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
兰兮苑石亭里
落兰如雪,月华如银,一室芳华孤自赏!
一身墨色颈装冷然肃杀,完颜澈麦色俊颜此时在酒酿的熏陶下已然涨红如赤。
双眼迷离旖旎,手中的陈年佳酿一杯接着一杯,毫不迟疑地往自己喉中送上,不知不觉间已过百杯。
从夙王府回府至今,从晌午到入夜,他都与手中的陈年佳酿相伴,一杯接一杯,独品辛辣苦涩,酒入愁肠愁更愁,然,此时,他只能靠酒来麻痹自己的愁,但,却只是枉然。
耳畔萦绕不断,那是君子言讥嘲的声音:“夙煞绝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但他救了我”
“即使是他要我现在嫁给他,只要我君子言愿意,你就阻止不得,因为你已经没有那个能力和权力来阻止事先被你遗弃的人”
“如果世上有后悔药的话,那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红颜薄命’,薄情寡幸,自私自利,这八个字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如果世上有后悔药的话,那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红颜薄命’,薄情寡幸,自私自利,这八个字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脑子一遍一遍,回响着君子言的声线,完颜澈双眸寒蛰,伸手捂住耳朵,失声暴喝:“啊……别说了,别说了,都别说了!”
起身粗狂地伸手一挥,身子顿时失重趴在石桌上。
石桌上数瓶青瓷壶和白玉杯已成残碗烂瓷,尖利的声音打破兰兮苑令人窒息的寂廖,如破松迸裂。
数十瓶青瓷壶与白玉杯洒落在地,酒香飘溢,醉香浓郁,却不能醉其身心。
此时,男子高大如山的身形一昔间如轻羽单薄,嫣红涨赤的脸上微挂泪痕,吐呐如他的心,苟廷残喘,亦如地上的残瓷破窑,支离破碎。
赤红的鹰眸看向那边兰花林,苍白无力的喃喃自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言儿,为什么你那么狠心,我做错事前不拉我一把,错后悔悟时也不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为什么,我就这么不值得你原谅吗?”
昏沉的脑子只觉天地间一阵倒转旋转,无一刻安宁,但,他却清楚知道自己并没有醉,他还想着她,那个休了他的女人。
两眸紧阂,完颜澈如沉梦香。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一抹雅淡的香气袭鼻。
完颜澈身心一震,微微睁眸,远处似乎有一道淡雅的倩影顿闪。
刹时间,男子俊容一变,起趴朝那片熟悉的雅香跄然追随而去,涨赤的俊容扬挂笑意。
歪斜地跨前几步,当即狼狈地倒在地上,男子微微摇首,欲要将晕眩感摇散,眸光不死心地望向兰花林中的那缕倩影,手伸向眼前的那片倩影,失笑喃言:“言儿,言儿,你终于肯回府了,太好了。”
远处,那缕倩影眉眼清扬,轻细的声音带着轻悦,对远处的男子道:“澈郎,这兰花真的是你为我种的吗?真美!”
地上,完颜澈身心一颤,还未回答,就听到耳边出现男子低沉的声音。
“当然,这些都是我为言儿所种,今天这里开绽的每朵兰花都是我对言儿的情意,至死不谕,白道不弃。”男子俊隽的眉目皆是柔情。
地上,完颜澈微挂笑意,看着远处兰花林中的那对佳人相拥,相盟。
蓦地,场影一变,新房里,男人迎娶另一名娇妾,耳畔厮磨,而兰兮苑却是佳人独守空闺孤自凄。
落兰调谢,佳人坠泪,是谁的心在暗自哀泣无人闻。
地上,完颜澈两眸睁瞠,顿时惊慌起身,怎么会这样?
“言儿,言儿!”完颜澈狼狈跄惶地朝那空闺佳人而去,然,周遭的一切突然间终成泡影。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完颜澈颠狂惊慌地四处游走,在兰花林中如缕孤魂。
场景再次一变,男子一脸肃杀,手中端着一杯红花,一步一步朝塌上的清颜女子靠近。
男子冰冷的声线扬起,残忍绝情:“喝下去!”
完颜澈面容顿变,即刻朝那男子疾步而去,痛呼道:“不要,不要,那是你的骨肉,是你和言儿骨肉,不要!”
脚下跄惶一畔,完颜澈整个身心扑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男子手中的红花强行灌入清颜女子的喉中。
刹时间,完颜澈瞳孔收缩,全身的热血都愤怒沸腾,鹰眸渗泪,腥红悲绝,愤吼道:“啊……蓄生,完颜澈你这个蓄生,那是你和言儿的孩子,你连你孩子都不放过,你还是人吗,住手,住手。”
顷刻间,血腥弥漫,雪衣落红,妖娆绝丽,佳人凉心,夫妻逝情。
男子眸中含恨,残忍的声线迸出:“顾兮言,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让芊容的胎儿流掉,我也要让你尝这痛失骨肉之痛,我完颜澈还没有笨到帮别人养野种。”
一幕一幕剪影重现,完颜澈痛心疾首,悲泪痛泣。
捂着耳朵不敢闻不敢视,悔不可及的泪水狂涌而出,声声悲吼如孤泪苍鹰,那是一种凌近深渊惶恐无路的绝望。
这里的一切,都是凌迟他身心的梦殇,他出不去也醒不来,只有一人悲泣,然,仍是徒劳。
淡香袭然,眼前云纱轻飘,女人清颜含笑,声线如暖风兀进:“澈郎,若来生有缘,言儿还想做你的妻子,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完颜澈猛然睁开双眸,起身走向那清颜女子,摇头泣言:“言儿,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不要什么来生,就今世,言儿,别走,别,别走!”
