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一处办公的人见宋管家走了,就拉着葛贤的衣袖低声劝道:“你也软和些,和那种人对上,小心以后他给你小鞋穿。”
葛贤面色涨的通红,脸上闪过羞恼,“他不过是一看门的奴才,难道我们为官为吏反而要去看一奴才的脸色?”
“宰相门前七品官,那……为人最为霸道,行事张扬无顾忌,”同僚低声劝道:“你就算要驳回,也委婉一些,不然他要真的记恨上了你,在那位面前说几句,他虽不能在职务上难为你,但他若是纵马行凶,你待如何?”
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过,当初宋谷他们刚到太原的时候,就有人看不惯他的行事上书弹劾。
宋谷干脆就纵马将人踩残,当时宋谷手下还有十万兵马,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现在宋谷势力虽不如从前,但他的行事并没有收敛多少,真要出事,不管上面会不会为他讨回公道,难道他真的要牺牲自己去验证这样的事?
葛贤深吸一口气,却觉得胸口如同压了一块石头般难受。
同僚又低声道:“何况,现在我们的顶头上司并不是李大人,”同僚含糊道:“我们只是落第的举人,能得到这份官职不易,还应当珍惜才是。”
葛贤握紧了拳头。
旁边的同僚听见左右一看,见屋里只有他们三人,就压低了声音道:“我看你还是低头吧,别说现在上头不是李大人,就是李大人也没用了。”
葛贤皱眉,“宋谷再有本事,武不涉文,他敢干涉到李大人?”
同僚甲也道:“不至于如此,李大人清廉方正,他若是知道,必定会主持公道的,当年他只是四品官都敢和宋谷拍桌子瞪眼,何况现在他们已平起平坐。”
同僚乙嗤笑道:“你们还当现在的李大人是当初的李大人吗?人终究是会变的。”
俩人大惊失色,“这话是怎么说?”
同僚乙压低了声音道:“……入冬没多久,归安县的新市镇的一百五十多亩地就更了地契的名字,就是李太太堂姐夫家,就是李夫人自己,她的嫁妆里也多了八十多亩良田。”同僚乙讥讽的一笑,“全都是‘荒地’开出来的。”
葛贤与同僚甲的脸色都难看起来,同僚甲红着眼圈道:“这不可能!”
同僚乙哼了一声,“不过是我们自己自欺欺人罢了。”
葛贤也红了眼睛紧握拳头,虽然嘴上说着不信,但心里却知道同僚不会胡说,他们几个是负责登记造册的,整个太原府的田契地契都由他们整理造册,太原府底下的县镇每半年也要更新一次。
葛贤下衙回去的时候脸色还有些难看,一看知道心思不知飞往何方了。
家人见他将自己关在书房了,想了想,还是没去打扰。
葛贤有些书生意气,但并不笨,官场中,各种暗地里的交易合作一直不断,这两年因为圣上整顿吏治,倒是好了一些,但一些小动作也不少。
以李江的身份,只是该良田为皇帝两三百亩,算是很小的一件事了,可葛贤总是会忍不住想,这两三百亩对于李江来说不多,但却不知是多少百姓的心血,对于那些被“荒地”的百姓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
如果是别人,葛贤虽然气愤,却不会伤心,可那人是李江啊,是他所敬重的李大人!
葛家并不是太原本地的人,是从北地迁移过来的,刚来的时候,连件像样的棉衣都没有,母亲与妻儿都感染了风寒,他是从李家领了棉衣,又从德胜医馆里拿了救济的药材……
这些年李大人兢兢业业,一心为民,他也一直以他为榜样,可为什么就是他呢?
葛贤趴在书桌上哭起来,心里既痛心又委屈,还气愤。
李石可不知道有个人正在太原的一个角落里痛惜他,他现在正和赵子重商议军粮的事呢。
宋谷的幕僚猜的不错,皇帝有意对北地用兵,所以赵子重和京城联系密切是必然的。
而赵子重先前上了密折,为了迷惑敌人,搅乱视听,并不与户部尚书联系,建议通过另一个人与户部尚书联系。
皇帝想了半天,也只能选出苏定。
不能和左相联系,更不能和赖五联系,不然谁都会知道他想用兵了,和户部尚书联系也很容易猜出来,刑部不用考虑,赵子重没事找刑部干什么?理由不充分。
工部倒也可以,研制武器不得用工部吗?但这个理由无疑会叫更多的人盯着,来往的信件不安全。
那就只能剩下苏定了。
苏定是吏部尚书,这个理由也很简单,赵子重的儿子渐渐大了,他在正二品的位置上也呆的够久的了,活动一番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皇帝自觉这个理由很好,大手一挥,赵子重和苏定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偷偷往来了。
他们自然不可能只说筹备军粮的事,还有赵方氏的事,他们现在就等着黄州那边方家的消息。
李江将账册交给褚庆,道:“赵都督,现在我们最多只能拿出二十万石的粮食,剩下的要留到入秋后才能凑集。”
褚庆连连点头,摸着胡子道:“储粮不够,仓库里的粮食必须留够最低限额。”
赵子重皱眉,“才二十万石,这也太少了,我们这边不仅要供应太原本地,还有往北去的几府,军粮都从这里出,等到秋收,我们要调配军粮也有些来不及了,要知道,打仗之事,从来都是粮草先行。”
李江和褚庆寸步不让,“赵都督,军粮虽然重要,但百姓也一样重要,虽说钦天监说今年只是春小旱,但谁知道影响有多大?所以仓库中的粮食一定不能低于最低限额,不然到时百姓需要救济,我们从哪儿调配来粮食?”
