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踹了门之后，外面立刻鸦雀无声，没一会儿，天翼便推门进房。
“袅儿，袅儿，袅儿……”他欲扯开我头上紧裹的被子，可我发疯似的紧紧拽着，他拉开，我捂上，总不能让他得逞。
“你滚啊！我再也不要见到你！大混蛋！大骗子！”
“袅儿，别哭了。听我解释。”他将整条被子扔到了床边的椅子上，让我一下子没了遮挡的东西，只好以极快的速度背对他。
“谁要听？用不着纳妾，我退出，成了吧？让她做你的太子妃，亦不违你当初的誓言。”
“袅儿，我说过，太子妃只有你一个，谁也无可取代。”
“谎话连篇，人家都送上门了，不要告诉我，你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我在树展国的时候，有一个夜晚，因为想你想得睡不着，便趁着月色，在宫里随意走动，却不小心看见她赤身泡在潭中，我连忙走开，她却穿衣追了上来，说我见了她的身子，就是我的女人，必须娶了她。如此荒唐的说法，我当然拒绝。糟糕的是，她竟是树展国的公主。她对我穷追不舍，我一次一次拒绝，告诉她我已经有心爱的妻了，可是她不仅不听，还追到了这里，我也是始料未及。”
“她的身材是不是很美？你真的只是看见了她的身子，而没有和她有其他的——”他说得恳切，我却不能全信。
“冤枉，我只是看到了她的双肩，就算全看了又如何，在我眼中，只有我的袅儿，是最美的。别的女人，我真的没有兴趣。”
“狡辩。”我嘟囔了一句，怒气降了些。
他轻轻揽过我的身子，将我抱在他的怀中，似乎这一拥抱，将他多日压抑的思念统统释放出来：“袅儿，我真的想你，只想你一人，好想好想。”
“她痴心一片，你被她感动了吧？”
“我怎会感动？懊恼还来不及。本想和你高高兴兴地团聚，没想到刚回来就惹你哭，袅儿，对不起。”
“那你拿她怎么办？”
“我打算派人送她回去，但凭她的性子，恐怕，还没出城，她就又跑了回来。”
“袅儿，这样抱着你，真好。你知道吗？我出去的每一天，都好想你，想到心都焦躁起来。”他将我脸上的泪悉数吻去，痴痴盯着我瞧。他俊美的容颜，温柔的情感对着我深情绽放，我难再怀疑他对我的一片赤忱之心。
天翼还没有派人送走展灵儿，皇上就让我们过去见他。
皇上一言不发，倒是边上的皇后对着天翼说：“翼儿，树展国的皇帝来信说要将他的灵儿公主嫁你作妾，为了两国的邦交，母后选个好日子，你将展灵儿和倩倩一起纳了吧。”
我的心猛地一颤，微微抬头，看见皇后身边的倩倩满脸挑衅的表情。再转头看天翼，他的脸色瞬间变坏。
“母后，请恕儿臣无法从命。”
“男儿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且翼儿不是已经娶了你最爱的小然为妻？再纳几房妾室，也是理所应当，况且，小然进宫也有不少日子，肚子却毫无动静，多些妾室，让皇家香火旺盛，莫要像你一样，连一个兄弟也没有。”皇后似乎话里有话，斜睨了皇上一眼，皇上却像没事人似的，不动声色。
我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肚子，有没有动静，还不是白无霜害的？
“母后，儿臣发过誓，此生只要她一个。再也容不得其他女人。请母后成全。”
“翼儿，母后已经依了你一次，这一次你可不能再拒绝。母后相信，小然一定通情达理，会同意的，是不是小然？”皇后竟突然将话锋转到我的头上，我的心莫名地慌张起来，却很快恢复了平静。
“回母后，誓言难违，不论他是太子，还是平民百姓，既然他对然儿发了誓，就该无条件遵守，不可反悔。若不然，所有的海誓山盟又有何意义？”自从上回皇后和倩倩那般残忍对待我后，我对她再也不想存有什么念想。她若不犯我，我也不犯她。她若犯我，我也不会迫于她的权势而怕她。
“大胆！竟敢这样对皇后说话！”皇后显然气极，却未发话，皇后身边的倩倩终忍不住骂了出来。
“我只是实话实说，倩倩姑娘何必动气？我记得倩倩姑娘不是说你更适合当太子妃，怎么现在愿意屈尊做妾了？”想到那日倩倩对我的鞭抽，身上又是一阵回忆的疼痛，只能让我更加讨厌她。
“你——”倩倩凶相毕露，似乎想立刻杀了我。
“怎么，又想拿鞭抽我？”我冷冷一笑，毫不畏惧。
“袅儿，你说什么？”天翼不可思议地瞪了一眼倩倩，然后看着我。
“没什么，不过是做了一场被恶狗咬了的噩梦。”我淡淡地说着，却遭来倩倩更加恶毒的眼神。
“翼儿，妾必须要纳。”皇后再次申明。
“母后，儿臣绝不会答应。”天翼面无表情，极为坚定地对抗着皇后，捍卫着他对我的誓言，这让我很是欣慰，朝他微微一笑。他握住我的手，非常用力，带着万分的在乎和坚定。
这个时候，一直像个旁观者的皇上终于开口了：“选个日子，翼儿只纳灵儿公主为妾。好了，都下去吧，朕累了。”
君无戏言。皇上的话不比皇后，天翼想再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什么。看得出来，他敢违抗他的母后，却没法违抗他的父王。这让我十分不解，而且十分闷郁。
皇后和倩倩的脸色也很难看，谁都明白，皇上实际上是帮了天翼，让他不必纳自己不喜欢的倩倩为妾。可是，对我而言，却是晴天霹雳成了真。
一路上，天翼紧握着我的手一言不发，我亦无话可说。君命难违，对一个小女子的承诺，比起父王的要求、皇帝的命令，又算得了什么？我感觉头昏沉沉的，似乎踏在云雾中，那般不真实。
“袅儿，我不会负你。”许久，他终于开腔。
“你的意思是说，你既要纳妾，又不会负我？”我冷冷一笑，想哭，却没有哭，因为知道，就算流尽毕生的泪水，也改变不了他要纳妾的事实。
“但我绝不会碰他，你信我。”他此言一出，我本还抱着些许奢望的心顿时转凉。他终是妥协了，违背了他的誓言。
其实，我很想像一个泼妇一样，对着他破口大骂，要他做出选择，说：“翼，我们离开皇宫，远走高飞吧。”或者：“翼，要她还是要我，你选一个吧。”但不知为何，我竟无法做到如此主动，去要求一个男人为我抛弃一切。若是他无心抛弃，百般勉强，结果只能更加恶劣。
忽然的，忽然好想，好想旷野城，好想爹，好想好想喝爹酿的酒了。我的脚一软，思绪似乎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身子也无法自持地倒了下去，在意识消散之前，只听见天翼大声地叫唤着我：“袅儿，袅儿……”
欲流的泪还未渗出，心儿已经疼得没了方向。
欲说的话还未道出，却已经天昏地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