脚上再次一畔,稳稳倒在地上,酒劲上涌,在两眼微闭间,男子仍然喃喃乞言:“别,别走,别走,言儿,言儿。”
亭内,丁芊容欲要离去的身影一震,衣袖被趴在石桌上的男子紧紧揪住。
侧首回望,男子紧阂的眼不断泌出涩泪,瞬间如千万蝼蚁噬疼着丁芊容的身心。
良久,女子倔强咬唇迸音:“完颜澈,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当初色yu熏心,经不住诱惑。”
红唇扬起凄涩的弧度,女子水眸浮雾一片,狠绝地抽出自己的纱袖,凄然而去。
*
三日后
夙王府
“游湖?去游糊做甚?”君子言淡笑一扬,对突然邀约自己出府的完颜亦夕眯眸问道,这鬼丫头到底又想打什么主意。
“呃……就是去游湖嘛,你天天憋在府里不闷吗?今天,天气那么好,去游湖正好。”完颜亦夕闪眸回言。
君子言侧首望外,外面晨临灼辉,清新舒爽,如此大好天气,去游湖,倒也不失风雅。
可是,君子言清眉一挑,眯眸睨量着眼前的鬼丫头,为什么她好像闻到一股阴谋的气息。
在外把守的段慕俊眉一蹙,她又想搞什么名堂。
*
牌匾上‘夙王府’三个蓬勃大气的烫金楷体字在朗日灼辉下金光闪闪。
高耸的朱门两旁雕刻着两只狂张大口的雄伟石狮,气势非凡,不容侵犯。
雄伟的大门,美轮美奂的庭院,雕梁画栋的建筑,豪奢非常。
一辆尊华的马车碾停于夙王府,一名侍卫恭敬的声线朝里面的男子回禀:“王爷,已到府阺,请下车!”
顷刻间,里面伸出一只白玉修长的手指撩开布帘,夙煞绝一身玄锦月袭的身姿优雅踩凳下车,修长清贵的身姿卓绝谪雅。
原本神色凝重的表情在到府后,夭唇即刻扬起舒心的笑意,跨步如风,可见心急如焚。
七天里,君子言都住在他的主卧,而他便落住‘墨竹苑’,夙轩瀚的居阁里。
自那天与她表明心迹后,夙煞绝已细微地察觉到两人之间已起到了微妙变化。
虽然三天里两人的相处模式仍无异状,依旧以礼相待,如同以往般平淡如常,但,在两人互望的一个含笑的眼神中却已达到默契。
如此,他已然甘之如饴,对他来说,这样已经足够,剩下的只能留给时间应付。
此时,在外等候多时的夙管事匆匆前来,满脸折皱的脸稍带愁容,一见到夙煞绝稍带迟疑走恭敬上前:“王爷,你回来了?”
“夙管事是否有事禀报本王?”夙煞绝面容一沉,愠冷的声线启出,稍显急燥,一向愠淡不惊的他,此时的心已朝墨呤阁飞去。
夙管事稍作迟疑后忐忑回答:“回王爷,君姑娘和孙小姐出府了。”
“出府了?”夙煞绝剑眉一挑,潭眸微敛,显然不悦:“本王不是有交待,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能让她出府吗?她可是有伤在身,你们知道还让她出府,到底怎么侍候的?本王的话你们到底听几分进去?”
愠冷的声线迸透着一股不容人质疑的威严。
刹时间,府内的府仆守卫皆是一阵寒蝉噤音,敛气屏息。
“王,王爷,请息怒,我……”夙管事顿时结巴吱唔,冷汗狂溢。
“段慕呢?”夙煞绝不奈烦地愠冷喝言。
“段侍卫亦一同前往,在君姑娘和孙小姐身旁保护,她们定会毫发无伤的,请王爷放心。”夙管事伸袖忙搽额鬓冷汗,心中的疑惑亦在此事落实,看来这将军夫人真如巧儿双儿说的无异,将会是今后的夙王妃。
可是,如此一来,那大将军……这?
“可有说去哪?”夙煞绝一听段慕有在旁保护,才稍吁一气,蹙眉问道。
“孙小姐说要去游湖,去,去‘醉嫣湖’那里游湖!”夙管事迟疑一阵后,老脸涨得通红,不自在地回言。
“什么?去‘醉嫣湖’游湖?”夙煞绝当场失声吼出,刹时间俊脸难看至极,那臭丫头,居然带子言去那种‘地方’?
“愣着干什么,赶快起程去‘醉嫣湖’。”夙煞绝对侍卫一喝,气势如洪,眼色狠冽,眉宇煞气尽显,让人生愄。
“是!”两名侍卫拱身领令,不敢迟疑,即刻掀帘让夙煞绝进去,尔后一挥马鞭,马儿嘶鸣一声,马车随之扬长而去。
看着扬长而去的马车,夙管事悬空之心即刻放下,两脚瘫软的对那两府仆到:“快,快扶我一下,吓死我了,王爷十年来第一次对我发吼,真是吓死我了。”要是换在十年前,不被执行家法才怪!
两名修剪内庭花草的府仆听言即刻上前扶住夙管事,其中,一名多嘴的府仆忍不住问道:“老管家,那个‘醉嫣湖’孙小姐到底知不知道是什么名堂啊,怎么连那地方也敢去啊。”神情惊悚至极。
“就是就是,京城那么大,哪个湖不挑,偏挑“醉嫣湖”啊,这也太奇怪了。”另一名府仆不禁疑惑附言,孙小姐果真是非一般女子,做的事,说出口的话,都非一般女子能比。
“去去去,少多嘴,别尽说闲话,我还想多活几年呢?那孙小姐一向不按牌理出牌,谁能猜得着她那大小姐的心思,倒是……”夙管事闷闷暗嗔:倒是别把将军夫人给吓着了才是。
*
醉嫣楼,最有名的温柔乡,在京城已开业十余载。
当年开业不出五天,‘醉嫣湖’三个字便已经引得满城风雨,京城人人皆知。
只因那‘湖’非彼‘湖’,别家青楼皆是开在陆地楼栈,而‘醉嫣湖’却是兴建于湖畔之中。
日夜笙歌,丝竹声乐不断,里面美女如云,个个长得天姿国色,倾城之姿,只要你一踏进,便去而忘返,终日流连。
而更特别的是,这家‘醉嫣湖’里面的绾娘艺妓都只卖艺,不卖身,个个怀有一身本领,绝非一般青楼女子。
就算你再有钱有权,只要里面的女子说个‘不’字,上门讨乐子的客官也奈何不了,进了那里,你连撒野的份都没有。
虽然里面的艺绾清高孤傲,但只要里面的女子看中你,那你便可以享受到与美人作伴共游湖的待遇。
所以,众人对醉嫣楼的慕后老板甚感兴趣,能训练出如此绝色的艺绾,可见此人的势力绝非一般。
此时,一辆青色轻便车停于京城郊外湖畔,男子冷俊的脸阴沉难看,对里面的‘主子’道:“君公子,这‘湖’不适合,慕还是驾你们到别处游湖吧!”
