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渐渐恢复,不知我生病的消息是不是已经在宫中传遍?每天来看我的人络绎不绝,好在若璃姑姑很机敏,每每都机敏的为我挡掉。
我,谁也不想见。
其实,她们有几人是真正关心我的?她们过来,只不过是想看看我的狼狈样子,顺便打探出我是如何失宠于皇上的。
闭上眼睛,我也能想象出她们笑的多么的灿若春华。
可是这些,我从来没有在乎过,因为,我从来不屑于去争什么。
这宫里,除了我想要的真相,别的,我什么都不想要。
但是,太后来看我,我却不得不见。
午膳过后,我正静静靠在床上看着书,虽然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但是还是很虚弱,我每天都懒懒的躺在床上。
“娘娘……”若璃姑姑轻轻走了进来,站在床前轻叫了我一声。
“怎么了?”我眼皮未抬一下,抬手轻轻将书掀过一页。
“太后来了。”若璃姑姑小声的说了一句,似在犹豫着观察我的神情。
我的手猛的一顿,看若璃姑姑的神情,我也知道,太后我是非见不可的。
放下手里的书,撑着坐起身,头还是好晕,“快扶我起来。”
自那天后,我从来都只称自己是“我”,而不再是“本宫”,因为我与南宫瑾一切都已结束了,我们再没有任何瓜葛了。
他从那日起也没有再来看过我一次,正好,我们不必再相对尴尬。
刚准备穿鞋子,太后已经扶着冷烟姑姑的手走了进来,我忙扶着若璃姑姑的手站起身,向太后行礼。
“臣妾参见太后,太后吉祥。”不知为何,我总不忍拂了太后的面,只能别扭的自称着臣妾。
太后已经松开冷烟姑姑的手,快走一步上前扶起了我。
“孩子,怎么瘦这么多?”她保养很好的手温软细滑,暖暖的手心紧紧包裹着我的双手,让我突然想起了娘,眼睛又开始酸涩起来。
曾经,我娘的手也是这么的柔软,细滑,温暖……
忙低下头去,不敢让太后发现我异样的情绪。
她轻叹了口气,扶着我走到床边,轻轻按住我的肩膀让我躺下,我想站起身,太后面前我还躺在床上,于情于理都不合,虽然我现在恨着南宫瑾,但是对于太后,我还是感恩的。
这一点,我分的很清。
太后温柔慈祥的拉过被子给我盖好,若璃姑姑赶紧过来找了个靠垫让我靠着,我抬头朝太后涩涩的笑笑,轻轻点了点头:“谢谢太后。”
说完又将头低了下去。
“孩子,你和瑾儿怎么了?现在没有外人,可以告诉我这个老婆子吗?”
我惊觉的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冷烟姑姑和若璃姑姑都退下去了,屋里只剩我和太后两个。
看着太后,眼泪终是忍不住的流了下来,我也不知为什么,憋了十多天的泪水,在太后面前终是没有忍住。
“太后……”哽咽的叫了一句,还是说不出任何话语,我该怎么说,说他逼我侍寝?可是后妃侍寝天经地义。
“好孩子,告诉哀家,若是瑾儿他欺负你了,哀家给你做主。”太后抬手将我鬓边的发丝别到耳后,顺势用锦帕擦去我的泪水,眼里充满了慈爱,让我沉溺其中舍不得离开,泪水也越多的往外涌。
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对于太后,我的感情是复杂的,我既因着家仇刻意想要疏远她,可是又忍不住的想去亲近她,因为她身上有娘的影子,和娘一样的慈祥,虽然她是太后,人前高贵威严,但是她眼底总是会有一抹慈爱,让我无法抗拒。
见我半天没有说话,太后又轻叹了一声,抬手抚了抚我的发,轻声叹道:“这世间,最苦总苦不过人心,最难的……”她满心疼惜的看了我一眼,才幽幽说道:“总归逃不过一个‘情’字。”
我咬了咬下唇,不知该说什么好,情?南宫瑾与我,有情吗?
太后轻拍了怕我的手,站起身子,若无意的轻叹了一口气,“你先好好静养吧,哀家还得去看看瑾儿呢,怎么两个都病了。”
手指一下握进了手心,尖利的指甲扎的我手心猛的一疼,才回过神来,看看屋子,太后何时已经离开了我都不知道,竟然都没有起身恭送呢。
他病了?他怎么也会生病呢?
只是,这一切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和他不都已经没有关系了吗?
不想再看书,我猛的一下躺到床上,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脸,努力的不去想任何事情,只是还是忍不住汹涌的泪水。
日子静静的向前流去,转眼已经入冬了,天气一日比一日的寒冷。
而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再见过南宫瑾。
用晚膳时,餐桌上竟意外的多了几道菜肴,我坐在桌旁,微微皱眉看了看桌上的几道菜。
自从我生病了,就没有胃口,每日只是吃些清淡的小菜,今日为何送这么多的荤菜过来?
“常乐。”
“奴才在。”候在一旁的常乐忙上前一步,低头站在我身前,恭声应道。
“把这些菜都撤了,我不想吃。”
常乐闻言抬头看了看站在另一旁的若离姑姑,却是没有动手将菜撤走。
我静静的坐着没有说话,看着常乐一脸的为难的样子,低声问道:“这菜有什么问题吗?”
常乐又看了若离姑姑一眼,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开口。
我放下了手中的玉筷,虽力道不怎么重,声音还是让屋子里伺候的人都僵直了身子,屏息而立。
常乐一下就跪到了地上,小心的说道:“娘娘,这菜……是皇上下旨赐的,各宫娘娘都有。”
南宫瑾,他莫名其妙的赐各宫菜肴作何?
扭头去看周围站的几个人,若离姑姑的神情也有些不对,而月芙的眼睛分明就红着。
“常乐,你来说,到底何事?”
“娘娘……”常乐低声叫了一句,嗓子竟然也有些哽,他颤着肩深深俯下身去,以额触地。
我猛的一下站起身来,冷声冷气的说道:“看来今天,你们是不想让我吃饭了。”
说完我转身欲走,若离姑姑上前一把扶住了我,声音里有着不忍,“娘娘,您先坐下吃点儿吧。”
我站着没动,只静静的看着他们。
若离姑姑朝常乐点了点头,常乐才抬头看了我一眼,低低说道:“今日……皇上刚刚晋了华妃位份,封为……贵妃,赐号琼,举宫……欢庆。”
话一落音,屋子中一下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出,紧紧的注视着我。
琼贵妃?她的温柔娴美一定唤醒了他记忆深处的情了吧。
毕竟是那么多年的情份呢,从小到大青梅竹马,他又整整思念了她那么多年,虽然此刻面对的是妹妹,那也是会情到深处不能自已的。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他这是在昭告天下,他终于找回了心中的美玉珍宝,要与之永结同好了。
勾起嘴角,淡淡一笑,一脸平静的坐下,在所有人都担忧不解中,轻轻拿起玉筷,慢慢吃起饭来。
对着窗外摇摇一望,南宫瑾,我恭喜你。
午膳后,靠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静静看着,旁边地上的暖炉里火烧的很旺,时不时的爆出一声轻响。
斯琴忙忙碌碌的在屋子里打扫着,已经快到年关了,各宫都开始准备着过年了,清洁打扫,忙个不停。
到处也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漪澜宫也不例外,虽然我不喜欢太过热闹,但也不想与众不同。
好快啊,转眼都已经要过年了呢。
突然想起去年这时候,过年的时候还有姐姐我们俩互相作伴,可是今年,就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虽然还有哥哥,但是我根本不知他在我身边的哪个地方。
直觉中,他正在进行着什么很大的计划,可是他现在不愿告诉我,我知道,以他的性格,他不说,我是怎么也无法知道的。
都已经快三个月了,他没有带给我任何关于姐姐的消息,可是我却微微松了口气,也许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说明姐姐还好好的活着,活在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一个人静静的活着。
突然觉得,能像现在这样静静的活着也挺好。
只是,这么安静的活着,我心里却空落落的,而且,我什么新的线索都没有查到。
若离姑姑走了进来,轻轻弹着肩膀上遗落的雪花。
我抬头看了看她,又向屋外张望了一下,“姑姑,下雪了吗?”
