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死能解决问题,我就不用再一次承受你带给我的羞辱了。”
我回头望了望围观的人,他们有的在偷笑,有的在注视着我,有的在窃窃私语,而我怀疑,在他眼中,柳忆如到底算什么?
他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着我,哼了一声,说道:“段溟阳犯得可是抄家灭九族的死罪,你来求本王,却没有带一点诚意来,你让本王如何帮你?”
“求你?”我抬头望着他,脚下挪动着碎步,发出轻声冷笑,“你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我求你也没用,我之所以会来,其实,只是为得见你一面,顺便问一声,那幅画你收到了没有?”
“画是你送的?”
我微微点了点头,道:“不错,是我派丫头送给你的,确切的说,那是我画的。”
沈卓远一愣,凝视着她,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思绪也随着她的这一句话奔流不止,画是她画的!这怎么可能?据他所知,罗芳菲刁蛮任性,如何会将忆如画得如此逼真,如此完美!难道她们师承一人?不,这不可能!她们成长的生活环境相差太大,性情简直相差千里……
不对!眼前的她,举止投足根本就不像从小娇生惯养的郡主,神态像极了她,这种眼神,这种表情……给了他太多的疑惑和不解,“你画的?真是你画的?”
“是我画的,王爷不相信的话,大可以找个地方,让我当场为你画一幅。”
“不必了。”
我望了望四周围观的人,直见他挥手之间,招来一队官兵,将围观者驱散开,径直朝我走近,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只见他脸色一变,问道:“你为什么要把忆如的画像送给本王?用意何在?”
我无意于跟他多作解释,反问道:“王爷处心积虑地陷害段溟阳,将邓王府逼于绝境,用意何在?难道是为了死去的柳忆如么?”
沈卓远目光一变,沉声道:“忆如的名字,岂是你随便叫的!”
“为什么?”
“因为你不配!”
我明白了,心随着冷静下来,静静地望着他,原来他在乎忆如!在乎原来的我!对持到现在,我选择了沉默,良久,才道:“如果我不配叫她的名字,那么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可以叫了。”
“你不是罗芳菲,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王爷,你看呢?曾经,你对我说过,可以放纵我,但是绝不允许我背叛你,背叛?什么才叫背叛,如果在你心里,忆如真的有那么重要,为什么在她活着的时候,你不好好爱护她?”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眼中大放异彩,急切地问道:“什么?你再重新说一遍。”
“重新说一遍,我看没那个必要!”
琴声,书画,他对忆如曾经说过的话……
太多的相似之处,让沈卓远看着她走了神,直待见她转身要走,倏然一惊,猛然间回过神来,扯住她的手腕,问道:“忆如,真的是你吗?”
我愣了一愣,迟缓了抬起头来,望着他道:“是不是,你感觉呢?你一味的报复别人,可有想过,忆如的死是你造成的,如果你真的在乎她,就不会逼死她!”
沈卓远脸上明显一僵,刚想说些什么,突然感觉到她的体温热的异常,脸上也增添了几分异色,“你身体好热,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盯着他道:“我没事,王爷,我不知道罗芳菲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如今,她的过失,我已经替她偿还了。希望你高抬贵手,放过邓王一家,柳忆如已经死了,请你不要再逼我,否则,不用你去报复,我会自己自尽!”
“好,我不逼你,忆如……”
“不要叫我忆如,我说过,她已经死了。”望了他一眼,我转身回走,脚下踩空,冷不防的被人从身后打横抱起,我心中微微一颤,近距离地看着他的脸,顿时觉得浑身发热,很不舒服,急道:“王爷,请你放下我,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沈卓远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抱着我大步向前走着,“你生病了,我送你回去!”
我愣愣地盯着他瞧,心里滋味更加复杂,浑然不觉路人投来惊讶的注视,有气无力地叫道:“我没病,放我下来,我不要你送!”
“你……”他瞪着我,眼中冒出的火光,瞬间即逝,声音因为压抑显得低沉起来:“……我们重新来过好吗?这一次,我一定好好待你。”
“不,我不想跟你在一起,”说着我别开头道:“王爷,强扭的瓜不甜,我们之间有过太多的痛苦,勉强凑在一起,不会幸福的,只会得不偿失。”
沈卓远停住脚步,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冷笑道:“你真诚实,不想跟我在一起说得这么直接,好,你给我说,你想跟谁在一起,段溟阳吗?如果你拒绝本王,是因为他,我劝你最好看清一下形势。”
“形势?”我看着他,淡道:“我没权没势,看形势做什么?王爷,担心多虑了,依我现在的身份,我跟他只会是兄妹,绝不可能再在一起,我之所以拒绝你,是只想一个人静一静,过几年正常人的生活,再说,真正的罗芳菲被你逼得上吊自尽,重新活过来的我,被你弄得颜面尽失,受尽了嘲笑,你让我怎么接受你?”
沈卓远冷冷地看着我,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在责怪本王?”
“我没有那个意思。”
“本王不是傻瓜,脑子里清醒的很,知道你在说什么。说实话,我很高兴你又回来了,忆如,我告诉你,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这辈子,你只能跟我在一起,嫁人也只能嫁给我!”
“王爷向来独断专横,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感受,除了嫁人,难道我就不能出家当尼姑吗?”
“你……好,好,你说,你到底想要什么?本王已经低三下四的向你求和了,你还想怎么样?柳忆如,我告诉你,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不强迫你做任何事,但是如果你敢再存有这种念头,你走到那儿,我跟到那儿,我看她们谁敢收留你!”