未等里面的蓝衫男子开口,一旁的银衫男子已对那驾车的冷俊男子怒道:“你敢,我就要挑这里,你准备驾我们到哪去啊,哼!”
此人朱唇玉面,一双圆润的璃琉钻眸流转生辉,炯炯有神,一身银衫更衬俊俏。
尤其是他恼瞪着眼前冷俊男子时,那冷俊男子眼中,竟然渗杂着一些难以忽视的宠溺和无奈。
段慕闻言蹙眉,俊脸涨赤,咬字冷言:“这可是,可是‘青湖’。”
“哼,什么‘青湖’‘蓝湖’,只要是湖就行了,你管它那么多,这几天可把我憋在府里憋坏了,难得出来一趟,你就让我玩个尽兴嘛。”
大哥的事她管不了,亦管不起,但,总不能天天呆在府里闷着吧。
银衫男子扁嘴恼瞪,回答得理所当然,使冷俊男子只觉无力感飚升。
“夕儿!”段慕气结,这丫头到底想做甚?大白天的居然敢来这种地方游湖?
“好了好了,来都来了,就下去看看吧!”一道清润温呤的声线扬出,里头的蓝衫男子掀帘望外,俊容温雅带笑,如一缕清泉注心。
段慕无奈,只得无奈作罢,完颜亦夕见此,得逞的吐舌咧嘴,好不乐乎。
君子言清眸顾盼,如同久在深闺未出阁的女子一般,环视周遭,对眼前的景致颔首暗赞。
离城郊湖隔三里,在灼阳镀辉下,湖面波光粼粼,刺眼夺目,凉风习习,幽淡的茶花香气阵阵,雅致妙哉!
耳边丝竹乐、铮铮琴声曼妙入耳,温婉动听,使人如踏温柔境。
远处湖畔中央,停驻着一艘风雅别致的淡蓝画航。
君子言稍稍一愣,应该怎么形容那艘画航呢,不流气,不落俗,远远一望便有给人一种风雅清韵,让人难以想象那是一艘终日‘风花雪月’的温柔乡。
远远一望,画航的直杆上一张迎风飘扬的绸布勾勒着三个繁体字“醉嫣湖”。
清眉一挑,君子言浅笑轻扬,看着自己一身男装打扮,再来到如此这般风雅的‘温柔乡’,看来今日得效法古人,风流一昔!
三人刚一下车,‘醉嫣湖’便有两名彩衣女子划舟朝他过驶来,一名娇媚的彩衣女子嫣笑作请:“恭迎三位公子来到‘醉嫣楼’,请随我前去。”
“君,公子,王爷这时应该下朝回府,还是,还是……”段慕蹙眉迸言,却稍作迟疑,毕竟君姑娘现在的身份只是府里的贵客,按理说,不应该私加阴挠。
“臭木头,你怎么这样,来都来了,还没玩尽兴就回去?要回去你回去,我要和子言一起游湖,哼!”完颜亦夕嘟起朱唇驳言。
“你……我到你其它地方游湖,好不好!”段慕尽量压低声线,然,完颜亦夕却依然不妥协,“不,就这里,我喜欢这里!”
此时,君子言已上了小舟坐上,对那两个‘打情骂俏’的佳人抚额笑道:“船不等人,再不上来,可就要走了,到时你们得游过来。”
听此侃言,两名彩衣女子轻笑忍俊不禁,一向阅人无数,对那银衫男子一看便知是女子乔装,而那灰衫男子会阻挠亦在情理之中。
可是,眼前温笑浅扬,眸若清泉的蓝衫男子却让她们只望一眼便心生慕敬之意。
第一次见到如此不拘不羁的风雅男子,他的眸中没有对她们的亵渎与轻视,而是礼到即止的轻笑相待,让人如被一缕甘泉注心,凉人心脾。
“要上要上,子言等等我!”完颜亦夕赶紧跟上,身后的段慕无力摇头,只得作罢跟上。
清风抚面,君子言清泉顾盼,这可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一次游湖,两岸的青翠与繁华交相辉映,倒也协调,不得不说,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
到了画航,三人一上甲板,还未对眼前这精致风雅的画航作出评价,便有一身暗紫绣花罗裙的女子朝他们迤逦行来!
女子一张如花娇容,轻颦浅笑,一身暗紫绣花罗裙不仅没有让人觉得艳俗,反倒显得风韵犹存,气质出众!
君子言眸中稍显赞色,完颜亦夕嘟唇侧首,见段慕似乎一脸欣赏地盯着她看,不禁恼怒地掐他一把,未等段慕开口,孙小姐已驳言不驯:“不许盯着她看。”
哼,早知道这‘醉嫣湖’是这种地方,她就不提议来了,还以为是什么湖那么了不起,天天有人过来游玩,原来是寻风弄月的地方,真是失策。
方才就应该听这木头的话回去才对,要是让绝哥哥和大哥知道她带大嫂来这种地方,不被扒层皮那才有鬼。
而对孙小姐此举,段慕俊脸微红,真是拿她没折,他的眼光是审视,又不是欣赏,她瞎操心什么。然,心里却仍有一丝甜蜜滑过,原来她也懂得吃醋。
女子媚眸轻扫眼前的三人,最后注中在中间的这位蓝前男子面前,福身道:“请这位公子随我到暗厢,有一位月公子已在暗厢等候。”
闻言,君子言一愣,月公子?是谁?
这几天的清闲悠哉,倒不曾记得有见过什么人,怎么她一来这‘醉嫣湖’便有人相迎,这太奇怪了!
“君公子,不妥,还是回府吧!”只听一旁的段慕沉呤出声。
女子嫣笑再道:“公子,月公子说了,与你不过是知己相逢的巧遇,希望公子能入厢一聚。”
知己相逢的巧遇?蓦然间,君子言清眸一膛,原来是他,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他!
看来这次是躲也躲不过了,如此一想,君子言朝女子微微颔首:“无妨,劳烦姑娘带路!”
“子言!”
“君公子!”