“可不是么,昨夜下了好大的雪呢。”若离姑姑见我今日愿意主动说话,赶紧接口,生怕回的慢了,我又会缄默不语。
放下手里的书,掀开搭在身上的锦被,若离姑姑忙上前扶我起来,“娘娘是想起来走走么?”
我朝她淡淡的笑笑,“姑姑刚刚说昨个儿夜里下雪了,突然心痒痒了。”
若离姑姑神色一松,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多,“娘娘想出去走走啊?只是下着雪呢,要不站在檐下看看也好。”
我笑着点点头,便扶着她的手向外面走去。
一直整理寝殿的斯琴却突然“啊”的轻叫了一声。
我和若离姑姑都停下脚步,不约而同的向她看去,她正在收拾门后的一个小角落,从里面捡起一把匕首。
我脸色一下僵住了,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一晚的情景,南宫瑾曾满脸伤痛的问我会不会向他刺去?
本以为我已经忘了那晚的事情,可是隔了这么久,心还是很疼。
若离姑姑扶着我的手下了点力气,我猛的回过神来,朝她看了一眼轻声说道:“麻烦姑姑处理了吧。”
“是。”若离姑姑低头轻声答应,转身看着斯琴,“东西交给我,你去给娘娘把斗篷拿来,外面天冷,别冻着娘娘。”
“是。”斯琴赶紧应声,将手中的匕首交给了若离姑姑。
我赶紧将视线移开,不敢再去看那依然泛着冷光的匕首,那光太锋利了,我害怕划伤自己的眼。
斯琴已经将斗篷拿了过来,月白色的锦缎面,花色素净,外面镶了一圈柔软的白色风毛。
我淡淡的笑了起来,斯琴也是懂我的,知道我只喜欢素净的颜色。
我现在衣服颜色都素净到了极点,头上一点珠饰都没有,包括那只白玉簪,我也让人收了起来。
斯琴轻柔的给我披上斗篷,系好领口的绸带,才扶着我走到外面。
长时间没有出门,室外的强光让我一时难以适应,忙抬手挡在眼前,闭了闭眼,才慢慢适应过来。
果然下了好大的雪呢,整个世界都是一片莹白,远处迤逦的宫墙都覆上了厚厚的一层雪,整个皇宫都是银装素裹。
雪还在不停的下着,大片大片的雪花肆意飞舞。
蝴蝶初翻帘绣,万玉女,齐回舞袖。
洁白而飘逸,清殇而凄清,好美的雪啊!
突然想到外面走走,想去看看这么美的雪景下御湖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致。
看了看一旁站着的斯琴,我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斯琴,你去给我拿个手炉好吗?手有点冷了呢。”
斯琴心疼的看了看我的手,忙答应着转身离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也快步向楼下走去,一直走出漪澜宫,我想一个人去御湖走走。
将风帽戴上,一个人静静的在这白茫茫的世界里走着,眼前的景物都在飘飞的雪花中模糊不清,偌大的世界似乎只剩我一个,正好我好喜欢此刻的冷清与孤独。
地上的积雪已经很厚,每走一步都有点费力,不一会儿就感觉身上热了起来。
雪下的很大,所以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人,这正是我想要的。
御湖已经近在眼前了,白茫茫的世界里,御湖的水却是绿莹莹的,氤氲着一层白纱,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我脚步不停,一边欣赏着御湖的美景,一边直直向位处偏僻的湖心亭走去。
回廊上没有人来过,一个脚印都没有,雪面洁净平整的让人不忍踩踏,我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尽量不留下过多的脚印。
站在亭子边沿,静静的看着氤氲着白气的湖水,不知这时水会是热的还是凉的,雪花悄无声息的飘落,落入水中瞬间消逝不见。
我没有继续往前走,台阶太滑,若是一不小心掉了下去,会被淹死的。
此刻,我不想死,我想好好活下去,为我最爱的亲人活下去。
娘临死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女儿,好好……活下去……”
所以,现在我已经不想死了,那日,南宫瑾若是真的掐死我,也就算了,可是,我毕竟没有死,所以,我一定会好好活着,找到我要找的一切。
蹲到地上,用手轻轻捧起一团雪,好冰啊......我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那刺骨的冰冷顺着我的指尖迅速就传遍了全身,不过一会儿,我就已经适应了那种冰冷。
索性将头上的风帽往后扯掉,双手团着雪团,团的好圆好圆,用手指甲轻轻在雪团上划出一个笑脸来,雪团立马对着我开心的笑着。
双手向前轻轻一扬,雪团就落进了湖水里,在水面上打了一个漂儿,一会儿就融化到水里,瞬间消失不见。
我轻轻的笑了起来,笑声在这寂静的湖边格外清晰,又捧了一团雪继续团着,团了一个又一个的笑脸,全都扔进了湖里。
手指变得红彤彤的,开始发烧起来,木木的,丝丝的刺痛传来,像被无数颗细小的针扎着,那么清晰,那么明显的传遍我的全身。
蹲的时间久了,腿脚也开始麻木了,长时间盯着雪看,眼睛有些花,站起身时,头一晕,忍不住的趔趄了一下,险险摔倒在地。
抬手轻轻揉了揉额角,指尖的冰冷刺激着我的神经,站了好久才感觉头脑清明了许多。
抬头看了看天,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见,只是不停地向下飘洒着雪花。
雪好像下的更大些了呢。
有调皮的雪花飘然飞舞着,落到我的睫毛上,看东西时都有些光影了。
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将手伸出去,一片晶莹的雪花亲热的飘到我的掌心,瞬间就化作了一片冰凉,让我忍不住又打了个冷战。
忽然想起已经出来很久了,漪澜宫现在该已经乱成一团了。
侧转身刚准备抬步,整个人却顿住了,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身后不远处,正静静站着一群人,都在看着我。
一顶明黄的华盖高高举着,下面站着一对相拥的璧人。
南宫瑾漆黑幽深的眼眸紧紧的罩住我,我有些慌乱的移开了视线,看到琼贵妃,此刻正紧紧的依偎着南宫瑾,也在对面紧紧盯着我,表情复杂。
还真是情意绵绵,这么冷的天,还来观赏湖光雪景。
