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神情复杂的看着这个缓缓步入御书房的女子。为何在这等状态之下,她仍然如此临危不乱?她的脸上竟然还挂着一丝恬淡的笑意。
“臣妾见过皇上。”云浅有礼的朝祺洛盈盈一拜。
“见过皇后娘娘。”贤妃心里即使再有不情愿,也唯有对她屈尊行礼。
祺洛径直走到她的身前,轻声的说道:“云浅,你怎么来了?朕现在正在处理正事呢。”
云浅扫了一眼他身后的贤妃,他所谓的正事,便是将贤妃召入御书房?
当下用极冷的声音说道:“臣妾来找皇上,也是为了正事。”
祺洛唯有回到桌旁,看了贤妃一眼,“你下去吧。”
贤妃的脸一瞬间便沉了下来,很快,又挤出一丝笑意,“那臣妾告退。”
祺洛知道,现在宫内的传言肯定已传入了云浅的耳中,他方才宣贤妃来此,是想试探她的口风,她究竟想要什么,她和她的父亲才会将这个流言给压下来。
“皇上,现在宫内关于臣妾的母妃是狐妖一事,已传得沸沸扬扬,臣妾希望你能出面,澄清事实,还我死去的母妃一个公道。而我,愿意接受任何条件,包括将我送去左月国。”云浅清清嗓子,朗声道。
“不是这样的,云浅,朕没有这样做,朕也相信你的母妃她不是狐妖。”祺洛急了,一把走至她的面前,拉过她的双手,用力的握住,急切的说道:“朕现在正在想办法,朕一定不会让你离开朕的身边,相信我。”
“皇上,眼下除了将我献出去,恐怕不会有其它的办法了。我只希望一切会因着我的离去而平息,母妃的宫殿请你每天派人去打扫一次,永月宫列为禁宫也未尝不可,那样,便没有人去打扰母妃,她生性喜静,安安静静的待在那里,是再合适不过了。”云浅用力的拽回自己的双手,双眼,直视着他。
他眼里的痛苦,她此时已分辨不清是真或是假。
即使是真的,她也宁愿相信那是假的。这样,她可以走得更加坦然,更加决绝。
眼下到这种地步,她是非走不可了。
即使祺洛排除万难将她留了下来,从位大臣的悠悠众口,他要如何去抚平?而战乱四起,宇天皇朝的百姓又该在背后如何的唾弃她这个罪魁祸首?
她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也不愿意成为一个红颜祸水。
“朕会有想办法的。”祺洛转过身,坚决的说道,“我宇天皇朝还不需要将一个女人献出去,来永保安宁。”
“皇上,我知道你的所谓办法,便是拼死抵抗敌军,可你想过没有,战乱带来的后果会是什么?民心会不稳,发展将滞留,那些年轻的壮丁无疑要被抓去充军,到时候又会上演一幕幕的妻离子散,而这些都是建立在没有胜算的基础上,你愿意用这样的方式去换得我的留下吗?”云浅抓了抓衣袖,定了定心神,缓缓说道。
她已看得透彻无比,与其等到敌军攻入皇城,不如现在就主动将她送出去,将伤害减到最低。
“若不是郯国与左月国一同发兵,攻了我们个措手不及,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祺洛狠狠的击在桌上,沉闷的响声,正犹如他心内那郁郁寡欢的纠结一般,怎么也解不开。云浅的话,像钉子一般紧紧的钉在了他的脑海之中,为何她不能像其它一般的女子那样,哭着过来扑进他的怀里,让他不要送走她。那样,他便有更多的勇气来一个人承担这一切。
可她偏偏将一切的利弊看得如此真切,让他找不出话来回答她。
转身,狠狠的抓着她的肩膀,说道:“你为什么不可以自私一点,多为你自己想一想?”
“因为我是宇天皇朝的子民,自然不希望这个国家受到外敌的入侵。”她沉着的说,却忍不住蹙眉,因为,他的手用力的握着她的双肩,似乎想要将她捏碎一般的力道,使得她接下来不禁痛呼道:“你弄痛我了。”
“很痛吗?朕是想让你清醒一点,那个左月国的君主,绝非善类。现在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杀了吴跃,只有他见过你,然后我们再找个人替代你到左月国去。”祺洛静静的盯着她的双眼,“任何人也不要枉想得到你。你只能是我的。”
云浅无力的扯出一抹笑容。
“祺洛,你究竟是因为爱着我,还是因为是你的东西,你便不能允许其他人得到?”她盯着他的眸子,在那里,她得不到答案,因为她看不清那双眼里的内容,“不要再扯进任何无辜的生命了,去回复吴跃吧。”
倘若她真的留下,或是用另一个女子的自由去换取她的自由,那她就真的如同妖魔一般,她的手上,便等于沾满了那些看不见的血迹。
“我爱你,我当然爱你,云浅,不要离开我,好吗?”祺洛紧紧的搂过她的腰枝,“答应朕,为了朕,自私一次,让我们去找一个代替你的人好吗?”
他眼角的晶莹剔透,终于让她有了一丝动容与震撼。
她头一次,主动的伸出双手,扶住他坚强有力的双臂。
埋进他的胸前,听着他跳动得过快的心跳声。
静静的靠着,也许在这一刻,她将所有的伤害都放下了。
他们之前从前的种种,都化成了灰烬,随风消散。
“不好了,皇上,吴跃带着一队精锐铁骑,朝皇宫攻了进来。
祺洛闻言一惊,云浅抬头,坚定的说道:“将我送出去吧。”
他却快速的伸出手,点住她的穴道。对着冲进来的太监喊道:“小贵子,将皇后娘娘看好,若有任何闪失,朕剁了你的脑袋。”
云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抹身影急切而又焦虑的冲了出去。
他还是要拼死一战吗?他仍然不肯将她交出去?