身后的完颜亦夕和段慕齐齐迸言,甚觉不妥。
“无妨!”君子言对他们淡淡一笑。
见此,身后完颜亦夕和段慕刚要随后同往,然,却被人阻挠。
“二位公子,请随画春前去前厢,那里已备好酒菜,请!”一身粉霞罗纱的女子莲步而来,婑婉嫣言,巧笑生媚。
“让开,难道这就是你们‘醉嫣湖’的待客之道,我们三人一同前来,为什么要分开,哼,不想我下手无情,就给我让开。”完颜亦夕冲动恼言。
君子言蹙眉望着眼前的紫衣女子,不悦敛眸,意思是这是何意?
“请公子海涵,这是月公子的意思,他只想见你!”紫衣女子恭敬加言,巧笑嫣然。
未等君子言回答,身后的完颜亦夕已冲动地施拳袭向眼前阻她去路的粉霞女子。
“夕儿,住手!”段慕惊呼,这里可是卧虎藏龙,这丫头真是太莽撞了。对于‘醉嫣湖’别人不知,他还不知吗?
这里虽然看似一艘普通的画航,实则高手如云,而那位慕后老板更是让人不可小视。
只见原本嫣笑恭敬的女子脚尖轻踮,凌空一旋,香气四溢,无骨的身姿如缕风般闪过,巧敏避过完颜亦夕的攻袭。
待稳稳落地,粉霞女子依旧福身嫣笑:“二位公子,请随我到前厢,别逼画春‘请’你们去。”
君子言眸色此时暗显赞叹,这‘醉嫣湖’看来,不简单。
听此狂侫口气,完颜亦夕更是气结恼喝:“哼,那你先撂倒我再说。”再欲出手,已被身后的段慕伸手阻挠:“夕儿,不得无礼。”
“可是……”完颜亦夕仍是不服。
“夕儿,听话,在前厢等我。”此时,君子言的声线清朗入耳,然,那口气带出的气迫却不容人置疑。
“可是,子言!”完颜亦夕还想说什么,待看到她的眼神后即刻俯首呶嘴道:“知道了!”
君子言这才放心的对身侧的紫衣女子道:“有劳了!”
从方才那位粉霞女子的曼妙武艺,心中已知道这‘醉嫣湖’绝非一般温柔乡,既然如此,她为何还要反抗,一切随遇而安便是。
待君子言的身影离去,完颜亦夕对段慕恼言:“现在该怎么办啊?”
“你不是说想游湖吗?还能怎么办,那就游吧!”段慕失笑,故作嘲讽。
“你……哼!”完颜亦夕气结,昂着脖子随那女子而去,臭木头,烂木头。
段慕再此摇头无奈跟上!
进了内厢,紫衣女子恭敬退下,将厢门顺带拴上。
画航静谧的内厢中,陈设简洁,一屏一桌一凳一琴,然,却仍难掩内厢所塑造的大气豪雅。
矮几上百孔铜炉熏烟旖旎,是一种似茶非茶的香气。
君子言浅笑微扬,只觉这香气散发的味道特别不一样,既不是花香,也不是木香,而是一种茶香,比任何一种茶都要香醇,恐怕就是天子专用的‘龙诞’都不及它三分。
对于这香气,君子言倒是有些印象,这几日在无聊时曾借过夙煞绝的医籍翻看,书上曾有形容过一种草,它不能入味作药,只能当熏香所用,若无猜错,这香气应该是“诸荆”。
两眸顾盼,清一色的黄梨木色泽哑黄,雅中蕴贵,披着云锦的圆桌摆放着青花瓷壶,和青花瓷杯,但,却无一人在内。
君子言颦眉疑惑,手中的梅花折扇未张启,轻敲掌心,疑惑不明。
上前伸手一握那泛着透寒色泽的青花瓷壶子,温烫合宜,显然在这里有呆了半盏茶之余,但,人呢?
眉宇间轻狂顿扬,不拘不羁,润泽的唇角牵扬一笑!
玩猜迷她可没那雅兴,君子言环视淡睨厢内,对空无一人的内厢正颜淡道:“看来月关公子似乎不在,或者不便,那,子言告退。”
言毕转身,蓦然间君子言只觉唇触一物柔软,被眼前突然放大的绝美轮廓所惊,不禁惊呼倒退数步,却发现后面是桌子,刹时间,无路可退。
见眼前的男子面擒笑意,眸中戏谑邪肆,君子言眉宇显恼,冷言:“月公子这是何意?故弄玄虚?不觉得这戏码有些无聊吗?”
这一吓,倒是把她对眼前男子是‘天子’身份的拘谨一扫而空,NND,这人,有病!
见她显然已被激恼,夙孤冷唇扬深到难以想象的弧度,眸子邪侫一闪,伸手轻抚方才被人无意侵犯的唇角,笑得一脸促狭,眸色加深。
君子言被他盯得只觉头皮发麻,被他抚唇角时那既搧情又优雅、既暧昧又肆谑的动作惊出一层冷汗,倒后仰身,将两人近在尺尺的距离拉开好几公分,急道:“你想什么啊,那是意外,谁叫你突然间像鬼一样飘过来,月公子真是闲得让人发指。”
听此驳言,夙孤冷眸中的狡侫一掠,两手撑桌,对她微微俯身:“看来君公子的身体已无大碍,那月关就放心了,这几日去‘玉轩枫’却没有见到君茶师,真是觉得无趣得很,你可知,这几日月关对君公子你……”
君子言俊雅的面容瞬间化作苍色,男子醇厚的慵懒声线扑面而来,热气灼灼,一种被侵犯的念头一闪,如泉清眸恼瞪眼前的男子:“你……”
“的茶魂牵梦绕。”夙孤冷在她骂出口前脱口而出,眉宇的邪肆彰显,引人犯罪。
君子言要骂的话即时刹车收住,如同在快跌下时被人狠拉一把,心有余悸的冷言干笑:“月兄言重了,不过是一杯茶而已,何必记挂至今。”
“那要看什么‘茶’,好茶当然得记住,也许,‘好’的层度,足以让月关‘怀思一生”!”夙孤冷说得云淡风轻,眸中谑侫意味颇深,难以湍测。
黑眸细睨,她好像清减这些,面容稍有苍色,但眉宇间的轻狂却还是如此张扬,总能勾起他的驯服欲。
然,君子言却被眼前男子那暧昧不明,含意不清的话所愣住,嘴角抽抽,直接无视:“月关公子,可以……劳烦你起身吗?你这样的‘近距离’让子言甚感费力,劳烦,劳烦!”
