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顾珉安一直拒不改口叫阿麦师父,不过两人在每日的相处练功中,感情却慢慢融洽了。许慎言每日里看到一大一小的两人开心练功,相处和谐,心情不由大好。
日子一日一日的过去,阿麦的腿伤也慢慢的康复,虽走路仍有些颠簸,却也没有大碍了。好像生活瞬间就有了希望。许慎言日渐憔悴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越州一入夏,便会进风雨季,那一片麦子,得抢在风雨季到来之前收掉,不然,怕是要颗粒无收。
正是农忙季,各家各户都忙着,李二娃揽了那二十余亩的水田,还有那一片梨园,加上李家自己的农活,根本无法顾上许慎言这边。
许慎言顿时傻眼了。
“这些,要怎么弄?”低低的男声在耳畔响起。
“阿麦?”许慎言一回头,便看见阿麦那瘦长的身形,静静地立在她的身后。“你怎么来了?”
“容姐儿睡着了,安哥儿看着!”阿麦应道,双眸却盯着那片金黄。“这些要怎么收?是要把那些一粒粒剖下来么?”他的伤,基本上养的差不多了,看到许慎言束手无措,他也想尽一份自己的力。
“……”许慎言望着阿麦那认真的神色,有种想哭的冲动。一粒粒剖下来……这是要剖到猴年马月?
“到底要怎么收?”阿麦的眉绞得更紧了。
许慎言略带狡黠的目光在阿麦和他的剑上来回逡巡,慢慢地露出了笑容。
收完了麦子,阿麦却笑不出来了。
阿麦觉得自己这十几年的岁月中都没有像今天这么狼狈过,被人千里追杀都扛过来了,却不料被这小小的麦芒给打败了,说出去得有多丢脸啊!
阿麦恼怒地看着自己身上的红疙瘩,尤其是两条胳膊上,更是密密麻麻的让人看了头晕目眩,头皮发麻的。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奇痒无比,恨不得将两条胳膊砍下来才好。
“阿麦,怎么了?”许慎言看阿麦背对自己,有几分异样。
“没事!”阿麦硬着头皮,继续搓麦子。
“真的没事?”许慎言瞧阿麦那张几乎扭曲的脸,眼睛里写满了不信。“累了吧,你先去歇歇!”
不到中午便将余下的麦子全收了,也不知道他多早就起来了。再说,阿麦身上的伤也还没有痊愈,别再累出毛病来了。思及此,许慎言便更加坚定地赶阿麦前去歇息。
阿麦本就强忍着,此时便也不再坚持,依言回了房。用清水将胳膊洗了不下十来次,也没缓解多少。阿麦挫败地将棉帕扔在盆里,坐在一旁不停地搓着双臂,几乎搓下一层皮来,却还是没能止住骚痒。
直到许慎言做好晚饭,也不见阿麦的影子。许慎言想起白日里阿麦那古怪的样子,不由生了几分担扰。
“安哥儿,去看一下阿麦哥哥在干什么?”
“嗯!”顾珉安得了令,旋风一般地跑了出去。
阿麦的房门紧闭,顾珉安敲了半天才敲开。
阿麦揉着胳膊,面色不善地看着顾珉安。顾珉安瑟了瑟,小声道:“阿麦哥哥,姑姑叫你吃饭!”
“知道了!”阿麦瞧顾珉安那结巴的样子,心知自己定然是吓到了孩子,不由缓了脸色,应道。便欲随顾珉安出门,一脚才将将迈了出去,却由不知想到什么,又吩咐顾珉安先走。“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哦!”顾珉安不解地看着阿麦返身进了屋,挠挠头,回去向许慎言复命了。
约过了半刻钟,阿麦才跚跚而来。
阿麦来的时候,许慎言正在教容姐儿拿勺子,不过是抬头打了个招呼。阿麦也没在意,一旁坐下用饭。食不言,寝不语。很有几分规矩。
倒是顾珉安,一边扒着饭,一边不停地用眼角悄悄地瞄阿麦,连菜都忘了夹。
“安哥儿,好好吃饭!”许慎言往顾珉安碗里夹了些菜,瞪眼警告。
顾珉安低声应是。却终归是个孩子,实在抵不过心中的好奇。“阿麦哥哥,你为什么用饭还要换一声衣服呀!”
