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蝶急急的奔进了内室,当看到那形削骨瘦,奄奄一息的人事,清亮的眼儿,不由得笼上了层层的泪雾。自责,懊悔,深深的啃啮着她的心。
都怪她!若非她当初自私的一心逃离的话,娘的病,又怎会变得如此的重?是她不孝!
潇音混沌的脑子,因着那心痛的呼唤慢慢的睁开眼来,对上的,是一张泪痕斑斓的脸儿。那熟悉的面容,是自己睡梦之中见了千百次的容颜。
"蝶儿..."吃力的举起手来,她想要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却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无力的垂下。
"你回来看娘啦。可惜,娘碰不到你...不过没关系,再过一段时间,娘便能再见到你了..."她悠悠一叹,无限哀伤。她没有忘记,她的爱女呵,五年前便已葬身于那无情的火焰。
她的叹息,让允蝶更是自责,不由得一把抓起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哽咽的道:"娘,是蝶儿,蝶儿没死。"
滴在手上的泪珠,将她的神智抽离出那黑暗。潇音睁开了眼,怔愣的看着她:"蝶儿,你没死?"
"是,我没死。五年前,火海中的那具尸体,不是我,是婉如。"是被她亲手绞死了的婉如。
错愕,惊愣,都不足以说明潇音的心境,但最终,这一切的错愕都化为释然一笑:"不是你..."
那喃喃的低语,透出的,是乍得喜讯的欣喜。允蝶的心,更是难受莫名。娘没怪她,娘从来也不曾怪她。只是这样,却更让她难受。
拭去眼泪,她将忆枫唤了进来,硬是挤出一个笑来:"娘,这是忆枫,是您的外孙女。枫儿,快来叫外婆。"
"外婆。"忆枫听话,甜甜的叫了一声。乖巧的模样,令床上的人欣慰的露出笑容,也令门外的人动容。
"乖。"潇音笑着拍了拍忆枫的脸,一脸的欣慰,"枫儿好乖。只是可惜,外婆不能看着你长大。"那一声,是无尽的遗憾。
"不,不会的,娘!娘一定会好起来的。枫儿的婚事,往后还需要娘主持的呢。"她急急的反驳道。
潇音又是一叹,消瘦的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无奈:"娘也想看着枫儿长大,只是,生死由天,由不得人啊。"
"不,不会的!娘,您相信蝶儿,蝶儿一定会将您的病治好的。二姐,二姐还等着和娘团聚呢!"
"你是说霜儿?"潇音的眼瞬间绽放出夺目的光芒。看见允蝶点了点头后,眼中的光芒却又在瞬间黯淡了下去:"她一定很恨我。"
"不,二姐不恨您。二姐说,等她将手头上的事结束了,便会回来拜见您。所以,娘,您一定要撑下去,等着和二姐见面的那一天!"她说着,看见潇音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暗暗在心中做下决定:不惜任何代价,她也要将娘的病给治好。轻轻的阂上了房门,她走了出去。驭飞迎了上来,关切询问:"怎么样?"
允蝶摇了摇头:"娘的病,比我料想中的还要严重,不是我能医治得了的。看来,我得尽快修书一封,让师父前来诊治,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既然如此,不如我也修书一封,让我师父无嗔大师尽快从天宁寺赶来一同商议救治的方法。我师父也精通岐黄之道,相信对于诊治郡主的病会有所助益。"驭飞提议道。
允蝶一听,直觉的便想要拒绝,却话未开口,先接收到了他的警告:"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救你娘,这当口你就别再跟我闹意气。人多好办事,一切,不如等郡主的病治好后再来说。"
他的话,让允蝶无从推拒,最终,也只能无力的答应了下来。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诚如他所说的,当务之急,是将娘的病治好,其他的,可以日后再说。
事有轻重缓急,现在已经不是她闹个人意气的时候了。这点分寸,她晓得。
当晚,两人都写好了信,飞鸽传书送了出去。
又一日清晨。
轻轻的扶起床上的人,将一个枕头垫在了她的身后,允蝶伸手接过夏竹递了过来的热粥,轻轻的吹了一吹,放在了潇音的唇边:"娘,小心烫。"
潇音点了点头,望了她一眼,便低头将那匙中的粥吃尽了。看着允蝶重复着适才的动作,不觉心有感悟:"我这身子又让你们为难了。"
允蝶闻言,只是浅吓:"娘别这么说。等到师父到来,相信能够寻出救娘的方法。如今,娘只要按着蝶儿说的,保持开朗的心境即可,无须去多想其他。"
"蝶儿,你也不需要说这话来安慰娘,娘的身子娘自己会不知道吗?如此拖着,也只是多拖得一些时日罢了,到头来,还不是一样。"
"娘切不可胡思乱想。娘,您相信蝶儿,蝶儿说有救就一定有救的,只是蝶儿的修为还未能到达那种程度,但是相信,师父一定能够寻出救治之道来的。所以,娘,现在绝不是绝望的时候。娘别忘了,二姐还等着与娘会面的时刻呢。难道娘都不想见二姐了吗?"
"想是想,只是怕..."当年,毕竟是自己对不起她啊。她怕,怕落霜见了她,会恨她。
她的担忧,尽皆看在了允蝶的眼里,化为眼底一笑:"娘放心吧,二姐曾经跟我说过,虽然当初抛弃她的人是您,但她相信您这么做必定是事出有因。二姐不是那种不明是非的人。"月落的性子虽然高傲,有些时候也挺倔强,但,却绝不盲目。
只是,允蝶的一再保证,却仍然无法让潇音完全的放下心来。心中愧疚太甚,又岂是一言一语便能打破的?久久,才化做了一声叹息:"希望如此吧。对了,枫儿呢?怎么一大早就没见着这丫头的影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