一个多月不见了,南宫瑾好像也瘦了一些,依然是那么的丰神俊朗,潇洒非凡。
琼贵妃也更显得娇俏迷人,风华万千了,一身艳丽的绯色衣裙在莹白雪中更是瑰姿绰约,明艳绝代。他们俩依偎在一起真的是很般配的一对璧人。
平静了一下心绪,我屈膝福身,轻声说道:“参见皇上,参见贵妃娘娘。”
半响,都没有让我起身的声音,我便只能一直屈膝低着,一股寒意从脚尖清晰传来,麻麻的痛感已经涌遍了全身。
静静的等了半天,才听到琼贵妃温婉的声音响起,“妹妹快起来吧,身子刚好,怎受的了这么蹲着。”
还真是一朝荣宠,世事难料,不久前,她还叫我姐姐,今日我又已经变成妹妹了。
淡淡的一笑,我轻声道谢:“谢娘娘。”说完才缓缓站起身来。
南宫瑾,始终没有吭一声,看来现在连声音都不想对我发出了。
这样也好,我们终于再无瓜葛了。
尴尬的静默后,“咝……”南宫瑾突然轻轻的吸了口冷气。
“皇上,臣妾弄疼你了吗?”只听见琼贵妃心疼的急急问道。
抬眸向他们看去,才发现琼贵妃正轻轻扶着南宫瑾的一只手,上面裹着厚厚的纱布,似乎有斑斑血迹透出来,好像伤口很深。
看琼贵妃小心翼翼的捧着他的手轻轻吹着,一脸的紧张心疼,有人这么关心他,应该也没有什么大事吧。
而他们的恩爱相伴,情意绵绵也是不该被人打扰的,更何况,我也不想看见。
刚想福身告退,琼贵妃又关心的看着我,一脸殷殷关切,极度柔声的问道:“妹妹身子全好了吗?刚才看你站起来时差点摔倒,姐姐心里真是好担心呢。”
我淡淡一笑低下头,依然平静无澜的回答:“多谢贵妃娘娘关心,已经好多了。”
琼贵妃似乎松了一口气,柔柔的笑了起来,“那就好,以后妹妹还是得多注意身体的,这么冷的天儿,妹妹还一个人在这儿玩雪,看看手都冻红了。”
我抬眸看了她一眼,明眸皓齿,雪肤花貌的琼贵妃,不仅人变得更漂亮了,连心肠都变得如此善良。
感觉南宫瑾的视线也落在我手上,忙将手往斗篷里缩了缩,“多谢娘娘提醒,我正准备回去呢。”
顿了顿,我又对着他们福了福身,才轻声告辞:“那我先告退了。”
站起身刚想走,南宫瑾突然开口了,声音有些暗哑,低沉的穿透耳膜,让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小凌子,送榕妃回宫。”
我站住脚,恭敬的对他福了福,淡然拒绝,“不必了,多谢皇上好意。”
说完站起身,不顾凌公公一脸为难的表情,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擦肩而过时,心猛的抽痛了一下,那感觉如拆卸了四肢百骸,痛入骨髓。
他们身后跟着的人都自动分成两排垂首站立,我紧握着衣袖里的手,一脸淡笑轻轻走过。
榕妃,我终于又变回了榕妃,那晚,清儿只是一个虚幻的梦,而我……多么希望,那真的只是一场梦啊。
惋惜的看了一眼九曲回廊上的雪,已经被踩的零落不堪,真的好可惜啊,原是那么洁白无瑕,美丽淡然,如今也已是残败不堪。
雪花打在脸上瑟瑟的疼,这么快就化成了水,顺着我的脸颊向下流去,把脸弄得木木的,涩涩的痛,真不舒服。
顾不上拂去头发上的雪花,抬手将身后的雪帽拉上来,一下罩在头上,隐去周遭的一切,低头快步向前走去。
眼前的景物迷蒙一片,我像一个迷失的孩子一样,差点找不到回家的路。
磕磕绊绊回到漪澜宫时,宫里果然已经乱作了一团。
大部分人都被派出去找我了,只有斯琴跪在廊前的地上,头上身上都已经落了厚厚一层雪,看来已经跪了很长时间了。
若璃姑姑沉着脸站在一旁,抬眼看到我走了进来,眼里闪过一抹喜色,快步向我走来。
“娘娘,您可回来了。”若璃姑姑边说着话,走上前来扶着我的手,感到我手指冰凉刺骨,她轻轻的皱了皱眉。
斯琴抬起迷蒙泪眼看着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我抱歉的看着她,轻轻走上前,将她扶起来,伸手为她拂去身上的落雪,“对不起,斯琴,都是我害你受罚。”
斯琴顾不得擦去眼里涌出的泪水,拉住我的胳膊,高兴的说道:“娘娘没事就好,若是娘娘有什么事,奴婢就是死也不安心。”
我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傻丫头,快过年了,什么死不死的?”
抬手为她拂去头发上的雪花,她的发丝都已经结了一层薄冰了,心里的歉意更深了些。
转眼看着若璃姑姑,我一脸的愧疚,“姑姑,今日都怨我,你就别再怪斯琴了。”
若璃姑姑淡淡的看了斯琴一眼,没有再说什么,斯琴看着我,眼里还是充满了自责。
月芙和常乐顶着满身的雪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见我已经回来,都满脸喜悦的奔到我身前,一迭连声的说道:“娘娘,您可算回来了。”
我看着围着我的一群人,个个脸上都充满了焦急,关切。那么的真,没有一丝的假意做作,心一下暖了起来,再也不觉着疼了。
晚膳后,早早的就睡下,一夜都没有做梦,很久都没有这么平静的睡着过了。
心情舒畅了许多,天也跟着放晴了,暖暖的太阳直射在大地上,照在白茫茫的雪上,折射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刺的人睁不开眼。
站在檐下,静静看着院子,雪都在静静的消融,墙角儿的几株梅花也都凌寒怒放,梅花似雪,雪似梅花,幽香扑鼻,沁人心脾。
梅花上的雪在太阳下闪着晶莹的光,忽然落下几簇,“噗”的一声,雪花似粉末飘散开来。
深吸一口气,凉凉的带着清冷梅香的味道,让头脑猛的清醒,真好,我终于真正的活了过来。
闲来无事,正坐在窗前学着剪窗花,常乐小跑着走了进来,躬身朝我福了福,靠近我几步低声说道:“司徒副将说,金华山上宁心庵有你要找的人,一切安好,勿念。”
我蓦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身前微低着头的常乐,司徒副将,那不是哥哥吗?
他既然敢叫常乐给我传话,那说明常乐也是他的人了,他是在告诉我常乐可以放心用吗?
展唇轻轻笑了起来,看来我们兄妹还是挺心有灵犀的,原来,我真的没有看错常乐。
金华山?宁心庵……
真好听的名字,宁心,宁心……
姐姐真的要以青灯古佛为伴,了此一生了吗?
想象着那寂寥清冷的古寺,姐姐一袭青衫,满头秀发早已消失不见,心忽然就疼了起来,一不小心,剪断了手里的窗花。
晚膳时,意外的没有看到月芙,我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人,手轻握着白玉瓷勺在汤碗里随意的搅着,“月芙呢?”