“朝廷和户部总会有办法。”
褚庆为人耿直,不会说话,干巴巴的道:“不行,我们不能冒险。”
李江却是嗤笑一声,“既然户部可以调剂,何不叫户部调整好军粮?”
赵都督不说话了。
三人沉默了一下,还是褚庆道:“其实这些年积累,国中的储粮不少,据我所知,仅德州粮仓就有九十万石。”褚庆眼里闪过疑惑,“按说这样的储存已经够军粮的开销了,圣上怎么好叫我们从这儿征收?”
太原还好,往北可就艰难了。
李江沉着脸不语,他也没搞懂皇帝的意思,那位并不是劳民伤财,不舍得粮食的人,但没办法,密旨如此,他也就只能这么办,好在太原这些年的存货也有一些,不必再去搜刮百姓。
这一次商谈无果,赵都督觉得再谈下去也没用,褚庆那人只按规章办事,除非三人中俩人拿定主意,不然他是不会妥协的。
但李江管着民政,与他现在所要做的事算是有利益之争,用他的话说,总不能你打仗我就去搜刮百姓吧?
赵都督也没想李江去搜刮百姓,只是秋之前,军粮必须到位,不然战事一开,他的兵就要饿肚子,至于李江去哪儿要,怎么筹措,那就是李江的事了。
赵都督虽然因为他是木兰的小叔子而对他多有照顾,但也不会弃自己的兵不顾。
李江满身疲惫的回到家中,傅氏忙指使了下人去打热水来,亲自帮他更衣,柔声问道:“春种很忙吗?我看你这几天都累得倒头就睡。”
李江点头,“这段时日是要忙一些。”既要忙春耕,又要忙军粮的事,李江不忙才怪。
“我们家的田地也该播种了吧?回头你叫管事盯着些,粮种与耕牛要跟上。”李江顿了顿,又道:“今年只怕有春旱,叫管事通知佃户,今年的租减一成。”
傅氏手微顿,“老爷,我们的税本就比别家的低,若是再低,只怕别家会有意见。”
李江闭着眼睛,不在意的道:“谁会去在意这个?不过是几亩官田,也影响不到谁去,官佃的日子本就比民佃要差,我们又不要交税,能免一些就免一些吧,我总不会缺吃的就是,再不济,我这儿还有禄米呢,每年家里给送过来的粮食也不少。”
江南的米要比北方的好吃,李石又会养生,特意在自家庄子里劈出一块地来种他们自家吃的粳米,每年收货后都给李江苏文送了不少,虽然不够他们吃一整年,但只主子吃,吃个大半年的不成问题。
所以李江还真没操心过这些。
傅氏见李江不欲再谈,也就应下了。
虽然已经通知过傅氏,但过后李江还是叫管家来又吩咐了一遍,李江这边外院和内宅一直分开。
除了几门比较大的生意和不能说的之外,李江从不隐瞒妻子资产的事,但外院的事却一直是李江管着的,傅氏从不插手。
李江只翻了翻,就把账册丢给管家,“你拿主意吧,回头盯紧一些,从现在开始储水,还要约束好佃户,不得因水与别家发生冲突。”
管家满脸苦涩,“爷,您好歹检查检查这账本。”
李江挥手,“我现在哪里有时间?明天我还得到下面的县去检查一下春耕的情况,有需要发放粮种耕牛的地方更要去看一眼,这些你都是做惯的,你做主就是了。”
管家就忐忑道:“不如让太太看一下账本?”
李江就沉沉的看着管家,管家就只觉得后背冒出了冷汗,初春的天气,还寒着。
李江看着账本,突然想起木兰眼睛一亮,嘴角微翘,“把东西送去给大夫人,让大夫人管今年春耕的事。”
这是替换的原先重复的章节,有读者说我骗钱,在这里声明一下,这是系统抽搐的原因,并不是我骗钱,为了几分钱不值得,我发了新章才发现第一章重复了,现在新章也发了,所以今晚我会尽量码出一章来替换下一章的,大家可以先不订阅下面一章,第二天再定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