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事。
隔天一早,许慎言早早地起来,才出房门,便听得李三婶母子正在小声地说话。
“娘,咱们村西李老爷家的庄子要转手,张庄头说李老爷捎信来,让他两口子都去京城伺候。”
李二娃只有赶集的时候才来清河镇帮忙,平日里都在家里顾农活。这次一来,就带来这样一个大消息。李三婶眼红的紧,只可惜自己丈夫早亡,与儿子相依为命,家中银钱不丰,不然也能为儿子置下一份家业,儿子马上就要成亲了,有份大家业,出去便也多了几分体面。
“哎哟,那可是个好庄子,估计得不少银子。只怕一时间,不好脱手。”李三婶颇有些引以为憾。
“正是,所以张庄头说,先租出去,来年再来处置。”
许慎言不由心中一动。
她领着顾珉安兄妹俩,实在是无力再远走了。倒不如租下那庄子,先安顿下来,再作道理。
“你们不去临海郡了?”李三婶疑道。
“我们也不是非去临海郡不可。”许慎言小声道:“家里遭了难,让我带着孩子逃出来,能寻个稳妥的落脚处就行。”
李三婶见许慎言三人虽是狼狈,但身上所穿的衣料却都是好料子,显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听着许慎言的话音,许是并不单单因逃荒出来的,毕竟很多大户人家,家里却也是复杂的很,嫡妻小妾外室什么的,比比皆是。李三婶是个做买卖的,心思要细密些,虽心中有疑,却也没有多问,只是哂然一笑,道:“也行,让二娃带你们过去瞧瞧,合适的,就住下来。”
庄子所在的村落叫李家村,人口不多,村民大多都姓李,多数村民自家都有几分薄田,平日里帮各庄子打些散工补贴家用。
李家村离清河镇还有七八里地。依山傍海,风景很是不错。
李二娃家是李家村的老住户,熟门熟路,很快就将许慎言领到了庄子前。
庄子在李家村的西头,离村落较远,坐西朝东,依山而建,不大,才两进房子,连着个院子,前边是水田,后边两侧却是些坡地。后面的小山头云雾缭绕,很有灵气的样子,许慎言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地方,李二娃上前敲了庄子的大门。
“谁啊?”里面传出张庄头的大嗓门。
“张庄头,麻烦开个门!”李二娃唤道。
“这是?”张庄头一开门,却瞧见李二娃引着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小丫头,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怀里还抱了一个更小的,不由疑惑道。
“张庄头,您不是说了这庄子要租?”李二娃憨笑道。
“那又如何?”张庄头狐疑地看了看李二娃,又打量了许慎言一行。李二娃本就是李家村的村民,显然不会租房子,难道是这看这不起眼的小丫头要租房子?张庄头显然是不信的。
“我想租您的庄子!”许慎言瞧那庄头不屑的样子,当即也不啰嗦,开门见山道。
“……”张庄头眯着眼,仔细将许慎言一行上下打量了一番,难道,这是哪家大户人家养的外室?可是,瞧这小身板,也不是当外室的料,更何况还有两个娃!多半这两个小娃娃才是外室养的,这丫头是伺候这两娃的大丫鬟吧!
许慎言自然不知道张庄头脑中头绪百转,将她们三人定了角色,只是小心的问道:“您这庄子怎么个租法?”
“纹银五十两,你有银子么?”张庄头还是一副倨傲的样子。
“要这么多?”许慎言惊道,爹爹当私塾先生,一年也不过二十两银子的束休。
“嫌多?”张庄头眼一瞪,道:“你也不看看,这房子多好?看这水田多肥,还连带着这后山一整个山头,砍柴都不用跑远路。”
“是,是!”许慎言自然看不懂这房子有多好,只觉得还结实,能住人;更看懂这水田肥不肥,再肥她一个小孩子带着两更小的孩子也种不了田。只是,这后边整个山头都归她,倒真是个好处。不说别的,就说砍柴吧,如果太远,她就是砍了柴也扛不回来啊。
许慎言又怕张庄头爱吹牛,出去一说,风声传到顾家耳里就不好了。少不得又嘱咐一番。
“只是,您可别跟人说是我租了您的庄子,家里大人不好出面,所以我才托二娃哥哥不带我过来。不然传了出去,家里人可饶不了我。”许慎言眨眨眼,一副你懂的样子。
张庄头更是觉得之前自己的猜测准确,很是爽快地应下了。他只不过想早日将庄子租出去好早日上京享福,可不是要和福贵人家结怨做孽的。
许慎言给张庄头五十两银票,又另外给了他两颗碎银子打酒喝。张庄头见许慎言上道,心中对许慎言的轻视便少了几分。
张庄头热情地将许慎言等人领进门,一一指点她们熟悉庄子。“我瞧你也是个实诚的丫头,家里的东西,除了些能带给东家偿鲜的,余下的,就全给你了,特别是这些个鸡呀鸭呀,还有猪圈里的那些个猪,就全留给你了,这可都是我和我老伴的心血啊!”
许慎言听了,立刻想起了那五十两的银票子。虽然不信张庄头这过份光鲜大度的话,但是想到,这些鸡鸭都是现成能下蛋的,容姐儿的吃食便解决了一大半,于是便也顾不得计较,对张庄头自然是又是一番感谢。
银契两定,张庄头便领着老伴走了,竟是半刻也不再停留。
李二娃见双方都痛快,先前因张庄头那势利样引起的尴尬便也尽数散了。也紧路着告辞离去。许慎言少不得又谢过李二娃。
许慎言轻吁了口气,摸了摸顾珉安的脑袋,道:“安哥儿,往后,这儿,便是我们的家了!”
“那过些日子,祖母和阿桂婆是不是也会过来和我们一起了?”顾珉安仰着头,一脸期盼地看着许慎言。
“……”许慎言只觉得心口堵得厉害,半句话都应不出来,无言地摸了摸顾珉安的头。
垂眸处,只有天真烂漫的容姐儿朝她咯咯地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