正在给我布菜的若璃姑姑快速抬眼看了我一下,却是没有说话,只是斯琴冷冷的哼了一声。
我轻轻的皱了皱眉,抬眼看着斯琴淡淡的问道:“斯琴,月芙怎么了?”
斯琴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眸光闪烁着不敢看我,紧咬着下唇不说话。
我心里涌过不安,难道月芙又受什么欺负了?
“斯琴,你告诉我,月芙是不是被谁欺负了?”
我话刚一问出来,斯琴就跑到我身边跪下,紧握着我的衣摆哭着说:“娘娘,亏着你还这样心疼她,可她……”
“斯琴……”若璃姑姑突然出声制止了斯琴继续说下去,我越发的狐疑了,满脸疑问的看着若璃姑姑,等着她给我答案。
若璃姑姑看了我一眼,转头对斯琴和其他的宫人说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斯琴擦了擦眼泪,站起身和其他人一起退了出去。
我心里的担心慢慢减少,越来越多的是另一种不好的念头。
用瓷勺舀起一勺汤,又一点一点的倒进碗里,低垂下眼眸,努力让自己能平静面对:“姑姑,已经没有别人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无妨。”
若璃姑姑并没有马上开口,静静的站着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皇上今天……招了月芙去侍寝。”
手里一个不稳,瓷勺一下掉到碗里,碰出一声脆响,我还是做不到平静无澜。
心口猛的一阵刺痛,手指紧紧的抓住了桌上铺的丝缎布面,南宫瑾,他这是在做什么?为了惩罚我,就变相的去找我身边的人下手么?
他知道我对月芙的感情,所以,他想用月芙来惩罚我。
只是,月芙她是心甘情愿的吗?
“娘娘?”
若璃姑姑轻轻叫了我一声,我一下惊醒过来,迎上她担忧的目光,我想笑,却嘴角僵硬,“我没事,姑姑先下去吧。”
重新拿起瓷勺舀了一勺汤,轻轻喝下,没有再说话。
若璃姑姑轻轻朝我福了福,轻叹一声,还是转身出去了。
心口一阵痉挛,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感觉有一股股热浪正不停的往上涌,我扔下手里的瓷勺,使劲用手按着胸口,平息了半天才好受许多。
月芙,以后的路你得走的小心又小心了,但愿这一切对你来说,是福不是祸。
明天,还不知又有多少双眼睛会盯着你了,希望你能一切平安。
天刚亮,我已经没有睡意了,或许,我根本就是一夜都没睡,脑子异常的清醒,却又异常的凌乱。
我努力的不去想那个人,他却总是不停的往我脑子里钻,发怒的,生气的,霸道的,孩子气的……
心还是会疼。
玉清婉,你很清楚,这一切都是你不能要的,也是你自己不愿要的,那又何必如此神伤呢。
帝王,本就是多情,亦无长情……更何况,你与他之间隔了那么重的一座山,你根本无力承担。
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胡思乱想,门被人轻轻推开,脚步非常轻的往床边走来。
我轻轻叹了一声,那脚步声顿了下,犹豫片刻才响起斯琴的声音:“娘娘,您醒啦?是奴婢吵醒您了吗?”
我坐起身,斯琴快步上前将纱幔收起,挂在镂空金钩上。
“我已经醒了很久了,不是你吵的。”为了安抚她,我扯着嘴角笑了笑,依然感觉嘴角僵硬的有些不受控制。
斯琴眼里快速闪过一丝难过,弯身扶着我,清秀的眼睛里纯净一片,异常的坚定,“娘娘想开点,您还有若璃姑姑,还有斯琴,斯琴永远都不会背叛娘娘的。”
我一下怔住了,没想到斯琴今日会对我说出这一番话来,抬眼看着她,我暖暖的笑了起来,一直我都对她怀有戒心,没想到她对我一直如此的真心。
“好,有你们在,我一点儿都不难过。”我伸手拉着她的小手,用力的握了握。
若璃姑姑走了进来,在床前对我福了福,担忧的看了我一眼,低低说道:“娘娘,月小媛回来了,正在门外候着呢。”
月小媛?他竟然直接给了月芙正五品的位份,没有让她从最低等的采女做起,看来他对月芙还是挺好的,轻舒了一口气,但愿他是真的对月芙好。
抬眼看到斯琴脸上现出愤恨不平,正紧张的盯着我。
“斯琴,这一切不是月芙能决定的。”我淡淡的对她笑笑,想要她明白月芙的无奈,对若璃姑姑抬了抬手,掀开被子起身,“快请她进来。”
若璃姑姑淡静的看了我一眼,转身出去请月芙了。
我看了斯琴一眼,她忙上前扶起我,为我更衣。
穿好衣服,径直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从镜子里看着斯琴,淡淡一笑,“梳的简单点就好。”
斯琴屈了屈膝,走到桌旁,拿起象牙梳,走到我身后轻轻为我梳着头发。
月芙轻步走了进来,脚步轻的几乎觉不出她踩到地上了。
她轻轻跪倒我身前,我转头看着她,轻轻笑了起来,伸手去拉她,努力做到和平时无异,“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啊。”
月芙一脸的自责与愧疚,但是眸底仍难掩那一抹初为人妇的娇羞,眼神亮亮的,我忽然就放心了,看来月芙此刻内心深处是幸福的。
“娘娘,奴婢……奴婢对不起您。”月芙握住我的手,却没有起身,仰起秀美的小脸看着我,眼里已经涌出了泪来,我看的出,她此刻的愧疚是真的。
所以,我不怪她,虽然我心里很难受,但是,我一点都不怪她。
哪个女子不想遇到自己喜欢的良人?而南宫瑾,天之骄子,俊美非凡,更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力,集天下之长于一身,哪个女子会不敬仰他,崇拜他呢?
能服侍他,一定是很多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
我弯身扶起月芙,伸手将她耳边垂下的发丝别到耳后,真诚的看着她:“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只要你过的幸福,我就放心了。”
月芙眼泪更多了,低低的抽泣,羞愧的说不出话来。
我抬手为她拭去泪水,轻声问道:“皇上赐了你什么地方住呢?”
月芙难为情的低下了头,几乎是嗫嚅着出声,“皇上说奴婢是娘娘宫里出来的,让娘娘先给奴婢安排个地方住下。”
身子一僵,他竟然还让我给月芙安排地方住?
