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蝶不再理会她的叫骂,只是镇定的从大夫的针囊中取出一枚银针来,找准了穴位便是一扎。很快的,咒骂声止了,人也慢慢的昏睡了过去。
"快,赶紧将她腹中未清干净的死胎拿出来!"回过身来,她急急的呼唤产婆。
那稳婆这才如梦初醒般急急的上前来。
"王妃请出房去吧。这血房之中,小心冲撞了王妃。"
"救人要紧。有什么要说的等一切安定下来了再说。"说什么她也不能出去。此刻出去了,岂非落人口实,落个袖手旁观铲除异己的罪名?
当那已经略微成形的胎儿从桃红腹中取出时,允蝶不禁红了眼眶,一颗心,又苦又酸,早已是五味陈杂。直到回了房,仍是一颗心飘无所定。
小小生命,尚未降临这花花世界便先行辞世了,想来如何不悲?
人间何其凄凉,但是孩童无罪。尚未享受过生命的美好便早早离去,何其凄惨?
回想起桃红那声色俱厉的指控,却又是一阵心凉。
看来,她是将一切的责任都归于自己了。
只是,她曾经提到过信函。可自己压根就没收到过什么信函。今天,是回府之日,却又是那么凑巧的桃红小产。这让她不得不怀疑起什么来。
或许,小产根本就是桃红自己一手策划的。她不想相信,却又是不得不相信。只因为,妻妾间为了争宠,什么都能发生,什么都能牺牲,即便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一样。只是,却也不能排除另一个可能。
隐约之间,竟感身处一阵迷雾之间。似乎有只黑手,正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
若是下一个可能,那么,桃红只会是第一个受害者,为的只是将所有人的实现都引到自己身上来。那封信,会是一个诱因。桃红的小产,便是根导火索。
对方在赌,赌驭飞是否会如其他人一般猜测是自己做的事。
若是被她料准了,自己便会从此失了地位。若是有了差错,好歹桃红肚里的那孩子死了,也给她赢得了时间。
看来,她是无法再置身事外,坐视不理了。
很明显的,对方是想置自己于死地!
那么,该当如何做,方能保得周全?
敌暗我明,根本就是防不胜防。
思绪,一时间竟是纷乱无比。毕竟,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更是从前从未想过的。
人心险恶,下得山来,这才知晓,世事的艰难。花花世界,只是个表象,掩盖住了一切丑恶的假象。
柳眉,不禁微颦,直到房门由外被人推了开来。
回过身来,她看见了一双略带疲惫的眼。
"见过桃红了?"她问,声音仍是轻轻淡淡的。
他一愣,却又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她沉默了片刻,慢慢的起身,从几上取过一只小瓶子来,里面,装的正是那无缘会见爹娘的胎儿。
"这是稳婆从她腹中取出的,拿出来的时候变是死胎。好歹也是风家后人,等着你取个名儿也好下葬,免得他孤零零的独自一人在世间飘零,成了无主的孤魂。"将手中的瓶子放在他的面前,她深吸了口气,尽量平静的开了口。
驭飞看了那瓶子一眼,仅一眼,便足以承载沉痛。
她看见了,免不了又是一阵心酸。
"你为她把过脉?"他问。
她沉痛一颔首,知晓他言下之意是什么。
"是。我把过脉,她怀孕正好三月。"三月前,他召了桃红侍寝。
他懂了她的意思。
那是他的孩子,的的确确是他的骨血。
一瞬间,空气竟是离奇的沉滞。过了片刻,他愣愣的在椅上坐定了,闭上眼,仰起了头,凄然一声长叹。
"不如就叫他无缘吧。"
无缘的孩儿...
她不语,久久颔首。
"明日我便与府中管事的好好商量,挑选个黄道吉日,让他入土为安。"救不了他,毕竟是她心头的一个结。或许,亲自准备他的后事,能让自己获得些许的心安,换个平静。
他无言的同意了。
抬头看她将瓶子小心翼翼的放好了,他忽地开口。
"恨我吗?"
她一愕,手一滑,差点将瓶子打破了,却又连忙接住,放在了几上,回过身来,一身淡然。
"恨什么。"
"你知道的。"
她笑,却是那样的虚无缥缈。
"若你问的是与其他女人有了孩子的话,我不得不说,恨。没有一个做妻子的,可以忍受这种事情。"
他怔然。
"我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会毫不犹豫的说不会?还是以为我会说她是你的妾,为你生育子女是天经地义的?我也是一个凡人,凡人该有七情六欲我都有。我也有恨,有怨。"她苦笑着说,不禁开始怀疑,他的心中,是不是将自己当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界中人。因为不食人间烟火,所以看透世事。
或许,她是看得开,却未必看得透。以前可以不去在乎,是因为他与自己,毫无瓜葛。而今,心脉相牵,如何能再与前一样,冷漠以待?
动了情,失了心,什么都变得计较了起来。这是人之天性。
"既然这样,为何又前去救治。"她笑,仍是那般的毫无生气。想不到仅仅是隔了几个时辰而已,他居然变得慢慢的看不懂自己的心了。是隔阂吗?是桃红,还是无缘造成的?不想去追究,她只知道,她的心开始觉得疲惫,好像找个地方,将自己关起来,好好休息上一阵,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做只缩头乌龟也好过万般烦恼缠身。若能,她多么想真的成为他口中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不懂情,不懂爱,就不必面临如今的尴尬,陷入如今这般的境地了。淡淡的,出口的话语一如当初的清冷,竟带了些些的讽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