束菊花。今天,他不然是从米家镇刚刚回来。

米振扬妈妈生前一直多病,她的身上,终年弥散着中药味儿,脸上的神情也总是阴郁的。

她身体不好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他很少出门,终日吃药,而且一到冬天病情会格外的严重,但是那年冬天,她的去世却依然让人觉得猝不及防。

那年冬天,米书英身体状况也很差,生了一场大病,镇上的医院说病情严重,最好找更好的医院治疗。

林夕那时候正在上高三,因为之前在学校组织的旅游中遇到危险,后来又给米振扬输过血,所以身体也差,时而生病。那阵子她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米书英,所以妈妈才会生了重病。

面对医生提出的转院建议,林夕一筹莫展,她一个高中生,纵然生活自理能力强一些,但是要独自带着妈妈去大医院治疗,还是一时间觉得不知所措了。

林夕正在发愁的时候,米建松来到她家,主动提出带米书英去省城看病。

米建松和妈妈年轻的时候有段恋情,这个林夕知道,就是因为这个,米桂娟一直恨着米书英。也是因为这个,米振扬对她心生恨意。

林夕也知道,自从她们母女回到米家镇之后,米书英和米建松没有过什么来往,即便在路上无意中遇到,也是匆匆地擦肩而过。纵然遇到再大的困难,米书英也不会向米建松开口求助的。而米建松为了避嫌,也从来没有到米书英家里来过。

这次是米建松从镇医院哪边知道米书英病情严重,还是忍不住到林夕家里来了。他见米书英虚弱的样子,马上提出带着她到省里的大医院彻查一遍身体。

当时米书英不但病得起不得床,而且神思恍惚,林夕正在发愁,所以米建松此刻的到来无疑让他成为了她们母女的救星,他主动提出送米书英去医院,虽然米书英摇手拒绝,但是林夕还是欣然答应了。

那是林夕对妈妈态度最坚决强硬的一次,她跟米建松强行把妈妈扶到他的车上。米书英虽然激烈反对,但是面对女儿的坚持和眼泪,最终妥协了。

米书英去了省里的医院,经过彻底的检查,医生诊断说主要还是心脏不好,带来了很多并发症,像内分泌失调等病症。而且大夫还告诉林夕,米书英的精神状态也不好,有抑郁症的先兆。

因为查病的程序比较复杂,而且米建松还找了一个老友卢医生为妈妈诊断神经方面的病症,而省城距离米家镇又路途遥远,所以他们三个人在省城耽搁了一天。后来他们取了药回到米家镇,才惊闻米桂娟突然病重,当米建松回到家里的时候,米桂娟已经咽气了。

守在米桂娟身边的米振扬,用无比愤怒发红的眼睛望着自己的父亲,米建松就知道,儿子心中从此有了心结,他对儿子的歉疚,也无法弥补了。

林夕并不知道米桂娟的病一下子会那么严重,否则她不会那么坚决地拉着米书英上了米建松的车,让米建松带着她们去省城查病。她的心里,也蒙上了一层歉意。

因为米桂娟一直病着,到了冬天更是衰弱得很,所以米建松也大意了,想不到妻子猝然离开。

米桂娟常年疾病缠身,性格敏感忧郁,但是对儿子却是看做至宝。米建松常年忙着木材厂的事情,米振扬自小就是米桂娟一手带大,所以他对母亲的感情,是很深的,而母亲的死,给他的打击很大,母亲临终前一直喊着米建松的名字,但是终于没有看到一眼米建松,那喃喃的喊声,那份绝望与无奈,深深地刻在了米振扬的心上。米振扬的恨意,在母亲去世的那一刻,陡然升级,他觉得自己的父亲、米书英,连带着林夕,都是不能原谅的。

第三十八章无法逾越

林夕知道,这些年,每年到了母亲的祭日,米振扬都会独自去米桂娟坟前祭奠,从来不会约父亲同去,这些年,他内心的怨恨,一直没有放下。否则,他也不会那样的折磨林夕。

这个时候林夕能说什么呢?她什么都不能说,这个时候,她说什么都是错。

她只能默默地坐着,不说一句话,静静等待他的冷言冷语。他痛苦的时候,折磨她,或许会让他觉得轻松。

林夕坐了好久,没有听到米振扬开口,他大约是累了,不想说话吧。

林夕觉得口袋里一阵震动,紧接着铃声响了起来,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现是米建松的电话,赶紧接了,听见米建松声音颤抖地说道:“小夕,我正带着你妈妈赶往云海中心医院,你妈妈心脏病突然发作,休克了。”