跟他说话,真的很累,才说了几句,我就觉得口干舌燥,眼冒金花,甚至产生了耳鸣,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真的生病了,好累,累得我想睡……
青山绿水,带着一丝疑惑,我漫无边际的在丛林中走着,踏过草丛,闻着林中淡淡的芳草香,仰首望了望透过树叶穿射来的阳光,一道亮光照得我睁不开眼睛,定了定心神,再次睁开眼睛,正对了一双包涵温情的眼眸,我一惊,看向来人,惊喜地叫道:“溟阳,你出来了,他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他微微笑着没有说话,在我面前站了很久,直直的看着我,害得我脸上发热连忙别开脸,这才发觉身在碧云寺后山。
我们俩谁也没有再说话,彼此之间都选择了沉默,稍微停歇,眼神交汇并肩朝初识的地方崖边走去,随着潺潺流水的响声越来越近,心中产生了异样的感觉,当暖风拂起他额前的发丝,露出一张眉宇飞扬的脸,那忧郁的眼神,我的心无端的乱跳,轻声叫道:“哥哥……”
“不要叫我哥哥,忆如,我知道是你,你醒来之后,一直在逃避我,因为心里恨我对不对?”
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心中隐隐作痛,别过脸去不看他。
“你真的恨我,恨我……”他说话的声音,让人听起来隐隐约约传来不安的信号。
我有点心慌回过头去,注意到他的神色发生了变化,莫名的情绪跟着冲动起来,直想上前把他瞧个仔细,只觉白光一闪,眼前突的一花,不知他从哪儿得来一把长剑,横架在脖子上,看着我,神情绝决地道:“我对不住你,只能把命给你!”
“不,不要!”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着急的看着他,只见他向崖边退去,不由惊道:“不,溟阳,你不要冲动,咱们有事好商量,我不要你死!”
他看向我眼中绽放出异样的光芒,脚下继续向悬崖边挪动,我被他的举动惊呆了,依稀听到碎石滚下去的声音,不由心生畏惧,急道:“溟阳,我不恨你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快放下剑,我不让他杀江无血,好不好,我求你,你快过来!我不要你死。”
“对不起,忆如,如果有来生……”
“我不要来生!”事到如今,我什么都顾不得了,冲上去紧紧抱住他,哭道:“溟阳,我不要你死,我谁都不恨了,只求你好好活下来,真的,我不骗你。”
不敢抬头看他,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脚下突然松动,来不及惊叫,身体失重下落,他快速反应过来,伸手将剑插进崖上,一手紧紧抓住我,就在我开口想对他说话时,他猛得将我推上去。
“溟阳!”顾不得身体翻上崖跌得酸痛,我紧紧抓住他的手,只想拉他上来。
“忆如,放手!我会把你拖下去的。”
“你上不来,我是不会放手的!”
他突然间冲我一笑,另一只手挥起长剑,向手臂上斩去……
“不!溟阳……,你不要丢下我,不要——”我望着深渊之下,不见了他的踪影,手中只有他的断臂,池水里溅起巨大的浪花
血色迅速在水面上散开,染红了潭水,刺痛了我的眼睛
“溟阳,我已经说过不恨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自尽,为什么?为什么——”
望着深渊之下,黑幽幽的潭水,我的心异常的冷了,慢慢向崖边走去,沈卓远突然从背后紧紧抱住我,安慰道:“忆如,不要跳,你还有我,不要……你听我说,我爱你……”
“你爱我?呵呵……你竟然对我说,你爱我!你会爱人吗?可惜,我爱得人不是你,不是……”
“难道你还爱着他?”
“不,我不爱你,也不爱他,你们俩个人,我谁都不爱,因为我爱不起,爱得太累了,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静一静……”
一种无形的力量将我牵走,恍惚之中,我感觉到浑身热得发烫,胸口的热气不断潮涨,热得我透不过气来,微微动了一下身体,呻吟出声,便被拥进一个宽阔的怀抱,只听那人拍了拍我的脸,喊道:“天,这么烫,来人,快取些冰块来!”
不久,头上传来冰冰的凉意,有人拿了毛巾为我擦了脸,我心中一缓,渐渐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觉得喉咙干痛得不得了,我努力的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张担心的面孔,邓王和邓王妃、还有段溟阳……
看到段溟阳,我笑了,原来那只是一场噩梦,他没事。
“感觉怎么样?”背靠的人,发出一声关怀的问候。
我挣扎着转过头,看到一张露出无限关怀怜惜的脸,见到沈卓远,我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见他将我放平,沉声道:“醒了就好,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他会向我道歉?我怀疑的看了他一眼,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他按住,只听他低声道:“你刚醒来,好好养着吧,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邓王夫妇和段溟阳起身送他出去,金枝小雨绫儿待他们一走,立即扑到床前,我见她们围上来,一个个紧张得要死,却不敢说话,手指微微一动,指向桌上放的茶杯。
金枝反应过来,急道:“郡主!您想喝水,好,我马上去倒!”
喝了水,我清了清嗓子,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绫儿快嘴道:“郡主,您中暑了,靖王送您回来的时候,可把王妃和奴婢们吓坏了,您不知道,这个靖王好奇怪,他见您晕迷不醒,竟然任凭王妃打骂赶撵就是不肯走,还有王爷跟少爷当天就被放了回来……”
我止住她道:“我晕了多久?”
金枝道:“三天。”
他守了我三天,恍惚之中,那照顾我的人,应该是他了。小雨去厨房张罗饭菜,金枝绫儿将我扶坐起来,我看着她们,心里却是另一种滋味,梦境之中,我与段溟阳失之交臂,他却对我……
金枝绫儿见我出了神,相互一视,由金枝先开了口:“昨个奴婢上街,听到大家都在议论靖王和郡主。”
我自觉得此事在好事者口中传来传去,不会传出什么好话,叹道:“都说些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