被眼前的绝魅男子如此困住,怎么想象,君子言都觉得那画面感甚是暧昧,何况自己又是一身男装,这更让她大大不满,这人,动机可疑,不得不防,根本没有在第一次见面时对他萌生的一种‘知己晚逢’之感!
被君子言那拘谨的样子逗得失声一笑,夙孤冷站直身形,笑道:“看来君公子身子确实无恙,如此甚好。”随之绕回圆桌,优雅地掀袂坐下,为二人轻倒香茗,动作从容,面容清淡,笑意微扬,看得出他心情甚是轻快。
君子言轻整衣襟,对眼前男子方才引人发指的行为甚是不满,客气回言:“阁下有心了,没想到这种‘风雅’的地方月关公子也在其内,真是幸会幸会!”
轻啜茶茗,品之无味,冷嘲热讽,只因心情大不爽,完颜澈说得对,这瘟神绝非善类。
将茶合盖放下,夙孤冷眉宇间的威严凛生:“是啊,我也没想到,这等‘风雅’的地方,也能与君公子巧遇,真是让月关想起一句话,‘缘定三生’!看来,月关与君公子的缘分非浅,命中注定,得珍惜啊!”
“咳……”君子言啜茶时听言,只觉喉咙不慎呛紧,顿时不雅地繁咳而出,对眼前男子的冷笑话倍感惊悚。
见此,夙孤冷眸中的狡侫渐深,不禁失声笑出,三日来所有的阴郁都在这一刻顿化云散。
‘醉嫣湖’是他未登基前便培养起来的势力组织,以‘温柔乡’的外壳引人嘱目,让朝廷百官防不胜防,为的就是预防朝中高官图谋不轨,官员贪污,亦可以说,这是天子所私设的情报网,一经撒下,与卧潜阁的实力不分伯仲,只是不同的是‘卧潜阁’的皆是男子,而‘醉嫣湖’则皆是女子。
因茶斗雅会在即,为防临周八国有一部分对戟晋的蠢蠢欲动,为做到万无一失的‘地主之宜’,夙孤冷不得不来一趟,然而,却不曾料到,竟能在这里遇上君子言。
所以在内厢见到她的身影时便令人前去引领,只因在见到她时,心中那股愉悦狂喜的悸动根本难以掩饰。
“月公子语出惊人,子言惶恐,既然已巧遇一聚,子言还有事,告辞了!”君子言起身作揖,只想脱离窘境。
“八月中秋便是戟晋茶典,君公子可会参与?”夙孤冷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侫笑反问。
“不会,子言是好茶,但不斗茶,茶是一种人与人之间交流的雅仪,何必要争个输羸。”君子言疏离一笑。
闻言,夙孤冷墨眸侫敛,对她的话似乎没有感到多少意外,眉宇间蕴藏的威仪毕显:“君公子何必自我独雅,如此好的沏艺不公诸于世岂不可惜!到时五湖四海的茶师都会来参与四年一度的‘茶斗’,那可是能人云集,你既然好茶,为何要错失如此良机,若你茶中高榜,便是戟晋公认的‘茶状元’,难道不心动吗?”
听此,君子言只是淡然一笑,礼言:“好茶和斗茶是两回事?因为我心不在朝廷?并没有想过要靠茶来给自己光宗明楣,只是单纯的兴趣而已,而且上一次子言就已经眼月公子说了,朝廷是潭浊水,越搅越浊,子言不想沾也不会沾,只想置身事外。
而且‘茶状元’侍奉的是天子,所谓‘伴君如伴虎’,若子言真高中茶榜,子言岂不得终日惶恐不安!”
“哦?这是为何?天子又不会吃了你!”夙孤冷邪笑一扬。
“就怕万一啊!”君子言坦然以对,眸中狂侫,续言:“天子的心思岂是旁人所能猜测得到,子言可不想到时一不小心就成了天子的‘嘴中肉,背中刺’。
古言云‘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子言既不想食君之奉,亦不想替君分忧,只想做自在逍遥的沏茶人,仅此而已,言尽于此,谢过月兄美意,子言告辞!”
眼前的蓝衫身影傲然拉厢而去,走得仓促,走得惶恐,亦走得傲然不疑,仿佛内厢的人是洪水猛兽一般,让她避之不及。
男子绝美的俊脸在光线不全的内厢稍显狰狞,眉宇间的墨痣王者的霸气凛散,眸中的寒蛰一闪而过,优雅地为自己再倒一杯,送于唇端,却无心啜下,只因方才君子言听似无心却有意提醒的话意。
“天子的心思岂是旁人所能猜测得到,子言可不想到时一不小心就成了天子的‘嘴中肉,背中刺’。”
“子言不想食君之奉,亦不想替君分忧,只想做自在逍遥的沏茶人,仅此而已!”
好轻狂傲漫的一句话,字行间巧言推辞,皆在明中暗里宣言不蒙皇恩。
外面一道马车的碾停声线渗杂入耳,夙孤冷敏锐的耳力过人,黑眸侫敛,起座走向窗格,等看清外面来人面目之时,刹时间,男子眸中迸出一道戾芒。
半晌,百孔铜炉醉浓的茶香四溢,‘诸荆草’的香气让夙孤冷一时沁生的戾气渐散,嘴忽忽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三人划舟离开‘醉嫣湖’画航,君子言一脸淡漠,双眸隐蕴其冽,此时只想离开这‘醉嫣湖’之地。
完颜亦夕见她一脸沉冷,与段慕相视一眼,接收到段慕禁音的指示,即刻郁闷地抿唇不敢启言,看来这游湖她是做错了!
忽然,陆岸传来一道马车碾停声线,君子言清冽的泉眸抬间蓦然睁膛,眸底的温润如和风暖意,陆地上,夙煞绝一身玄衣月华,清贵谪雅的身姿兀入眼帘,在灼辉刺目了她的双眸,使她心生灼意。
“啊……木头,是绝哥哥,怎么办?绝哥哥若是知道我们来‘这种’地方,他呆会会不会罚我?会不会告诉太奶奶啊?”完颜亦夕往段慕身边靠了靠,拉着他的灰衫袖口求救问道,好不可怜。
段慕与君子言闻言不禁摇头无奈一笑,这丫头,现在才知道害怕,不免太晚了些!
