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太监一声咳嗽,惊醒了许慎言。皇宫大内,最忌张头望脑。
许慎言回过神来,再不敢东张西望,低眉顺目地跟着引路太监,再不敢有半点出格的举动。一路安稳地进了德章宫。
皇后娘家姓李,先皇后去后,入主德章宫成为继后,唯一的遗憾是膝下无子,唯有秀王一个养子。李皇后虽年届五十,却保养得当,瞧上去,不过三十出头,四十模样。
“皇后娘娘长乐无极!”许慎言匆匆一瞥,便伏跪于地。再不敢去盯着那高坐凤台,修眉凤目,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仪的李皇后,生怕犯了天颜。
“起来吧!”李皇后广袖轻拂,立刻有宫人上前搀了许慎言。
许慎言磕头谢恩,方才敢站起身来。
李皇后紧抿的嘴角微掀,这怯怯懦懦的模样,真想象不出当年能救得下孝王。
“来,让本宫仔细瞧瞧。”李皇后虽心中不屑,面上却是半点不显,朝许慎言招了招手。
许慎言朝前挪了两个碎步,再顿在原地。
“瞧瞧这娇滴滴的模样,要是皇上不说,本宫还真瞧不出来这是我们元喆的救命恩人。”李皇后笑道。
“小女不敢当皇后娘娘如此盛赞。”许慎言福身道:“是殿下吉人天相,小女不敢居功。”
“许姑娘不必过谦。”李皇后笑道:“你跟本宫说道说道,当年是怎么救的孝王殿下?”
“说直,当年能救殿下,实属误打误撞。”许慎言如实道:“当年皖南水灾,我们被困江城卡,前去赈灾的皇长孙殿下又失了踪,江城卡缺食少药,家父又染了病,我便想着去找些吃食,在一个小木屋里发现一个被绑的少年。”
“哦?”李皇后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浓浓的怀疑,问道:“然后你就将殿下救出来了?”
“当时根本不知道里面绑的什么人。”许慎言摇摇头,道:“且那绳子张的结实,我又年幼无力,光解那绳子就费了不少力,才解了一半,歹人就回来了,殿下吩咐我赶紧躲起来。小女没用,终还是被歹人发现,差点做了歹人的刀下亡魂,若不是殿下及时挣脱绳索救了我一命,只怕这世上早就没有小女了,说起来,殿下才是小女的救命恩人。”
李皇后这才点了点头,又问了一些许家在泗安遇劫的事,许慎言也一一说了。便有前朝小太监过来传旨,康平帝散朝后,要见一见许慎言。
李皇后本就是得康平帝的授意召见的许慎言,自是点头领旨。又与许慎言聊了些家常,赏了许慎言一些首饰,这才让宫人送许慎言出了德章宫。
出了德章宫,康平帝仍在宣政殿尚未下朝,小太监便让许慎言在一旁的偏殿候着。
许慎言望着高大威严的宣政殿,脑海中莫名又闪过进宫时看到的那只手上的那个淡淡的月牙印子来。
如果搁在平常,她兴许就忘了,可是刚刚在德章宫,把儿时的那段经历又重温了一遍,一想到那个印子疤痕,许慎言没来由就想起了当年在泗安岗上,自己曾经咬了其中一个歹人一口。
当年那伙人,明显就是认错人了,如今按孝王所说,当年那些人,是冲着他去的。能对皇长孙动手,来头定来也不小。那么有没有可能,当时的那些歹人,实际上都是朝中人?
许慎言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心中却更是强烈地去寻找那个手上有印痕的人。当年哥哥因他们而九死一生,不将那些歹人绳之以法,她心中愤恨难平。
约莫又等了一刻多钟,先前的小太监过来通知说康平帝已下朝,宣许慎言觐见。
许慎言收敛自己繁杂的思绪,跟着小太监往康平帝位于宣政殿后面的暖阁。
经过宣政殿门口,散朝的文武大臣正陆续走了出来。许慎言远远地就看见了许慎行。却不敢有所造次,低眼顺眼地跟着小太监。
许慎行亦是知道今日妹妹进宫谢恩的,本想着女眷当是去了后宫,却没想到妹妹会在宣政殿出现,脚下一顿,不由就有些分神,竟直直撞上了旁人。
“许翰林看什么这么出神?”许慎行撞到的那个中年男子身形高大,比许慎行高出小半个头。许慎行回头看了一眼,却是户部郎中徐廷。
“徐大人,下官失礼了!”许慎行心不在焉地朝徐廷拱了拱手,转首又瞧向许慎言处。
“何事让许翰林看得如此入迷?”徐廷竟然没走,反倒好奇地凑到了许慎行跟前,顺着许慎行的目光也朝许慎言处望去。
远处,一名盛装女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引路太监身后,螓首微垂,看不清楚容颜。然从发式妆扮上却可看出是个未婚女子。
“瞧不出,许翰林也是怜香惜玉之人。”那徐廷打着哈哈,神色带了几分促狭。
“徐大人贵为朝廷重臣,须知为官者德行为先!言行不得有失!”许慎行的脸色沉了沉。
“你……”徐廷未料到许慎行当众翻脸,当下神色一僵,气氛便有些尴尬起来。
一旁的文武官员,三三两两地顿住了脚步,冷眼瞧着许慎行和徐廷。
“徐大人有所不知,许翰林之妹救过孝王殿下,得了陛下赏赐,今日却是许翰林之妹面圣之日。”没等许慎行再说什么,步出宣政殿的项子谦闻声开了口。“满朝皆知,许翰林的性命可是其妹换回来的。”
徐廷神色一变。毕竟前几日许慎行闯殿向康平帝哭诉的情景大家记忆犹深。
“徐大人言语轻浮,对许翰林之妹不敬,莫怪许翰林不快。”项子谦端着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徐廷。
徐廷心中一惊,猛然回头,果真见到项辰站在宣政殿门口,肃着脸看着他,目光森冷。
徐廷拱了拱手,朝许慎行长长一揖,陪笑道:“在下孟浪了,还望许翰林不要介意。”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徐廷这番做派,许慎行倒是不好再说什么,索性再不理他。
此时,许慎言已走到跟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