“什么!”林夕只觉得心里一颤,腾地站了起来,外套来不及穿就往外走,她听到米振扬在后面喊了她一声,但是她没有停住步子。

林夕来到医院的时候米书英已经进了重症监护室,米建松在走廊上来回踱着步子。

林夕走过去想问一句,可是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米建松见林夕这副样子,强忍着焦灼劝道:“别着急,医生说,会缓过来的。”

林夕好久才控制住发抖的嘴唇,“怎么……怎么会一下子又重了?”母亲这个冬天一直身体不好,但是前几天她打电话的时候,米书英说感觉还行,情况比较稳定,让她不要担心。

米建松说:“上午我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你妈妈还好好的。傍晚的时候,我在厨房里做饭,你妈妈在客厅里画画儿,可是忽然听到画笔当地一声落地,我从厨房出来一看,你妈妈已经倒在地上……”

林夕心里又是一阵抖。

米书英现在每加重一次病情,林夕的心里的负荷就加重一下,如今妈妈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不醒,她已经承担不了这样的负荷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监护室一直没有动静,林夕的内心更加焦灼。米建松一直在走廊上踱来踱去,步子越来越沉重。

林夕心神不宁地望向电梯那边的时候,忽然发现米振扬居然来了,他站在离林夕和米建松几步远的地方,既不过来询问,也不离开,就那么站着。

虽然米建松和儿子好久没有见面了,但是这个时候在米书英病房的外面相遇,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所以父子相对无言。

终于有医生出来了,林夕急忙走过去,嘴唇抖抖地问:“医生,我妈妈……”

“病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还没有醒过来,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我们再考虑是否手术。”医生说。

“手术?”林夕有些疑惑。

“病人现在这种情况,可能需要做心脏支架。”医生说。

林夕来不及询问支架的事情,她问大夫,“我可以进去看看我妈妈吗?”

医生说:“可以,如果病人醒过来,注意不要让她情绪激动。”

第三十八章无法逾越

带着呼吸机的米书英闭眼睛躺在病床上,此刻的她,是那么安静,但是这种安静让林夕害怕。

林夕拉起妈妈的手,她的手是温热的,但是没有知觉。

妈妈昏迷着,林夕觉得心口处钝钝地疼着。这些年,妈妈一直受着疾病的折磨,她吃了那么多苦。现在她这样痛苦,她却丝毫不能分担。

不知道在床边坐了多久,林夕一直握着妈妈的手,而妈妈一直没有醒过来。

“孩子,你回去休息休息吧。”直到米建松在林夕耳边说出这句话,林夕才回过神来。

林夕看看表,已经很晚了,这才想起米建松应该休息一下。他也是年近六十岁的人了,这段日子一直在照顾妈妈,今天他又劳累又焦虑,身体早该不撑了。

林夕站起身,跟米建松来到病房外面,米振扬居然一直没有走,这会儿正安静地坐在走廊上的长椅上。他是担心她或者担心他的父亲吗?不是吧,也许他带着幸灾乐祸的心情来的吧?

不过,不管他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来的,此刻米建松需要一个住处,这么晚了,他总不能赶回米家镇吧。

林夕说:“建松伯伯,你都累了一天了,该去休息一下。”又对米振扬说,“你带建松伯伯回去休息一下吧。”

米振扬没有说话,米建松说:“不,小夕,让我在这里照顾你妈妈吧,你回去休息,你脸色很难看,别累坏了。”

米建松照顾米书英的时间长了,倒是习惯于把担子都揽过来。

林夕哪里肯让,她要守着妈妈。她对米建松说:“伯伯你现在最需要休息,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来医院看我妈妈。”又对米振扬说,“你带着建松伯伯回去吧。”

米建松看看儿子,米振扬这才说道:“走吧。”

林夕知道,虽然米振扬跟父亲关系不好,但是已经这么晚了,他也不会对米建松置之不理的。

米建松父子走了,林夕又回到病房里,继续守着妈妈。

她轻轻帮米书英理理头发,“妈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没有照顾好你,我也没有帮你实现内心的愿望。”

林夕一直坐在母亲的病床前,她不敢睡着,怕自己闭上眼睛,妈妈就会有危险,其实因为担心,她也没有什么睡意。

病房里静得出气,只能听到监护仪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林夕回头,发现米振扬进来了。

现在正是深夜,他怎么又回来了?