清风习习,湖面波纹圈圈,窄小精致的小叶舟踽踽缓缓朝陆岸前行,迎向陆地上落车的玄衣男子,待看到君子言那润笑薄扬的俊脸时,夙煞绝幽深的潭眸皆是柔情,心中一片清朗,同样回以一笑。
还好,看来他们并没有多做逗留,心想定是君子言知道那地方不妥,便折返回来了。
蓦地,夙煞绝笑意一僵,潭眸犀利暗沉,敏锐地觉察到周边暗隐着一股协迫感,只觉画航内似有一道摄人的视线朝他袭来,使他周身一震,然,两眸四望却是顾盼无方,须臾间,夙煞绝幽暗的眸子煞气乍现。
水天一蓝的天际,清幽湛蓝,湖面平静如镜,倒影相辉成映,然,如此祥和的一幕却有一股暗藏的萧杀涌动。
突然间,那股敌意渐渐散去,如风消散,夙煞绝袖下的拳头微微紧握,但愿,是他的错觉。
“王爷,怎么了?”君子言待一上岸,便看到一脸凝重的夙煞绝,浅笑疑惑问道。
夙煞绝收神一怔,与君子言清俊温玉的面容相视,眸底的煞气已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道:“是不是被我打扰到你的兴致?我只是……”
“没事,恰好要走,而且,多留无益。”� ��子言心领神会,对于他对自己的重视暗喜生暖,手中的冰凉与他的温热相贴,君子言毫不避讳,似无意似有意地承受他给予的温柔。
完颜亦夕原先还怕夙煞绝会训斥她,但一看到他竟然如此正大光明勾搭着自家大嫂,两人似乎还一副你浓我浓的样子,不禁大生恼起,刚要张口,便被段慕捂住嘴巴,便听到他对夙煞绝禀道:“王爷,你和君公子同坐一辆,我和孙小姐同坐一辆便好。”
“唔唔……”完颜亦夕不从地挣扎,对木头的做法甚是不满,这臭木头定是故意的,但不管心里再恼,无奈段慕的立场坚定,摆明要把她这个灯盏拖走。
“也好,你们先回府吧,本王呆会要和子言去一个地方!”夙煞绝愠淡冷言,威言冷肆。
“唔唔唔……”完颜亦夕一听,顿时膛眸哼叫得利害,无奈全尽徒劳,大哥离京期间,可是嘱咐她要好生看着嫂子,怎么可以才三天就让她和绝哥哥独处呢?而且还是在外面,在她不知道的眼皮底下,不可以……
“是,王爷,段慕先行一步,孙小姐,你,你方才不是说要回将军府看老太君吗?段慕这就送你一程!”随之,段侍卫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孙小姐勇狠果断拖上马车,只听马车顿时碾转启程,扬长而去,不一会儿便已失了车影,只留下滚滚尘埃,渐隐的碾车声线。
君子言清雅的俊容扑哧一笑,对那两个活宝简直是到了无语汗颜的地步。
夙煞绝手中的力道渐紧,对君子言无意中的展颜一笑只觉清泉注心,凉透周身,将心里的燥气一扫即散。
感觉到身侧男子灼热的目光,君子言坦然面对,侃言:“王爷方才对段侍卫说要带子言一个地方,去哪?”
闻言,夙煞绝即刻俊容一窘,命侍卫将马车上的其中一辆雪驹解开,待侍卫走后,夙煞绝一个优雅妙哉地翻身上马,对君子言伸出一手,正颜扬道:“一个只属于我和你才能去的地方!”
闻言,君子言被他那正经的神色和含情的眸子给怔摄住,一抹笑意浮扬,泉眸皆是对他全然的信任,递出蓝袖下的柔荑相贴。
两人一蓝一玄的身姿策马绝尘而去,却不知‘醉嫣湖’内厢那暗隐四伏难掩的戾息。
*
半个时辰后,天轰隆作声,原本湛蓝的天色突然变得阴沉压抑。
不稍一会,大雨倾盆而下,天地间一片模糊苍芒。
一匹马儿嘶叫划破深山苍寂,雪驹四只健蹄在狂奔间尾后地上溅起阵阵晶莹的水珠。
君子言坐在前头,冒雨埋首,腰间被身后的夙煞绝紧紧揽住,雨水狂洒,两人早在大雨倾斜时已狼狈淋湿。
如此突变的天气,两人本该离去,然,在君子言在远远未到时,便看到那遍白色苍然,刹时间被这深山如冬日飘雪澄静的世界所迷住。
使她不顾夙煞绝的劝阻,执意要冒雨抵达。
“驾……”夙煞绝牵绳一抖,手中的马鞭一挥,如风一般的雷疾迅速奔驰。
待离那白色奇景的深林靠近,头上的雨水仿佛被屋檐挡住一般,滴水未坠,暖气拂面。
深林里,高大奇异的树上结满白色的杏樱,藤枝曼廷,白樱若雪飘风,如隆冬纷扬而落的雪花,这里的世界与世隔开,如世外桃源。
外面雨水叮咚,这里是一处难以想象的澄瑕安逸,高长猛势的灌木枝藤相缠相绕,自生出一种绕缠纠结的美态,仿若一对痴恋佳偶,生世不分,抵死缠绵不息。
“吁……”夙煞绝拉绳吁声,环视周遭,俊容露出会心一笑,低首一见君子言惊艳骇世的双眸,笑道:“吓傻了?是不是没见过‘雪杏樱’?”
“那有什么奇怪的,没想过就没想过!”君子言视线不离,无视脸上满面的湿漉雨水,无视周身被雨气袭身引起的阵阵寒颤,对眼前雪芒一片未生寒的暖色奇景赞道:“这里真美?”
夙煞绝失声一笑,生怕她身子弱,禁不住那雨水的寒气,牵她下马,道:“把外衣脱了吧,别受了寒气。”
闻言,君子言犹如惊弓之兔,煞风景地惊道:“什么?脱了?全脱了?”
见她一脸戒备,夙煞绝解释道:“就脱外衣便好,里面的褒衣应该不会湿,我呆会生火把外衣烘干,免得你受了寒气,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见夙煞绝神色尴尬,君子言讪笑道:“是子言小人之心了。”
话说三分藏七分,鬼才知道!
