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蝶看着她,灼灼的目光足以在他脸上开个洞。如今,她再无逃避的理由。一直极力隐藏的恨意,终于溃了堤。玉石的碎裂之声,终于将她从那龟缩的保护壳里揪了出来,逼得她不得不直面这时事,逼得她无法再自欺欺人,执意告诉自己已经放下了。掩耳盗铃的行为,如今看来是多么的好笑。
她,觉悟了!只是,这觉悟的代价,却是心死!
玉,从颈间滑落,这不仅代表着他在她身上所施的枷锁被解了开来,更代表着,几世的纠葛也已不复存在。如今,她与他,是真真正正全然陌生的两个人!
慢慢的,她迈开了步子,美丽的脸上再无一丝表情,甚至连之前的冷意都不复见。
他,只能看着她,一步一步的逼近,前所未有的不安涌上了心头。朦胧中,似乎有些什么事即将发生。
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近,看着她毫无转换的表情,他只能定在原处,动弹不得。
终于,她停了下来,在他面前极近之处停了下来,近到,他都能闻到她发间的幽香。
只是,这曾经温暖的香味,如今闻来却是那般的寒冷,寒到他的心里不自觉的打颤。
她看着他,如死水般平静:"你的意思是说,你已经厌恶我厌恶到可以放弃孩子,你的意思是说,我若要救玉府的话,就必须舍弃孩子。"平静的语气,平静的样子,不像是在询问。似乎其他事对她而言再也无所谓了。
她超乎寻常的反应让他有丝丝的担心,一瞬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她笑了,好不妩媚,却又是好不怪异。
"怎么,说不出来了?堂堂定远王爷居然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啊。既然都能冷血无情的不要自己的骨肉了,却为何这会又摆出副舍不得的模样了呢。"讥诮的语气,从她口中漫出,毫不留情的戳刺着他的心。
虽然仍是不懂,但,她再也不想深究了。如此之势,她还能如何深究,深究什么?
纵然有难言之隐,纵然有百般缘由,但,只须一项,便足以将她之前一直坚持的臆测可推翻,便足以将她的信任摧毁殆尽,便足以将她的疑虑消灭。
难言之隐也好,万般缘由也罢,这一切,都不再是她会在意的了。他的那句话,已将自己的心给打跨了。心都垮了,如何能为旁人着想,如何去为旁人臆测?
他,不是已经将他们之间分了个清楚吗?他不是亲口说了,能生下他后代的人只有黎云巧么?他不是说了,在他的心中,自己自始至终都不曾有过特殊的地位么?这一切,都已经是如此清楚,她还能执意什么!
她的目光,是把锋利的匕首,要挟着要割开他的胸膛,看清他的心。
她的冷漠,还有那眼神之中一闪而过的疏离,都化做针,刺着他的心,只是,他却不能呼痛。
强忍着心中的不舍,他硬是从她面前退开,直直的走到了门前,打开了房门。
"是。"轻淡的一个字,是他的答案,是他的回复。
她笑了,没有震惊没有伤心,只是平然的笑,一如既往,却又与往日有着明显的不同。
"既然如此,我会让你如愿。只是,我必须要先看着玉府脱离危机。"既然,非得要在娘和孩子之间选择其一,那么,她让他如愿。
"好。"他回应,转身出了房门。
门外,冷风飕飕。她看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不由得微微的扯出了一抹笑来。只是,那笑,却不再单纯,而有了算计。
算计,为自己的未来而算计。
看来,是时候与师兄联络了。
慢慢的,她抬起了一只手,轻轻的覆上那已微隆的肚皮...
孩子,看来,你要稍微受点苦了。
她小声的,对着腹中的孩子道着歉。但是,只能是暂时的受苦,她绝不容许任何人真正伤到了孩子!否则,她回毫不留情,即便对方是自己最为亲近之人!
蓦地抬头,她的眼中清楚的闪现着抹种决心。
清晨。
空气中的霜气慢慢的消退了,府内上下也陆陆续续的忙了起来。允蝶垂着手,站在窗前,看着门外忙碌的人,却不再说得出是何种感觉。只知道,上一回站在窗前看人劳作的时候,她还是定远王妃,还怀抱着对他的期待,期待着,他能够回来。那时的她,该是幸福的吧?
如今,情状依旧,景物依旧,但那份感觉却不再依旧。如今,身体之中再无温暖。心,空了,只余躯壳。
灵魂,离了体是什么感觉?她不知道,不清楚。只是,她唯一清楚的是,如今的她,不再去追求那些毫无意义的爱情。对如今的她而言,情,永远只是奢望,只会是奢望。梦幻的时刻已然逝去,如今,只剩赤果果的,急需她面对的事实。
而她,不会再逃避,更不会再退让!
抚上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她的眼睛之中,已经满是坚定。
轻轻推开了房门,她抬头,毫无迟疑的走了出去,走向他的书房。即便是离开了这么久,她依然,依然记得他的书房在什么位置。曾经,那是她最喜欢去的地方,因为,她喜欢看着他批公文时的专注,喜欢看他因事所恼时微微皱眉的样子。只是,如今,那个书房再没有任何意义。对于现在的她而言,那书房,只有一个意义,就是她与他,商谈条件的地方!
"我不懂。你的心里明明在意她在意的要命,而且也早已打定了主意要帮助玉家了,却又为何在她的面前表现的这般冷血,又为何这般狠心的对待她,又为何提出那样不近人情的要求来?"书房之中,丽朵儿一脸不解的看着那正坐在案前,正仔细擦拭着一块已经碎裂了的玉佩的人,细致的柳眉不禁略往上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