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了怔神,只见他站起来,双手轻轻地搭在我肩上,将脸凑过来,平视着我的脸,目光闪烁,淡淡地说道:“忆如真不记得我是谁了?”
面对他过于亲近的举动,我的内心冷静如常,脸上挂着笑容,盯着他的眼睛,笑道:“哥哥就是哥哥。”
沈卓远叹气道:“我说了,我不是你哥,你再仔细想一想,看看能不能,想起我是谁?”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让我看不出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感受到他的气息扑面而来,我一怔神,犹豫了一下,伸出右手抚摸上他的脸,专注的望着他,缩回手,然后“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指着他脸上被我抹上的油迹,吐了吐舌头,划着脸,取笑道:“花脸猫,丢,丢,丢,那么大人了,吃饭还能吃到脸上去,好笑,呵呵……”
沈卓远被我弄得哭笑不得,叹了口气,背过身,缓缓步下楼去,我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放松,反而更加警惕,望着楼梯,我跌坐在地上托着脸发了一会呆,保持着呆滞,慢慢地向桌子底下爬去,眼前袍摆微动,一双大脚出现在我的面前,阻止我爬进桌底的举动,我仰起小脸,发现他去而复返,当下,傻笑道:“哥哥,你是回来陪我玩的吗?”
他动作缓慢的从地上把我抱起来,看着我,眼眸中闪现出复杂的神情,忽得紧紧搂住我,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良久没有放手,我听着他的心跳,感觉到他胸口起伏不止,身体微微颤动,只听他低声唤道:“忆如……”
我抬起头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悲痛,故作天真的道:“哥哥,你怎么啦,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别难过,他们不跟你玩,我跟你玩。”
沈卓远听得嘴角一阵抽搐,搂着我站在屋子里,一动也不动。
他真的爱上我的了吗?为什么,他看到我变成痴儿后,脸上会出现痛苦的表情,是我眼花看错了吗?我心如止水,平静的看着他,举手抚摸着他束发上金制的发冠,一个用力给他扯了下来,见他皱了一下眉头,我急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抓住我的手,脸上丝毫没有露出责备的意思,而是若有所思的望了我一会儿,轻笑道:“也许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事情会有这么简单吗?我吮了一下手指,道:“唔,好,好,好吃。”
他轻叹了口气,把我抱放到床上,为我盖上被子,哄道:“乖乖听话,睡觉吧。”
我拉着他的衣袖不放,叫道:“哥哥,你别走,我要你陪着我。”
他握住我的手,在床前坐下,轻声道:“好,我不走,我就坐在这儿陪着你,看着你睡,好吗?”
我点点头,伸手小指头,道:“不许骗人,来,咱们拉勾。”
他无奈的一笑,跟我勾了勾手,安抚我快睡,我闭上眼睛,却无睡意,心里在想如何去找段溟阳?问清楚那天发生的事情。如果一切真是江无血做的,他身为他的师弟,绝对不可能不知道。记得在我重伤昏迷时,他对我说过,等我好了,要带我去放风筝,去爬山,难道那些话,全是对我说着玩的,哄我的吗?
段溟阳,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回想与他在一起的日子,他对我三分冷,二分热,完全与我在寺院后山初见他时的模样不一样,想到初见时,他酷酷的,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后来他替傅云涛来靖候府探望我,一副体贴入微,温柔的样子,再到后来,他从离花宫里带我出来,对我又爱又怜,前思后想,他的变化太大了,人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在短短的数月之内变化的这么快?所有的回忆拼凑起来。我突然觉得他的一些行为,令人不可思议。
如果说,雪儿是被沈卓远害死的,段溟阳心里又一直深深爱着雪儿,那么,从一开始他接近我,极有可能就存在着某种目的。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他这个人就可太怕了,脑子里思绪一乱,我不敢再去想,静下了心,慢慢睡去。
自从华太医来过,断定我患了失心疯,沈卓远便加派了人手日夜守着我。我的身体日渐康复,压在我心上的心病却日复加重,高兴的时候,我便装疯扮傻捉弄春儿一帮丫头,不高兴的时候,我便坐在院里发呆,一坐便是一天。
这一日,靖候爷上下忙得不可开交,我呆坐在院里,听见春儿几个人道,皇上昨日下旨荣升沈卓远为王爷,今晚要在府里设宴,款待诸位朝中的大臣。我听到这儿计上心来,中午吃过饭后,倒下便睡。
傍晚时分,我从床上爬起来,发现楼上没人便放轻脚步走下楼去,只见楼下一个小丫头在打盹,想到宴会,我想大概丫头们都去帮忙了,便悄悄避开她走了出去,院子里静悄悄的,我没费多少事,便从闻风阁里跑了出来。
院子里的人,明显的比往常少,显然大家都去宴会上帮忙了,我轻而易举避开与人碰面,从内院里出来,来到前院停放客人车马的地方,望着满院的马车和轿子,我小心翼翼避开众人躲藏在一角等待机会。
不久,有人唤他们去用饭,我便趁机捡了一顶八人大轿钻了进去,掀开座底钻进去。我在轿子里待了半天,等到都快睡去,才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响动,我赶紧提神醒来,缩抱成一团,透过座帘底缝向外望去,只见一双穿着白鞋的大脚,缓缓走进来,复而坐下。
我一愣,抬起头来向上看了看,心中祈祷,老兄,拜托你千万别在这时候放屁,我可在你座位底下呢。轿子晃了晃被人抬起,我的心同时也被提了起来,生怕轿夫们感觉到肩上重担加重里面多了一个人。
轿子缓缓前行,我的心渐渐放归原位,出了靖候府,约摸又走了半个小时,我突然听到轿子里有人沉声道:“出来吧!”