突然想起,每个宫里都住着不止一位嫔妃的,只是我这漪澜宫位置稍远,才住了我一个,因为大多人都不愿离皇上太远的。
淡淡的笑笑,转头对站在我身旁的斯琴说道:“斯琴,你带月小主去东配殿吧,那儿宽敞,看看缺什么叫人给补上。”
斯琴仍是忿忿不平,冷着脸看着月芙,并没有立即答应,月芙看到斯琴一脸的不友善,越发的尴尬无措,头低低的垂下。
我皱起眉看着斯琴,声音变得严厉,“怎么?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斯琴忙一脸紧张的低下头,轻声答应了一声:“是。”
她起身冷着脸走到月芙身边,草草的对她行了个礼,敷衍道:“月小主,请吧。”
月芙一直绞着手指,怯怯的看着斯琴,看她大步出去,转脸小心的看着我。
我对她淡淡笑笑,安慰的拍拍她瘦弱的肩膀,“你先去休息吧,一会让常乐先去拨两个人伺候你。”
月芙对我感激的一笑,轻轻福了福,才转身离去。
若璃姑姑一直静静的站在一旁,我转头看了她一眼,轻声嘱咐一句:“姑姑去跟下面的人吩咐一声,以后对月小主要尽心服侍。”
“是。”若璃姑姑也轻轻答应了一句。
“先陪我去给太后请安吧。”轻叹一声,想起该过的日子还得继续过,该做的事依然该做。
“是。”若璃姑姑又轻声答应了一下,走上前来扶我出门。
这件事,从头到尾若璃姑姑都没有发表一下意见,依然是那么的平静无波,只是偶尔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很多关怀和理解。
从她的眼神里,我看的出她是赞同我的做法的,或许她早已看透这宫里的一切,在这个地方,什么都不是意外了。
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外面高声通传道:“皇上驾到------”
南宫瑾竟然会来,看样子是一下朝就赶了过来的,冷冷一笑,他还真是尽心。
随着声音,南宫瑾已经大步走了进来,目光清冷的从我脸上扫过,未做片刻停留。
我敛了敛情绪,跪到地上请安:“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的宫人也都齐齐跪到地上:“奴才(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起来吧。”南宫瑾只淡淡的轻哼了一声,已经越过我,大步向前走去。
“谢皇上。”
我轻声答了一句,若璃姑姑忙上前扶起我。
转身看到月芙正跪在我身� �不远处,南宫瑾上前万般柔情的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月芙一脸羞色,有些惊慌的快速看了我一眼。
我只是朝她点了点头,淡淡的笑了笑。
南宫瑾满眼笑意的盯着月芙,声音异常的温柔,“住的地方准备好了吗?缺什么告诉朕,朕一会让人送过来。”
月芙柔柔的笑了一下,我突然发现她笑起来很美呢,有如一眉新月,比起宫里那么多的天香国色,别有一番韵味,更显得娇弱堪怜。
“多谢皇上挂心,娘娘都已经细心为我准备好了,奴婢什么都不缺。”
南宫瑾抬眼看了我一下,如墨的眼眸平静的没有一丝情绪,讥讽一笑,淡声道:“没想到榕妃如此贤良淑德,朕倒是该好好赏你。”
他虽淡淡的说要赏我,我却听出他声音里的森森冷意。
我勾起嘴角笑了笑,轻轻朝他福身,淡漠疏离的回道,“皇上言重了,这都是应该的。”
南宫瑾又是冷冷的盯了我一眼,转头看着月芙,俊眉微拧,“朕已经封你位份了,以后就是主子了,在朕面前当自称嫔妾,而不是奴婢。”
月芙脸上的羞色越来越重,轻轻的低下头去,屈膝福了福,才低声答道:“是。”
“走,朕陪你去看看寝殿安置的怎么样?”
南宫瑾说着话,便伸手拉住了月芙的手,月芙有些慌乱的抬眼看我,我看到南宫瑾用力的拉了她一下,她便赶紧扭过身去,与南宫瑾并排向前走着。
我转眼看了看四周,宫里此刻也没谁可以上前服侍的,对一旁的斯琴说道:“斯琴,你先去服侍皇上和月小主。”
斯琴气愤的看了一眼月芙的背影,一脸的不乐意,“娘娘,奴婢只想服侍您。”
明显的看到南宫瑾脊背一僵,迅速的转过身来,眼里已经涌上了怒气,脸色很不好看。
在他还没有发火之前,我抬手甩了斯琴一巴掌。
“啪------”一声脆响惊住了院中的所有人,连斯琴也是一脸的愣怔,抬手捂住开始红肿的脸,满目委屈,一下跪到了地上。
我看着斯琴的脸颊红肿起来,既心疼又自责,可是如果我今日不打她,她要承受的责罚可能会更严重。
不看任何人,只盯着跪在地上的斯琴,冷声说道:“月小主是主子,叫你服侍便服侍,哪那么多废话?”
斯琴眼里含着泪水,委屈的抬头看着我,我微微转了转身子,不再看她,面无表情的提高了音量:“还不快去。”
斯琴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捂着脸向南宫瑾和月芙走去。
我朝着南宫瑾低低的福了福身,“宫人管教不严,甘愿受皇上责罚。”
南宫瑾紧皱着俊眉冷冷的看着我,也不叫我起身,我只好一直半蹲着,直到腿开始酸麻起来。
半响,才听他冷哼一声,声音低沉而疏离:“起来吧,打也打了,还罚什么?”
“多谢皇上。”
轻声谢了恩,我缓缓站起身,若璃姑姑快步上前扶住了我,我才站稳酸麻的双腿。
看着南宫瑾牵着月芙走进东配殿,我也扶着若璃姑姑的手向宫外走去。
常乐已经将鸾轿准备好了,躬身站在轿旁静静候着。
若璃姑姑打起轿帘,我探身进去时又想起一件事情,站直身子对常乐低声说道:“去给我找一套内侍的衣服。”
常乐惊讶的抬眼看了我一下,忙低声答应:“是。”
我进鸾轿之前,眼角余光发现凌公公的身影在宫门处闪了一下,勾起嘴角淡淡一笑,若无其事的钻进轿子里。
我都已经这样了,还监视个什么劲儿?
刚到祥宁宫,就感受到一丝怪异的气愤。
几个人一脸笑意的紧盯着我,似想从我脸上看出点什么,我却只是一脸平静的对她们淡淡笑笑。
明显看到郁妃她们几人脸上闪过的失望,我心里冷笑了一下,难不成还想看到我一脸的悲戚,憔悴不堪吗?
太后还没有出来,我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德妃和兰昭仪今日也都来了,她们的肚子都已经很明显了,即使坐着也能清楚的看到腹部明显的拱起一个小包,她们俩一样的骄傲神情,都一手轻抚腹部坐在那里。
我没到时说的热闹无比,我一来,一下子安静的有些怪异,很明显,她们刚才在谈论月芙的事情。
一屋子人,只有乔淑仪朝我友好的笑笑,我也朝她友好
一笑。
兰昭仪用丝帕轻轻捂着嘴,吃吃笑了起来,德妃浅笑着看了她一眼,放下手里的茶盏,打趣道:“兰妹妹这是遇到什么事了?也不说给大家听听,怎的一个人偷着乐?”说着话还不时将眼风扫向我,尽是得意。
兰昭仪依然捂着嘴笑着,快速的看了我一眼,用丝帕捂着嘴,一副开心无比的样子,“妹妹我啊,是笑老天爷开眼,恶人自有恶报。”
郁妃也讥讽的看了我一眼,笑着接口:“妹妹这话,姐姐我就听不懂了,哪里来的恶人啊?”