第三十八章无法逾越4

米振扬默默地站在林夕身后,他其实不想回来,他从一开始就不想到医院来,病房里的这个女人,是让他母亲一生陷入痛苦的女人,是他恨着的女人,连带着她的女儿,他也恨。

可是想起林夕接到电话后慌乱的脚步,想起她惨淡的脸色,他的行为就不受意志的支配了,他又到医院来了。

病房里还是一片寂静,林夕握着妈妈的手,忽然觉得她的手指动了动,林夕有些兴奋地看着妈妈,可是米书英没有睁开眼,她还没有醒过来。

米振扬往前走了走,说了一句:“你这样守着也无益,不如去睡一觉。”

林夕摇摇头,她凝望着妈妈的脸,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米振扬,我想求你件事儿。”

他不说话,大约在等她说出请求的内容。

林夕其实早就想说出这句话,但是一直开不了口,这会儿妈妈昏迷着,她已经顾不了很多了,她怕不说出了,以后更没有机会了。

“让我妈妈跟你爸爸结婚,可以吗?”林夕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他良久沉默,然后忽然冷笑了一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林夕站起来,回转身看着米振扬,“我知道,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这是我妈妈的愿望,我想也是建松伯伯的愿望。我希望你能体谅他们……”

他好像听不下去了,兀自说道:“不要说了,我不可能答应。今天是我妈妈的祭日,你却提出这种荒唐的请求,你觉得我会答应吗?”他的语气已经很重,而且努力压抑着愤怒似的。

可是既然话已出口,林夕就要做出最大的争取,“我想帮我妈妈实现愿望,只要你答应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米振扬不反对,只要他肯,妈妈和建松伯伯就可以结婚,就可以获得幸福,妈妈的心情会好,妈妈的病说不定也会有很大的好转。

米振扬冷笑道:“你做什么都可以?你还能为我做什么?这几年,你为了让我爸爸守在你妈妈身边,你不是已经出卖过自己吗?可惜,你的信誉并不怎么好,你的心并不安分,我不愿意继续相信你会死心踏地跟着我。而且,你怎么确定,我就对你那么感兴趣?”他的声音冰冷强硬,“你是不是以为,你提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你?”

他的话让她很受伤,可是她还是说道:“你再想一想,他们都已经是老人了,我们有什么资格阻碍他们的幸福。”

“阻碍他们的幸福?那是谁阻碍了我妈妈的幸福?我妈妈那么爱我爸爸,可是就因为她,”他看了一眼躺着的米书英,“就因为她,我妈妈一生都生活在抑郁之中,她没有得到一个女人应该得到的爱。你现在让我同意他们结婚,你简直是在开玩笑。”

“米振扬你听我说,你不能把你妈妈不幸福赖到我妈妈头上。我妈妈跟建松伯伯的爱情发生在少年时代,是你妈妈介入了他们的感情。后来我妈妈和你爸爸各自有了婚姻,我妈妈从来没有破坏过你的家庭,即使我父母离婚之后,我妈妈带着我回到米家镇,她为了避嫌,都跟建松伯伯保持着距离,所以你没有理由这么恨我妈妈。”这些话也在林夕心头积压了多时。

“他们保持着距离,那我母亲去世的时候,我爸爸怎么会跟你妈妈在一起?”说起往事,他的声音就变得激动起来。

“那是因为我妈妈病了。”林夕辩白。

“你妈妈仅仅是病了,可是我妈妈没了,我妈妈没了你懂吗?她临走的时候都没有看到我爸爸,那个时候我爸爸跟你妈妈在一起。”他的声音愈发激动,努力压抑了一下情绪才说,“我现在不想说这个,林夕,收回你刚才的想法,这永远不可能。”

他根本无法跨越那段痛苦的往事。

他们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好久,林夕失望地垂下眼帘。

米振扬走了之后,林夕发现米书英的眼角处莹润润的,像是有泪光一样,她以为妈妈醒了,急忙贴近米书英的耳朵,轻喊“妈妈”,可是米书英一点动静都没有,眼睛一直没有睁开。

难道妈妈在梦中落泪了?

林夕的眼睛也湿润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