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回过神儿来,说了句没事,然后注意力重新放回首饰盒上,轻轻叹了口气。陆北辰听见了她的叹息,笑着捏起她的下巴,“收到礼物还不开心?”
“这又是很名贵的吧?”其实,问了也是白问。
陆北辰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眉头轻轻一扬,唇稍微勾,“因人而异。”
是啊,因人而异。
例如一块玉石,喜欢的会将其当宝,不喜欢的只会当成是块石头。
“我……不想要了。”顾初轻轻咬了下唇,将首饰盒塞回了他的手里。
陆北辰稍愕,很快地,眉心微蹙,“怎么了?”
顾初摇头,“我就是不想要了。”垂下眼眸,“以后你能别给我买礼物了吗?又或者,别总是这些很贵很贵的礼物,我不想要这些。”
“那你想要什么?”陆北辰问,“又或者,你喜欢什么礼物?”
“你误会了。”顾初解释,“我喜欢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礼物,北辰,只要你是关心我的,哪怕没有礼物都无所谓。”
陆北辰眉心蹙得更深,再次抬手捏她的下巴,命她抬眼看着他,他问,“你认为我不关心你?还是,你在跟我闹脾气?”
顾初一怔,看着他,半晌后樱唇微启,“我没有。”
“那为什么突然不喜欢这些了?”陆北辰问。
“我……”她迟疑。
“想说什么就说。”
顾初使劲抿了抿唇,抬眼望向他,他的眉宇平静,眼神亦是平静,却不怒自威。这样的男人,她向来不敢在他面前太过造次。又生怕他会误会,便开口道,“因为,你每次送我这些昂贵礼物的时候,我都会觉得自己像个拜金女。”
其实说这番话很有风险。
她很怕他下一句会冒出:怎么?你认为你不是拜金女吗?如果你不是,当年怎么会抛弃陆北深投入乔云霄的怀抱?说到底你不还是为了钱?现在装什么高风亮节?
所以,她的心在打鼓,拼了命地乱扑腾。
陆北辰缓缓松手,凝着她。
他没有说出那番她想象中的言语,他只是保持沉默,静静地看着她。
可这种沉默反而令她不安,因为,她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其实她,怕极了这种沉默。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流也无声无息地游走。
她只能听见钟表声,一下一下地蹦跳。
这房间里,死一般的宁静。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
热情时,会让你攀入云端,欲仙欲死;沉默时,会让你不容小觑;严肃时,会让你噤若寒蝉;温柔时,会让你如沐春风。
现在,他在沉默,她不敢再多说什么。
良久后,她才听见陆北辰轻叹了一声。
这一声入耳后,顾初才听见自己的心脏落回原位的声音,还好,他没生气。
可真是奇了怪了,其实这么久以来,他从未对她大呼小叫过,她却莫名地害怕他的沉静。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轻声,“为什么会这么想你自己?”
顾初抬眼,见他的眼神柔和而深邃,心中的那根弦就崩裂了,忍不住主动窝在了他的怀里,小声说,“因为你送我的礼物太多了,每次出差都会带礼物回来。”
“礼物多了还不好?”陆北辰有点哭笑不得。
“好是好,但总会有种被包养的感觉。”她终于说出了心里最想说的字眼。
“被包养?”陆北辰好笑地看着她,捧起她的脸,“你堂堂顾家千金,屑于被男人包养吗?”
“我当然会凭着我的本事赚钱了。”顾初反驳,又指了指盒子,“但是,你不能老是拿钱砸人吧?”
陆北辰叹气,“相信我,我只是觉得你会喜欢,就这么简单。”他从没在哪个女人身上花过如此心思,他以为,她应该喜欢的都是这些东西。
顾初抿唇。
“不过,这份礼物你一定要打开。”陆北辰说。
顾初不解,但见陆北辰眼神坚定,便起身拿过盒子,将其缓缓打开,当那枚美丽的吊坠呈现在她眼前时,她的笑容渐渐凝固,手一抖,盒子从指尖落下,吊坠也滑了出来。
在顾家遭逢家变之前,顾、岑两家一直是被人津津乐道的亲事。
顾家是有商贾底子的,但在中国动荡的年底多少受了影响,但一些海外关系还在,直到顾初的父亲顾泽峰另辟天地,将顾家的辉煌推到顶峰。而岑家,虽说没有顾家的有钱有势,但胜在书香门第,千婉贵气,在顾初很小的时候,她就听母亲说岑家其实家渊甚深,是属某位亲王之后。
所以姥姥还在世时,顾初对姥姥家的印象就是许多古董的瓶子瓦罐字画之类,母亲说,如果不是四人帮的话,那么留下来的老物件应该更多才是。
顾岑两家被人津津乐道,并非是因为两家的家世渊源,更多的是因为顾初父母的感情。在老一辈的婚姻中,经人介绍的居多,自由恋爱的少。顾初的父母恰恰就是自由恋爱,是在一次艺术展上,父亲作为最年轻的赞助商出席活动,恰巧遇上了静静伫立在画前的母亲。那幅画是一名年轻后生模仿1908年奥地利画家克里姆特的名画《吻》的风格创作的一部作品。
顾初听父亲说,他只是看了母亲一眼就被她深深吸引,她如一株幽兰,却站在色彩激烈的画像之前,他就那样被情不自禁吸引了。
再后来,父亲听说母亲向来喜欢克里姆特的画,便一掷千金为她拍了一幅,由此赢得了母亲的芳心。
父亲和母亲的爱情成为商圈的佳话。
而另一段佳话,就不得不提到一枚首饰了。
这枚首饰为一块吊坠,主料为剔透翡翠老冰种,配以红宝白玉,价值连城,更是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倾舞”,缘于吊坠上面的舞女图纹,雕纹之精细不但在古代极为罕见,就连当今社会也找不出如此手艺精湛的匠人。
听说这枚“倾舞”吊坠是当年供奉唐宫的礼物,至于何人进贡就无从考察。然后一代传了一代,直到八国联军侵华,这枚吊坠也随之不见了。
顾初的姥姥不是持有者,但她知道家族人是有这么一块好东西,甚至图样纹路记得清楚,因为她见过前辈戴过。
“倾舞”从岑家流失,却又从顾初的父亲手里失而复得。
这要源于顾泽峰的一次美国考察之行,当时是在纽约,恰巧遇上一场拍卖会。原本他并不在意,因为在纽约,大大小小的拍卖会也不足为奇。但那一次主要拍卖的物件大部分是来自中国,又号称是流传于宫廷之中的珍品,他便参加了。
结果,他就看中了“倾舞”,并花了大价钱从国外拍卖成功带回中国。
当时他并不知道倾舞与岑家的来源,只知道这玩意儿是出自唐宫,但更多的是他觉得好看,适合顾初的母亲佩戴。顾初的母亲果然很是喜欢,天天戴于颈上,直到被顾初的姥姥见到,方知原来它就是倾舞,是岑家丢失了一个多世纪的珍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