我一直淡淡笑着看着她们,知道她们是拐着弯的骂我。
兰昭仪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大声提醒:“姐姐忘记了么?有人做奴才都不安分,想着勾引皇上,如今倒让自己的奴才也背叛了,真是活该啊。”
兰昭仪说活该的时候还故意放重了声音,一边转眼狠狠看了我一眼。
她们在说谁大家都心知肚明,几个位份比我矮的避讳着没敢笑出来,但脸上明显也有着幸灾乐祸。
不过蓝贵嫔脸上真的是一点看笑话的意思也没有,虽然她也并没有对我表示过友好。
德妃快速的扫了我一眼,也扶着肚子娇声笑了起来。
倒是琼贵妃,一直温婉安静的坐在一旁,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我真的开始怀疑第一次见她,眉梢眼角的那一抹狠戾精明,是我看走了眼。
我静静的看着几个人笑的桃腮染红,泪眼迷蒙。
方才淡淡的开口说道:“几位姐姐说的是,还真是什么人教出什么样的奴才,妹妹我还要感谢兰姐姐当初的谆谆教诲呢。”
看着兰昭仪的脸上迅速变色,我轻轻一笑,转脸看着郁妃,“如果妹妹记得不错,当初月芙小主还是从姐姐宫里出来的呢?他日还得提醒月芙妹妹去感谢姐姐的尽心调教才是。”
郁妃的笑容也一下僵住了,脸上也开始挂不住。
我脸上至始至终挂着谦恭有礼的笑容,淡淡的看了她们一眼,不再说话。
既然你们愿意说,我就和你们好好说,追根溯源的说。
正在气氛尴尬时,里间传来了通传:“太后驾到------”
所有的人都赶紧起身跪迎,郁妃和兰昭仪还不约而同的瞪了我一眼,满眼的恶毒。
我只是淡淡笑笑,直接无视。我本不欲再与她们计较,何苦还紧紧抓住我不放,与我为敌呢?
从祥宁宫回去,南宫瑾也已经离开了漪澜宫,我暗暗松了口气。
其实,面对他,我还是做不到什么都没有。
“斯琴脸肿的厉害,麻烦姑姑去给她上点药吧。”找出上好的药膏递给若璃姑姑,让她送去给斯琴,想是此刻那丫头定是一脸委屈的泪。
若璃姑姑看了我一眼,伸手接过药膏,“娘娘不必自责的,若是娘娘不出手打她,皇上一定会更严厉的惩罚她的,娘娘这是爱护她,相信斯琴自己也会想明白的。”
原来,若璃姑姑竟这样明白我的心。
淡淡笑笑,我轻轻靠向身后的锦垫,四肢都是无力,“多谢姑姑,明不明白的得靠斯琴自己去想,我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
若璃姑姑拿着药膏转身出去了,我突然感觉好累好累,便斜靠在软榻上,一手扶着额头轻轻将眼睛闭上。
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有人轻轻的为我盖被子,我猛的一下惊醒了。
斯琴正弯着腰,手一下顿住了,慌乱的看了我一眼,沙哑着嗓子说道:“对不起,奴婢给娘娘吵醒了。”
我看了她一眼,脸上还是肿着,眼睛也红着,看来这次真的受委屈了。
坐起身,我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斯琴,你怪我吗?”
斯琴愣了一下,一下跪到地上,连连摇着头,眼泪又流了下来,“娘娘教训奴婢本是天经地义,奴婢不怪娘娘。”
我无奈的轻叹一口气,幽幽的说道:“这样说,你还是在怪我了。”
斯琴慌忙抬起头,急急的解释道:“不是的,娘娘,奴婢真的没有怪您的意思,其实若璃姑姑都跟奴婢说了,奴婢知道您是想保护我,只是,只是奴婢心里就是憋不下那口气。”
我拿出丝帕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才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斯琴,你比我早进宫,更明白这宫里的生存法则,今日我能侥幸保你,那他日呢?”
顿了顿我才接着说道:“所以,我希望你以后说话做事都要学会隐忍,我不希望你出事。”
斯琴眼泪流的越来越多,又跪到地上哭着说道:“娘娘,奴婢知道错了,娘娘放心,奴婢以后一定会改,奴婢会好好的陪娘娘在这宫里一辈子。”
心里涌起深深的暖意,伸手拉起斯琴,却是自己也眼睛酸胀。
一辈子……一辈子好长呢,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宫里好好待一辈子呢。
可是斯琴和若璃姑姑的这份情谊,我是要好好珍惜一辈子的。
正在神伤,常乐抱着一包东西走了进来,若璃姑姑也在后面跟着。
我看了斯琴一眼,“斯琴,我饿了,你去给我端些点心来好吗?”
斯琴擦去脸上的泪水,神色缓和了许多,连忙答道:“刚好奴婢早上做了燕窝莲子羹,奴婢这就去给娘娘端来。”
我对她笑着点点头,她欢快的转身出去了。
真是一个好女孩儿,所以我不想因为这些事把她牵扯进来。
常乐公公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一套内侍的衣服。
我看了一眼,轻声问道:“宫里的内侍什么时候可以出宫?”
常乐和若璃姑姑闻言都大惊,两人都紧张的看着我。
我知道他们的担心,“放心,本宫只是出宫办点事情,不会不回来的。”
常乐与若璃姑姑对视了一眼,才低声说道:“宫里每日丑时会有专职的公公出宫采购,戍时回宫。”
我点了点头,抬手揉着额角,“好,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常乐还想说什么,看了看我又不敢开口,打了个千儿,便躬身退下了。
若璃姑姑还静静站在屋里,我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还想再劝我,可是我非出宫不可,“姑姑不必再劝我了,我是一定要出去的。”
若璃姑姑静静的看了我一眼,“奴婢没想劝娘娘,娘娘或许出去了才能解开心结。只是……”看了看我,她才接着说道:“娘娘一个人出去,奴婢不放心。”
转头看着她,轻轻的笑了笑,“姑姑放心,我会小心的,不管怎么样,我都得去见姐姐一面。”
天还黑漆漆的,月亮隐在云层里,透着淡淡的清冷光芒,几点星子也在如墨天空时隐时现。
常乐将我送到一个僻静的地方静静候着,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一队人拉着车子向这边走来。
我看了常乐一眼,他起身上前拦住其中一个领头儿的公公,我有些紧张的看着他们两个避开众人走到一旁。
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常乐偷偷塞了一锭金元宝给那个公公,两人又比划了半天,常乐才向我招了招手。
我将帽子低低拉下,头也低低的垂着向他们走去。
走到近前,听到常乐对那个公公说道:“多谢了,我这小兄弟从小就可怜,现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想回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幸亏公公心善。”
那个公公不屑的打量了我一眼,压低声音小声警告,“你小子最好给我乖乖的回来,若是跑了,我们大家可都跟着遭殃。”他又转过头看着常乐,“尤其是你,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我可就直接都放你头上了。”
常乐连忙笑着说道:“不会的,不会的,他家里穷的叮当响,哪有宫里吃的饱穿得暖啊。”
我头一直低着,差点笑了起来,没想到这常乐关键时刻这么机灵。
“那好吧,本公公看着你可怜的份上,就带着你出去,你可记好回来的时辰,若是晚了进不了宫,本公公可不负责。”
常乐连忙替我开口,连声说道:“是是是……一定谨记。”
说完又故意对我大声嘱咐了一句:“公公跟你说的话就记住了?”