阿麦正伸筷夹菜的手,不由僵了一僵。
许慎言回首将阿麦好好打量了一番,青灰的窄袖粗布衫,是托二娃哥让人从市集上捎来的,很不讨阿麦喜欢,平日里,没见过阿麦穿过几次。没想到如今天热起来了,他反倒穿上了。“衣服怎么了,挺好的呀!”
“不是,刚才阿麦哥哥穿的不是这件,唔,唔……”顾珉安想要解释清楚,却被阿麦顺手夹的菜堵了嘴。“吃你的饭!
许慎言心中有疑,却也没有追问。
待到哄睡了容姐儿,许慎言才有功夫讯问这件事。“你阿麦哥哥的衣服怎么回事?”
“我去叫阿麦哥哥吃饭的时候,他明明穿着他自己那件薄锦衫,吃饭还换新衣服,还不让我说!”顾珉安呶呶嘴,道:“阿麦哥哥是不是变傻了,那么厚的衣服,天气凉的时候不穿,现在这么热,才穿……”
许慎言秀眉紧锁,百思不得其解。连顾珉安都晓得天热了要换薄衫,没道理阿麦不知道,莫不是阿麦没衣服穿了,又不好意思说?许慎言想到自打将阿麦捡回来,也不过给他添了两身衣服,也许真的是缺衣服了?
许慎言想起前些日子跟二娃媳妇学缝衣的时候,倒是给阿麦缝了一件薄衫,只是这手艺委实差了不说,连速度也慢得不行,这都半个月了,才将将缝了个背心出来,还差两袖子没装上。许慎言将那夹衫捏在手里,小脸微微涨红。就这般将衣服给阿麦,是不是太丢人了些?可是,若阿麦因为缺衣才穿那厚衣服,万一捂出病来可怎么办?到时候麻烦的还不是自己?如此一想,许慎言一咬牙,抱着夹衫,厚着脸皮地冲向了阿麦的房间。
房中,阿麦在不停地用帕子沾了清水擦着颈脖手臂。
许慎言哐啷一声闯了进去,阿麦惊了一惊,急忙整了整衣衫,这才问道:“何事?”
许慎言的脸更红了些,咬着唇,半晌没出声。
阿麦捋了捋胳膊,不耐地又问了一句。许慎言这才红着脸,躲躲闪闪地将手上的衣服递了出去。
“这是什么?”阿麦略显惊讶,挑了挑眉,问道。
“这天越来越热,你穿这么厚,不得捂坏了?这是前些日子二娃嫂子教我缝的衣裳,缝的不好,你先对付着穿,等我学好了,再给你另缝一件。”这还缺了两只袖子的衣服拿出来送人,实在是说不过去。许慎言好不容易将话说出口,羞得恨不得找个缝隙钻了进去。
“……”阿麦倒是没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许慎言一眼,神情有些微微动容的样子。
“你赶紧换上吧,这天又闷又热的!”许慎言被阿麦瞧得不好意思,不由就催促阿麦换衣,仿佛这般便能避了尴尬。
“多谢!”阿麦低声道,伸手接过衣服,却是没准备换上。
“你赶紧换上,给我瞧瞧!”许慎言心想着这件半成品先给阿麦应急之用,改天还是得给他重做一件,就想着让阿麦穿上给她瞧瞧,合不合身,心里也好有个数。不料这话说的,却连阿麦的耳尖都有些悄悄地发红,许慎言这才想到自己这话说得过了,不由又羞又恼。“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我不看你就是了!”
许慎言急得有些语无伦次,却让阿麦心中乐不可支,竟神使鬼差地应了声好。许慎言急忙侧身垂首,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阿麦。阿麦虽然消瘦,个子却不小,在许慎言眼里,恍惚有种巍峨如山的感觉,就好像哥哥当初不要命地挡在她的身前时那挺拔的身影一般,莫名的觉得异常的亲切与安全。
然后,就在许慎言的恍惚间,阿麦却惊恼的不行,这衣服,竟是没有袖子!阿麦望着胳膊上的红疹,穿也不是,脱也不是!
“你胳膊怎么了?”身后,传来许慎言惊恐的呼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