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北疆燕尔定草原。
草原已是一片浓黑,只有伸长的夜空深处有几颗辽远星辰。那星辰微弱而清亮,散发着柔柔的淡淡的清光,仿若不食烟火的小女孩的明眸,静静的观望着这辽阔的大地,孤独而寂寞,边远而落寞。
草原的东部,青草平铺处,一个个闪着灯光的蒙古包坐落在这片宁静的大地上。从远处看去,就像一条星河,亮着灯的蒙古包就是无数的闪亮的星辰,又或是一颗颗闪着白芒的宝石或贝壳里的珍珠,或者是萤火虫璀璨的尾灯。总之,他们点缀在和天空融成一片漆黑的草原,十分美丽与洒落。
草原的东部,蒙古包群落的尽头,有一条清澈的小河。微风吹来,青草浮动,倒映着无数光影。河面波光粼粼,河水清澈见底。
河边,有一个青春少女独坐沉思。她穿着草原特有的混油五彩线条的水绿色服饰,头戴一顶浅蓝色毡帽,十分清丽。她长着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迷媚众人,一个小巧玲珑的鹅卵鼻,踏踏实实,一张薄薄的嘴唇,不点而赤,像涂了艳丽的朱砂,唇角上翘,一如她的娇欢可爱。
正是亚旭过往的妃嫔,瑞拉。
瑞拉是草原王的女儿,是这里尊贵的公主,今晚并非欣赏望月美景的最佳时刻,但不知为什么,她竟安静的踱步来到了这无人的河边,这孤僻冷清的所在。
她及膝的长发飘扬在身畔,在黑暗中轻轻散发着柔和的蓝色光亮。夜风轻轻地吹,将她一身水绿的长裙,轻轻地吹动。
她取下那顶小巧的毡帽,在手里把玩着,似乎在想什么没有人会知道的神秘心事。鬓边,有几丝柔顺的长发,被风儿吹得乱了,拂过她白皙的脸庞,只是她却似乎没有注意。她站起身来,似乎对一切视而不见,默默地望着苍穹。
哥哥说她千年前从帝都那场大乱中逃回来后,性情变了,且变了许多,不似以前那么张扬淘气,不能忍受别人一点点气,现在她变得沉静冷漠了许多。但她终究不是一个安静的妹子,她的眼里有着不服气,不服输。
但她已不再恨那个人了。不,是两个人,一男一女,两个乱世中的英豪。说实话,她是佩服他们的。特别是那个博学多闻的英姿飒爽的战功赫赫的绽放在红尘中的烈烈女子,赤焰。
于是,回到故土的这一千年内,她阅读了无数名著,以扩充自己的知识层面,希望能够与她媲美。
容貌气质她没有输给她,她知道千年前,她唯一输给她的就是内涵。
风,渐渐大了,她的衣裳在风里飘舞。
一点一点的,是什么在心里浮现,原本是温柔的情怀啊,怎么慢慢的,却变成了伤心。一下一下,像是看不见得刀锋,在心里慢慢刺着。
镂刻在内心深处,原来是一个人的容颜。
相思,刻骨……
她在黑夜无人的时分,在僻静无人的地方,慢慢的,张开双臂,前方,便是无边的黑暗,仿佛天地苍茫。
风这么急,冲入怀里像是要把人撕扯一般,只是她近乎像痴了一般,只是默默凝望着,风吹着他此刻那么单薄而脆弱的身体,就像是,黑暗中盛放光芒的的绿宝石。
夜色,深深。
那莫名的寒,透入了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只有脑海,只有头脑中忽然炽热,那隐忍在心底的深深地眷恋,此刻便像火焰般,深深扩张开来,然后凝结成一张容颜。
瑞拉深深咬住了红唇,闭上了眼。身子仿佛随着风飘荡,如飘絮,如零花。
她的脸色那么苍白,仿佛是因为饥渴的思念而疲惫。
谁在黑暗中低低娇喘?有水珠轻轻滴下,落在河边光亮的石头上。她轻轻地平复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目光抬起,却又淡淡的枉然。
淡淡微光中,一点一点的泪痕,像伤了心的女子。
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
原来疲倦过后,那心中的容颜却是更加深刻的。
往事,一点一滴都似乎刻在了心头,再也抹不去了。
也就实在一千多年前,那个她与他的少年时代,他们也是在这里玩耍。但不像她这般寂静,而是两人谈笑嘻戏声不断。她也不似现在这般安静深沉。她一声声地叫着,追着
旭哥哥,旭哥哥,等等我。
亚旭的容颜深刻。
那双眸子比每一颗星子都要明亮,都要有神璀璨。他薄幸的嘴唇总是勾着意味不明的笑,仿佛那笑声里都镶满了胜利的果实。那果实便是他的梦想。他争霸天下的梦,他野心蓬勃的志向。
他强悍而不乏柔情。父亲曾比喻他为西方彼萨斯的猎豹,直为逐鹿中原,统治四海而努力。
其实他的图腾不过是一只孤傲的蝙蝠,以吸血为生。但总是怜悯世间,而空腹,饿着肚子,痛苦地煎熬。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深夜里,远古的文字仿佛魔咒,低低的回响在深夜中。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没有人会同情弱者,现在她已深刻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
在这时,从黑暗中走出一个中年男人,他披着草原特有的羊毛大衣,缓步走来。目光炯炯有神,嘴角胡须张扬。是她的父亲,草原王。
“瑞拉,夜深了,更深露重,该回去休息了,可别着凉了。”耳边响起父亲深沉的声音。他把披在身上的白羊毛大衣脱下了,裹在了瑞拉身上。
“父亲,我没事,你日夜处理事物,可别感冒。”瑞拉清甜的嗓音。
父亲终究把大衣让给了她,任她怎么说不冷。她与父亲踏走在青草地上,发出稀稀疏疏的青草折倒的声音,一切安详而静穆。
“父亲,明天我想去彼萨斯。”犹豫了很久,她终于把这句隐藏在心底数月的话在这个美好而静穆的夜晚说了出来。上次,她是冒着生死危险才逃出彼萨斯的,她知道父亲不会那么轻易允许她去。
沉默了很久。父亲终于开口,目光慈祥而仁爱
“你去吧,既然你忘不了他。”就是这简短的一句,让她心潮澎湃。她真的可以去吗?那么遥远的森严的地方。
父亲开始帮她分析,“亚旭已坐稳彼萨斯,至今没有任何人能撼动他的地位,现在那个女孩已与她仇深似海,分道扬镳,你去,他至少会念旧情,把你留在他的身边。而且现在你满腹才华,至少能帮他打江山,统治三界。”
“嗯。”她小声地应着。
但最后父亲的那句话令他的心生生疼了一下
“如果他对你不好,你一定要回故土。”
她沉默了一下,眼中清泪翻腾,道:“好。父亲放心,我只是去看看他,若干年后,我一定会回草原。”次日,她便整装出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