我忙低着头连连点了几下,你个臭小子,借机逞下威风是不是,看着你衷心为我办事的份儿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一出宫,我就离开了采购的队伍,快速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金华山离这里很远,光靠脚力我一天根本无法来回,没办法,我只好先找哪里有卖马的地方。
天还没有亮,店铺门紧紧闭着,只能一家一家的摸黑看着。
绕了大半个城,才找到一家贩卖牲口的地方,在我锲而不舍的敲门下,老板才满脸怒气的将门打开。
但是看到我手里放的一锭沉甸甸的金子时,他立刻满眼放光,连连甩了甩头,怕自己还没有睡醒,是在做梦。
居然天没亮,就有一锭金子砸脑袋上了。
我懒得跟他多耽误时间,挑了一匹强壮高大的马,翻身跃上马背,猛的一抽马鞭,向金华山飞奔而去。
等我赶到金华山时,太阳已接近正午了。
坐落在山腰的宁心庵虽然不大,却宁静雅致,四周都围满了修竹茂林。
我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从马背上翻下来,慢慢走上台阶,抬起手去敲门,手颤抖了半天才发出声音。
里面传来了脚步声,门被打开了。
一个身穿青灰衫的女尼走了出来,对我施了一礼,说道:“请问施主,有何指教?”
我急切的想见姐姐,疾声说道:“我来找人的,麻烦师太让我进去。”
她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双手依然合十,轻声说道:“施主恕罪,敝庵全是女尼,不方便让施主进去。”
我才想起自己是宫里内侍的打扮,忙一把扯下头上的帽子,满头长发一下垂到肩上。
“师太,我是女子,这下可以进了吧?求您了,让我见见我姐姐。”
她皱着眉上下疑惑的看了我一眼,疑声问道:“你姐姐?”
“我姐姐是玉清柔。”
看她神色已经比刚才缓和了许多,我急忙接着说道:“就是几月前刚来的那位姑娘。”
“进来吧。”
“多谢师太。”
我在一处厢房等了很久,姐姐都没有出来,我心里开始越来越急躁。
看看时间已经正午了,一个小尼送来素斋,又退了出去。
我一点胃口也没有,草草的用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又等了半盏茶的功夫也没有再见到有人来,我站起身,准备自己出去找姐姐。
猛的转身,门口正站着素雅淡静的姐姐,一身青灰纱衫,宽大的衣袍更显得她的柔弱,如扶风弱柳,让人心疼,一头青丝也已消失不见,只带着一顶与衣衫同色的佛帽。
此刻,她只目光平静的看着我。
“姐……”刚叫出声,泪水已经忍不住流下来了。
“施主,贫尼法号了尘。”
我一下怔住了,了尘?姐姐要了却这尘世间的一切了吗?也了却我们的姐妹之情吗?
“姐,我不管你叫什么,我只知道你是我姐姐。”
轻叹了一口气,姐姐才看着我,平静无波的说道:“施主,见已见了,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说完向我施了一礼,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抛下一切,自己在这清净自在?为什么?为什么有人偏偏要教会我恨?让我每日都活在痛苦煎熬里,为什么?为什么......”
我心里的委屈伤痛一股脑都涌了出来,这么长时间来,没有一个人能理解我心里的痛苦,憋闷,还有那无尽的恨……
姐姐顿住脚步,缓缓回过身来,看着我,眼里慢慢染上伤痛,“婉儿,如果你心里没有恨,是没有人能教会你的,其实姐姐也有恨,但是姐姐明白一个道理,恨不能让死去的亲人活过来,恨只会让仇恨不停的延续下去,冤冤相报何时了?”
“婉儿,爹,娘,还有我,我们每一个人都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快乐的活着,你明白吗?”
“可是,我的恨,我的恨怎么办?”
姐姐走到我身边,一把抱住我的胳膊,盯着我的眼睛,说道:“婉儿,听姐姐的话,把心里的恨一点一点吐出来,每吐出一口气,你就能轻松很多,总有一天,你会将心里的恨吐完……”
我一下拂开她的手,悲戚无助,彷徨迷茫,“可是姐姐,每吐出一口气,我还是会吸进来一口的,我的恨真的消不了了……”
姐姐的脸一下苍白了许多,痛惜的看着我,走过来抱着我颤抖的身体,声音哽咽:“可怜的妹妹,我可怜的妹妹,你不该承受这一切的,不该的……”
我不该承受这一切,那又该谁承受呢?如果有得选择,我也不想承受这一切……
时间过的很快,我紧赶慢赶,回到宫门口时,宫门还是已经戒严了,早已没有那些出宫采购的人的身影,他们肯定不会一直等着我的,可我奇怪的是,那个公公弄丢了一个人怎么就不担心呢?
对了,那个公公说过出事了可是都得常乐负责的,看来这宫里,从上到下都是凉薄的。
抬头看看那透着森冷的高高宫墙,暗沉沉的,压的人喘过气来。
玉清婉,你真的还要进去吗?
可是,我有选择的余地吗?今日出来,我又多背负了几条人命,如果我就此消失,以南宫瑾的脾气,他一定会杀了整个漪澜宫的人泄气。
再加那么多人命,我实在背不起。
可是眼下,我该怎么进去?
无意中碰到衣袖里的腰牌,我脑中闪过一丝高兴,幸亏我带着这个,现在天黑,拿出来混一下,应该能混过去。
心还是忍不住紧张砰砰直跳,只得硬着头皮低着头大步向宫门口走去。
“站住,什么人?”一个守门侍卫对我大喝了一声,我手心紧紧攥着,另一只手高举着腰牌,哽着嗓子说道:“奴才是内务府小顺子,奉命出宫办差。”
一个人伸手从我手里接过腰牌,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糟了,若是被发现,我就惨了,整个漪澜宫也惨了。
“好了,进去吧。”
我浑身都冒出了冷汗,猛的听他放行,忙伸手接过腰牌,大步向宫里走去。
挺着脊背走了好大一截,我才靠在一个黑暗的地方大口大口喘着气儿。
真是万幸,尽然混了进来。
可是,哪里好像不对?
南宫瑾已经登基三年了,按乾朝宫规,新皇登基会改掉一些旧制,连宫人服饰都会稍有改动,当然也包括这些腰牌。
腰牌?这不是先皇时候的吗?既然是从那些杀害我家人的凶手身上掉下来的,那么这腰牌就会跟现在的有区别的。
可是刚刚那个守卫禁军明明很仔细的看了,他不会看不出异样。
那么,这腰牌……是新,新的……
我身上开始冒着冷汗,是谁?是谁在故意混乱我的视线,让我进宫,更千方百计的想让我将视线放到先皇身上,从而接近南宫瑾。
脑中一下闪过那个银色面具来,师傅,是他?
他为何要利用我,而且他要我杀南宫瑾,为什么?为什么?
脑子越来越混乱,呼吸都开始紊乱起来,不会的,师傅不会利用我,他虽然对我冷淡,但毕竟教会我很多,他不会利用我的,绝对不会的……
我一定得弄清楚这些,爹到底知道些什么?才引来杀身之祸。
想起爹的那本《行医注》,我顾不得先回宫,径直向太医院跑去。
找到那本我偷偷放回来的医册,可是里面的一页纸已经被撕掉了,虽然做的很仔细小心,但是我依然记得很清楚,我记得爹在受害的前几天曾写过太子症状疑似寒毒……
是因为这个吗?
那么是谁?他发现我在查太医院,所以把这医册撕掉,只是他不知道我已经事先看过了。
一定是那晚我差点被发现,引起了他注意,所以他第二日也来了,只是没想到我当日已经找到了这本医册,而且在看过后当天就找机会送了回来。
是谁?到底是谁?