雨声沥沥,带着几分暖秋夏至的凉意与萧清,天地间仿佛从未如此别致的宁静过。
雪杏樱与郁曼藤纠缠交织搭成的世界与世隔绝,如踏进落纷飞雪的深山洞窟一般。
地上生起一窜尚可将就烘衣的篝火,夙煞绝找来两根枝木,将君子言湿漉漉的外衣撑开,对着篝火烘烤,俊逸非凡的面容微扬浅笑,心里沁生着丝丝甜意,愠淡的笑意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花瓣飞舞,地面上积着厚厚的花瓣,踏在上面只会发出沙沙的声响。
因被淋湿,仅剩下单薄莹色褒衣的君子言此时抑面浅笑,整束的发丝松开,三千青丝如瀑垂开散开,宛若最上等的丝绸,乌黑亮泽,清雅恬丽的容颜对着不断下坠飞舞的雪杏樱深叹发呆,被这些澄静无暇的雪杏所酿造的安逸世界所吸引。
“这个地方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些枝藤好像是缠着雪杏一般,把这个世界搭建得滴水不漏,就好像一对恋人,不希望被打扰一般,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君子言浅笑赞叹,伸手张掌,飘落的雪杏樱坠落在她白玉无骨的手心,朱唇轻扬,吹呼一气,手中的雪杏樱再次纷扬降落,轻盈若羽。
见她如此自得其乐,夙煞绝只后悔没有早一些将她带来,夭唇迸音,淡淡地回道:“这是我三嫂和我三哥相遇的地方!”
闻言一怔,君子言忽然想起完颜澈对自己说过的‘夺兄之妻’,心中不禁疑惑,他真的是这种人吗?泉眸继续望向雪杏樱,淡淡轻应:“俊男遇美女,挺有诗意的!”
夙煞绝对她如此淡定的态度稍稍一怔,幽深的潭眸闪过一阵复杂,她不在意吗?也不在意完颜澈曾经说的话吗?还是对他本就无意?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娶我三嫂吗?”在她面前,他从来都不想称为‘本王’,只想以一个普通男子的身份面对自己心仪之人。
“揭人伤疤可不是我的兴趣,你若是想对我说,何必要我问?”君子言头也不抬,依旧对着漫舞飞落的雪杏樱嬉戏,置若无人。
身后几声沉稳的步代靠近,君子言肩上被人披上自己的蓝衫外袭,清颜一愣,手轻抚上被篝火烘烤后呀变得暖烘烘的袭衫,鼻尖扑腾着身后男子身上所发出的淡雅气息,与这漫天雅香的雪杏樱混杂,君子言转过身对夙煞绝巧嫣一笑:“谢谢!”
男子长身而立,谪雅清贵的身姿贵气难掩,挪揄后迟疑启音:“子言,那,你现在想听吗?”夙煞绝目光灼灼,眸底是对眼前女子难掩的情意,不是不想过要对她说,而是有些不堪。
“那你说出来心里会难受吗?会的话还是别说了。”君子言将蓝衫套上系好,笑言道。
回想起当时完颜澈说这些话时他神情表现出来的痛苦绝望和无言难诉,那样的眼神让她揪心,使她不舍得去问,也不想问!
不是不好奇,而是她觉得现在已经很好,对于男女情爱,她一向是内敛的,在现代,曾经自己的强势让她吃尽情爱的苦头,兜兜转转还是转不到最终想要的结局,所以她不想再去为这些事费神,她喜欢跟他在一起时的安逸,虽然平淡,倒也踏实。
听似平淡无波却让夙煞绝心中盈满幸福,她对他并非毫无动情,起码这句话已经证明她是心疼他的,这样就够了。
情动之下,夙煞绝到底还是难以自禁地将她纳入怀中,君子言一怔,先是挣扎,却被他更紧的揽住腰身,俊逸的脸埋进她的发丝,甘之如饴地吸附着她身上的淡雅香气,喃喃启言:“子言,你这样算是接受我了吗?我们已经算是情投意合了吗?我知道我不应该急燥,但你可以给我一颗定心丸先吗?哪怕只是点个头也行!”
也许是今天在‘醉嫣湖’时无意感应到的协迫与敌意,让他觉得患得患失,一个完颜澈已经够了,他不想再多生枝节。
一片圣洁的白色,层层叠叠的雪杏樱随风摇曳,如雪一样空灵的飘坠,两人相拥,一玄一蓝在一片雪杏林里是从未有过的和谐。
君子言的心有些乱,从未有过的混乱,可是却并没有想要推开他的想法。
这样得天独厚的男子此时却像极了孩子般抱着自己撒娇,不由让她失笑,双手环住他的腰身,嗔道:“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起码现在的感觉没那么糟糕,要不这样,咱们先凑合,反正我可以休了完颜澈,若对你不满意也可以甩了你。”
男子濡湿的衣襟已经在方才篝火前和体温的灼烘下变得微干,微微的湿意在君子言的脸上扑腾,却仍不减他此时抱着她时所给予的温暖与柔情。
清细含笑的声线依旧不改轻狂张扬,但却已让男子患得患失的心得到一丝平衡安稳。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我夙煞绝发誓,不会让任何人破坏到我们,也不希望你会因为世俗的想法而逃避自己内心的想法,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君子言就够了,剩下的交给我就好。”夙煞绝抵住她的额头,直勾勾地盯着她,灼烫的气息直扑她微微浮樱的清颜,喃喃宣言。
潭眸的瞳色加深,如坠于深井泥潭中忘了浮出水面,忘了呼吸的美好,只因已经溺毙在她方才的笑容里,不能自拔,也不愿潜出。
宽大的手掌轻抚上她的墨发,指缝作梳,丝丝凉意和那滑顺的触感让他沉溺。
君子言嘴边的笑意加深,没有注意到夙煞绝愈发灼深的眸色,道:“听起来好像满划得来的,这个交易好像我只要享受就成,王爷,如此一想,我好像还捡到了一个便宜儿子,是吧?”一想到那个小老头叫自己娘亲时那憋屈闷骚的样子,君子言就忍不住想笑。
夙煞绝灼灼的眸光游移在她一启一合,一笑一抿的红唇上,微微失神道:“叫我绝,不用称我为‘王爷’,上次在玉枫轩不是已经说了吗?在你面前,我从来都不是尊贵的王爷。”
“还是王爷叫起来比较顺口。”君子言故意跟他抬扛,笑嫣若花,清丽无双,恍若晨曦下的江南那盛放的莲花。
男子眸色加深,没有驳言,而是用行动做出最直接的回应。
原本抚发的动作直廷深到她的脖颈,将她硬压上自己,下一刻,他已经封住那一张一启,一笑一抿都牵到着他心弦的红唇。
刹时间,两人四眸相对,皆是一惊一怔!