我心中一惊,怎么他发现我了。正思索着,就见一只大手伸来,一把将我从座位底下拎了出来。我忐忑不安的望向此人,依稀见他衣着明黄锦袍,星目剑眉,面目轮廓格外分明,约摸二十多岁,不由一怔,突而拜道:“小女子藏在大人轿内,绝非有意冒犯大人,请大人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他目光闪动,松手放开我,出声浅笑,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会躲藏到本宫的轿内。”
他自称本宫,天!莫非他是皇子,我大吃一惊,心里顿时没了主意,四肢好像不听大脑支配,一下子瘫坐在轿子里,盯着他道:“你,你是皇子。”
他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精明,道:“能猜出本宫的身份,看来你并不笨!说,你为何在此?”
我一怔,慌忙爬起来,解释道“我是靖候府的丫头,我……我娘病了,我想回去看她,可是,管家不放我假,所以,我就藏到殿下的轿子里来了。”
他望着我轻笑,道:“哦,是吗?看不出来,你倒是一位孝女,不如这样吧,你告诉本宫,你家住在哪儿,本宫送你回去。”
我大吃一惊,急道:“不,不……必了,多谢殿下好意,劳驾您,叫人停轿,我自己走回去就行啦。”
他沉声道:“深更半夜,你一个人回去,不太安全,万一路上碰到坏人,你可就麻烦了。”
我脸上一红,自己对自己说,现在就麻烦了,这下怎么办才好?他又不认识我,干嘛对我这么热心,轿子依旧未停,我看着他,急道:“殿下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想来明日殿下还要上朝,小女子就不劳殿下相送了。”
他冷笑道:“哼,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说实话。想骗本宫吗?那好,本宫今晚就把你带回去,等明天见了沈卓远再作计较。”
我没想到碰上这么一个厉害的角色,当下急道:“殿下,小女子求您,千万别告诉沈卓远,我说实话。”
他看了我两眼,道:“说。”
我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殿下,我就长话短说,我姓柳,家住在城东,半年之前,我的大哥打死魏尚书的儿子,一家人因此落狱,弄得家破人亡,认识我的傅家少爷托付沈卓远把我从牢里救了出来,让我进了靖候府做奴婢,原本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谁想后来,候爷竟对我……有些话小女子难以启齿,总之是他救了我,同样也毁了我,所以,我要离开他,逃出来。”
他半信半疑,盯着我道:“此话当真!”
我望着他,道:“殿下若是不信,小女子无话可说。”
他顿了一下,低声道:“你说的轻描淡写,的确让人怀疑,按你所说,你家里已经没人了,既如此,你何不留在靖候府里过活,如今,他已升为王爷,你是他的人,他自然不会亏待你,你跟着他衣食不愁,终身有靠,为何还要逃呢?”
我摇了摇头,道:“话是如此,但是这种生活不是我想要的。”
他淡淡一笑,打量着我,道:“哦,你倒说说,什么才是你想要的生活?”
我看着他,淡淡地说道:“回殿下,小女子对生活的品质并没有太多的奢望,只希望自己能够得到一份尊重,一份自由,就像一只自由惯了的鸟儿,放在林子里,它活得自由自在,关在笼子里,它便收敛了光芒,活得郁郁寡欢。”
他笑了笑,不已为然,道:“不如这样,你先随本宫去,待本宫查明你所言非虚,再放了你,如何?”
我心一惊,知道反抗无用,便点头称是,跟他去了。
我本以为皇子们都住在皇宫之内,然而却不是,皇子们住在宫外,严格来说是皇宫以外京城以内的外皇城之中,从众人对他的称呼,我才得知他是当朝圣上的七皇子。
睡了一宿,当我醒来之时,天已大亮。
刚坐起身来,便听门外一个女声唤道:“姑娘醒了么,奴婢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我说着站起身来,只见一个宫女打扮的少女,捧着一套新衣裳走进来,她打量了我一眼,没有多说,便动手开始帮我更衣,我笑了笑也没有多问,直待梳洗打扮完毕,又有人送饭过来。
用过饭之后,又见一个宫女走进来,道:“殿下有请,姑娘请随我来。”
我一怔,跟上宫女随她而去,出了偏院,前北直走了半天,直进了一个较大的宫殿,宫女让我在门口守候,她进去通报,复而又出来传我进去。一进门,见到七皇子背对着我,负手站在一幅画前,打量着画。
我连忙步上前,低声拜道:“拜见七皇子。”
他应声转过身来,打量着我,问道:“你的闺名,可是忆如二字?”
我点头道:“是。”
他轻咳了一声,笑道:“昨晚靖王为了找你,一宿未睡。你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绝代佳人,把靖王爷迷得团团乱转。”
心跳慢了几拍,我一惊,缓缓抬起头来,见他脸上的笑意甚浓在看到我时,眼中露出一丝惊艳之色。急忙低下头,跪下哀求道:“七皇上,求求您,千万别告诉他,我在这儿,求您了!”
七皇子笑了笑,伸手扶我起来,道:“起来吧,本宫答应过你,自是不会跟他说你在此,如今靖王派人四处寻你,依情况现在送你出去,不是时候,不如这样,你先在此住几日,等靖王寻你的念头淡了,本宫再派人送你出京,如何?”
我微微一愣,点了点头,想起一件事情,看向七皇子,道:“殿下,民女想请您,帮个忙。”
他一愣,道:“什么忙?你说。”
我道:“此事关系着我的名节,一直压在我的心头,让我喘不过气来,我想请殿下派人到邓王府走一趟,把段溟阳请过来,我要找他当面问个清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