我突然感觉到好害怕,总感觉有一张无形的网把我紧紧的围住了。
可是我却又莫名的涌起一丝欣喜,因为有可能我的家人根本就不是先皇下令杀害的。
想起哥哥曾经说过,让我不要被人利用了,那么,是他也发觉了什么吗?
我得先找到哥哥问清楚……只是今日太晚,一时也难以找到哥哥,只好先回去。
回到漪澜宫时时间已经很晚了,院子里静悄悄的,我低着头顺着廊檐快速向前走去。
一个人影却站在正殿门外,我脚步一顿,仔细看去,才发现竟然是凌公公。
糟了,他在这里,难道南宫瑾今晚过月芙这边来了吗?
趁还没被人发现,我赶紧伸手捂住头,转身向宫外走去。
“站住------”凌公公却在后面尖着嗓子高叫了一声。
“该死的小凌子。”我皱着眉在心里骂了凌公公一句,脚步只得停了下来。
“你是哪个宫里的?鬼鬼祟祟做什么?”说着话他还大步向我走了过来。
看来不回个话,今天是离不开了,深吸一口气,我慢慢转过身子,正想编个理由,却看到南宫瑾背着手从正殿里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月芙。
我忙将头又低了下去。
“来人,掌灯。”寂静的院落,呼呼风过,落叶可闻,半响才听他沉声说了这四个字。
灯一下都被点亮了,整个院子顿时亮如白昼,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刚才黑乎乎的,我都没有看见,院子中竟然静静的跪着很多人。
我快速的扫了若璃姑姑一眼,她也很快的看了我一眼就低下头去。
南宫瑾倒是没有看我,低沉出声,俊颜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定,“时间不早了,你们都下去吧,朕去看榕妃醒了没有。”
我大惊,忙抬起头,惊慌的看了他一眼,他俊眉微拧,薄唇紧闭,脸上的怒气已经很明显了。
而月芙一眼看到我的脸,再看看我的打扮,顿时露出一片恐慌。
她连忙转头对南宫瑾恭敬行礼,柔声说道:“皇上,婉姐姐下午身子就不舒服,您还是先到嫔妾殿中休息一会吧。”
“放肆……”南宫瑾声音沉沉的,脸上的寒意更重了。
月芙吓的一抖,不敢再吭声,只紧张的偷眼看着我,一脸的担心。
“小顺子,你来扶朕上去。”
院子中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小顺子------”南宫瑾提高了一点音量,含怒的眸子紧紧盯着我,我猛的回过神来,小顺子,不是刚刚我在宫门口自己编的名字吗?
他怎么知道?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受罚倒是无所谓,可院子里还有这么多人呢,我不能连累了他们无辜受责罚。
凌公公也尖着嗓子,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指指着我叫道:“大胆的奴才,你是不是小顺子------”
我猛的抬头瞪了他一眼,他才彻底看清楚小顺子居然是我,吓得脸色一僵,神色立马变得恭敬而又小心,声音也一下变了调儿,“皇上叫您呢。”
我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若不是他多事,我刚才都有机会跑出宫门,再绕到后窗回房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好深深低着头,磨磨蹭蹭的走到南宫瑾身边,伸出手去扶他。
他大手猛的往我手腕上一搭,打的我肩膀往下抖了一下,却强忍着不敢有一丝异样。
他迈着大步向前走着,沉声吩咐道:“你们都退下。”
我忐忑不安的扶着他上楼,楼梯拐角处差点没有站稳,一个趔趄,倒是他反手拉了我一把。
最后,干脆是他拉着我,而不是我扶着他。
殿里黑黑的,南宫瑾刚走到门口就扬声叫道:“榕妃,朕来了,还不接驾?”
我咬着唇,心里七上八下,实在搞不懂南宫瑾到底想做什么?怎么今晚突然想起跑这守株待兔来了。
看样子,已经是瞒不下去了,他一定早已洞悉一切,这南宫瑾的心思一般人是斗不过的。
松开他,我摸黑去找火折子,“嘭”一声,不小心碰到了桌角,膝盖疼的我忍不住轻叫了一声:“哎呀……”
好不容易将殿里的灯都点亮,回头发现南宫瑾正负手站在一旁,沉沉的看着我。
他收回目光,越过我朝内室走去,我只好硬着头皮,一瘸一拐的跟上。
伸手扯下帽子,头发倾泻而下,伸手随便理了理头发,走到他身前跪下,碰疼的膝盖跪到地上更加的疼了,我又忍不住吸了口冷气,“我触犯宫规,请皇上治罪,只是,外面那些人都是无辜的,求皇上放了他们。”
南宫瑾走到桌旁,一撩衣袍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沉声说道:“你私自出宫,当然是罪无可恕,他们……也难逃罪责。”
我猛的抬起头来,一脸惊慌的看着他,他也目光深沉的紧紧盯着我。
“我说过,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想到要连累那么多人受罚,我心里一急,声音提高了很多。
“呵呵……”他忽然冷笑了起来,声音低沉,却含着让人不容忽视的怒气,“你现在连臣妾都不称了,难道连榕妃都不想做了吗?”
“如果皇上开恩,不让我做,自然最好。”倔犟迎视着他的视线,不知为何,如今他越动怒,我就越平静。
他气的猛的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子上的东西哐哐当当掉了一地。
“玉清婉,这一辈子你都休想,榕妃……你是当定了。”他怒瞪着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
我微微皱了皱眉,还没有来得及再说话,他猛的起身,一把拉起我,握的我手腕都快要断掉,愤怒的俊颜紧拧成一片,低低俯到我眼前,他一向幽深的眼眸此刻已是幽深不见,涌起的全是怒气,吼声震得我耳膜轰鸣,“玉清婉,你到底是个什么女人?你还有没有心?”
看着他瞪着喷火的眼眸,我突然很想流泪,使劲的大睁着眼睛,不要眼泪流出来,哽着嗓子幽幽的说道:“我的心……早在十年前就没了……”
他的眼里快速闪过一抹黯色,漆黑的眼眸碎出一道道裂缝,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最后却是一把将我拉进了他的怀里,紧紧的抱着我,将头深深埋进我的颈窝,声音沉沉的从我的脖颈处传来:“朕讨厌你,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朕真的很讨厌你......”
我被他紧紧抱进怀里,听见心里的寒冰碎裂的声音,感受着他胸口的剧烈起伏,却是无言以对。
“可是朕又忍不住的想你,每天都想你,想要见到你……”
“......”
眼泪终于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没有说话,只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将脸贴在他凉滑的衣服上,繁复的龙纹刺绣刺的我脸生疼。
“朕听说你一个人冒雪去了御湖,忍不住想要去见你,故意带着琼贵妃去,你平静的让朕发狂,朕受伤了,你一点关心的神色都没有,朕心里好难受……朕宠幸了你的姐妹,你竟然……连一丝难过都没有……”
他猛的一下将我从怀里推开,盯着我的眼睛痛声说道:“你到底是什么女人?你到底......朕真恨不能杀了你……”
我仰着泪眼,看他一个人混乱的自言自语,心里却越来越暖,越来越柔......
他低头凝视着我的眼睛,声音忽然变得轻柔,低低叹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