君子言泉眸微膛,心悸狂乱,大脑一瞬间停顿,脖住他腰系的手微微轻颤,此时男子放大的脸绝美俊世,近在尺尺,对方的唇瓣如豆腐一般柔软滑嫩,仅仅只是相贴便已使她觉得窒息狂乱,头脑发热。
也许是君子言双眸的怔惊过于明显,夙煞绝当即不敢妄动,对自己失控的举止略感懊恼。
但,此时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而且,他从未像今天一般如些惊慌失惜,患得患失,如刚情萌初开的少年,只想用行动来宣示自己的立场。
她的唇带着淡淡兰香,使他沉溺,仅是如此简单的碰触轻贴,已让他只觉如被电流击中,浑身战粟,使他更想渴求更多,却又不敢妄为。
理智告诉自己不应该吓到她应该分开她,可是,却又忤逆不了内心情潮对她的渴望。
刹时间,男子的桃夭唇瓣因紧张而显示轻颤不已,额鬓生汗,对两人此时的尴尬僵持稍感懊恼。
君子言感受到他的忐忑,对他的反应稍感好笑,心里如被一道道暖流盈满,识趣地闭上眼睛,伸手环住他腰身的手上移,环住他的脖颈,算是对他的举动作出初步回应,也算是默许期待。
见她如此,夙煞绝只觉心头如花怒绽,喜难言谕,不再迟疑地将内心的情潮化为进攻惊取,滋意在她的檀口侵占,如他以往的隐忍不同,这次的他带着从所未有的热狂欣喜。
如同兽性情狂一时的发泄,亦如同久旱逢甘露的甘之如饴,更如品尝琼浆玉酿一般满足,每一个吻的轻缓并重,缓疾浅啄,他都如痴如醉,如深藏千年的佳窑已经掀盖,浓郁的酒香弥漫散开,都是最独特的醇美甘甜,使他久久不能自拔,溺毙其中。
外面雨声阵阵,似缓似急,雪杏樱弥散纷扬落在相拥的佳偶身上,为他们平添几分雅韵仙境。
女子紧闭泉眸,密长的睫羽微微轻颤,如墨蝶轻搧羽翼,如玉的清颜因两人第一次的亲密接触而渐渐嫣艳若李,红嫩如桃般动人,惹人采拮。
碾转反侧,浓烈浅啄,两人在承接与取舍,在给予与掠夺的良久窒息中,最后不舍的微喘分开,额头相抵,两人的气息相缠难分,各自面布红霞,如雪杏樱与郁曼藤的纠缠一般,难舍难分。
“以后,你若敢叫我王爷,我就这样惩罚你。”夙煞绝痴笑宣言,如孩童一般耍赖,心底盛满幸福的曼藤,此时已经交织成网,不可复加。
君子言如被人抽光力气一般,软软如糯的靠在他怀里,娇嗔一哼,算是在骂他无赖,然而,眸底难掩的旖旎情织与红嫩仲涨的唇角微扬的笑意在证明内心那难以恮释的喜悦。
抬眸看着落纷杏樱,夙煞绝微叹一息,道:“这里的雪杏樱是我三嫂所引植,她是桃花谷百蛊邪翁的闭门弟子,不会武功,身怀举世无双,最精湛的毒术和医术,更喜欢钻研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十年前,我三哥就是这里被她救的。两人的感情经历很多波折,得来不易,本以为会是神仙眷侣,可是,天公仍是不作美。”说到最后,夙煞绝的声线如掷入深窟般幽远深长,眸中是难掩的苦涩与无奈。
君子言闻言身心一震,清眉微颦,温驯不语地圈住男子腰身,算是给予他倾诉的力量。
君子言难得的温驯令夙煞绝顿生旖旎,那是有人疼惜的感觉,爱溺的吻落在君子言的头顶,娓娓续言:“三哥不爱权贵,好游江湖,风流多情,喜欢过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能遇三嫂是他的劫也是缘,父皇对三哥的胸无大志很不满意,但又无可奈何。
七夕那天是我母妃生辰,三哥带三嫂回宫,本只是尽尽孝心,带心爱之人回宫与亲人相聚,却不曾想,父皇竟然看中了三嫂,夸三嫂惊为天人。
为此,还丧心病狂到要毁了自己的儿子来得到她,三个月后,三哥失踪了,与父皇有关,三嫂那时珠胎暗结,为了保住那个孩子和阻止父皇的荒谬行为,我便趁在父皇大寿欲要纳三嫂为妃之时开口要娶她,并且说她已经怀了我的骨肉,我为的就是希望在三哥出现之前保全三嫂的清白。
当时,完颜澈凯旋而归,也知道三哥与我三嫂的事,但我却没有跟他解释,那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他会误会也是理所应当。那天幸好有‘六弟’圆场,也因百官在,我和三嫂才得幸脱身。
八个月里,三哥消息全无,一次误得三哥坠崖已死的消息让三嫂情绪激,早产生子,没有了三哥这个支柱和信念,最后因失血过多窒亡,为了救那个婴孩,我没有办法,只能用最残忍的方法将它折膝,否则只会一尸两命。后来六弟登基,父皇驾崩,父争子妻的丑事被历史遮掩,永远沉甸,无人敢掀,而父皇临死前对儿子的那份荒唐的愧疚也只有长埋皇陵。
身为皇室之人,我对这些事能藏则藏,能掩则掩,轩瀚是三哥的儿子,她对三哥的爱我为之动容,我没有理由不帮他们。
可是,老天爷残忍不公,他们最终还是天人永隔,现在的银发毒尊便是曾经风流侃倜的玉面公子夙尊浩,如今父子相聚,我也算是对得住三嫂了。”说起夙轩瀚,夙煞绝眸底的溢出慈父对儿子的宠溺。
“十年来我与瀚儿情如父子,相依相守,这份情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积中变得割舍不了,而我也不愿割舍,无论他现在在哪里,都是我夙煞绝的儿子,夙轩瀚。”
说到最后,夙煞绝声线稍显沙哑,听似轻描淡写,云淡风清,然背后又有谁知那份愧疚已经压抑了他整整十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