为什么,到了这样的时候,他仍然不肯对她放手?如果败了,宇天皇朝从此沦陷,那么,她又该怎么办?她会成为一个背负着满身罪孽的女子。这一次吴跃是突然袭击,皇城内根本未做任何防范,几乎将所有的精锐部队全部调去了边境。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她无法动弹,张了张嘴,竟然也发不出声音。
“皇后娘娘,奴才知道您现在很难受,可是皇上有令,让奴才千万要将您看好,不能有任何闪失。”小贵子站在云浅的身前,有些为难的看着云浅眼里的波光盈动。
为什么会这样?她拼命的眨着眼睛,眼泪也顺着绝美的脸庞流下,心里,无边的怨恨也展开来。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御书房,她也能听见兵戎相见的声音,这么快,吴跃便攻进来了?
祺洛,他会输吗?
后宫的妃子们乱成了一团,不知如何是好。
“都是那个狐狸精惹的祸,要不是为了她,我们宇天皇朝哪里会落到如此田地?”贤妃的声音突然尖锐的传了进来。
她正领着一个丫环,躲进了御书房。
“皇后娘娘?原来您在这里?太好了,快去将外面的侍卫引过来,只要将她献出去,这场战便可以停止了。”贤妃一边推开身边的丫环,一边兴奋不已的朝云浅走去,“我就知道你这个狐狸精会来求皇上不要送走你,毕竟谁都知道左月国的君主残暴至极是出了名的,我还以为你躲去了哪里,原来是在御书房啊。”
“贤妃娘娘,皇上有令,不得让皇后娘娘有任何闪失,我劝您还是不要这样做。”小贵子一把拦在云浅的身前,挺了挺胸脯,小声说道。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有可能马上要亡国了!你竟然还守着这个狐狸精?闪开!”贤妃一个巴掌甩在小贵子的脸上,再狠狠的一脚踹开。
“皇后娘娘,瞧您这张脸,生得多么的倾城倾国,惹得多少男子对你垂涎欲滴,现在,又为了你不惜和莫离皇朝开战,您说,您是不是红颜祸害呢?我真恨不得在你脸上狠狠抓出几条血痕来,不过为了保全我宇天皇朝的安危,你的这张容颜可是万万不能让我给破了。”贤妃恶狠狠的立在她的面前,阴阳怪气的说道。
“怎么?不吭声?”贤妃伸出手,拉过她的手臂,用力一捏。
云浅吃痛,却无法动弹,唯有死死用眼睛盯着眼前的贤妃。
贤妃,她记下了。
这就是常人所说的落井下石吧。
“贤妃娘娘,皇后娘娘是被点住了穴道。无法动弹也无法开口。”小贵子自地上爬起,朝贤妃说道,看着皇后娘娘眼前的状况,他又感到一丝无奈。“贤妃娘娘,请你还是不要为难小的,小的只是遵从皇上的意思。”
“真是个狗奴才,你知不知道宇天皇朝就是为了这个女人,就要灭亡了?”贤妃白了他一眼。
此时,贤妃的宫女已经领着一名敌军的人走了进来。
“你们的皇后在哪?只要交出她来,我们马上便会撤兵。”那名身着银色战袍的男子在推门之前如是说道,推开门后,正好对上了云浅的双眼。
一时之间,似乎被摄进了那两汪清泉之中,竟是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果然是个人间绝色,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美貌的女子,她眼里的忧郁,竟然让他自己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这等的仙容,怪不得会引起这狼烟四起的战乱了。
“这位大哥,我家娘娘被点住了穴道,能否请你为我家娘娘解开?”小贵子上前,对着那人便是一拜,这是他仅有的希望了,若是皇后娘娘的穴道解开了,能逃走的机率也要更大一些。虽然所有人都在传皇后娘娘是狐妖之后,可是他很清楚,这个女子,绝不是什么大恶之人。她善良,耀眼,对待下人更是没有半点架子,这样的人,如何能说是个狐妖?
倘若真的有罪,那便只能是她生了一张如此绝美的脸庞,可以让人一瞬间便沉沦至万劫不复的深渊。
男子不语,只是走至她的身边,解开了她的哑穴。
不知为何,想知道这样一副绝美的身子,她的声音又是哪般的美妙动听。
“请我带我去见吴跃。”她微张了唇,轻声说道。
软软的,如同一条静静流过的小溪,涓涓细语,不俗不媚,只让听者舒心不已。
该男子竟恭敬的朝她行礼,尔后朗声道:“在下是左月国吴将军的副将,石清。这就带娘娘前去见将军。”
双手触至她的双肩前,低声道:“娘娘,请恕在下冒犯了。”
“你解开我的穴道吧,我不会拿整个宇天皇朝的安危与你周旋,我是自愿跟你走的。”云浅的声音再一次如同一股暖流,滑进他的心田。
鬼始神差的,他再次出手,使得云浅得以行动自由。
就在二人同时跨出御书房时,小贵子却突然像个猴子一般紧紧的攀在石清的背上,大声喊道:“娘娘,您快跑吧,皇上他就是拼了命也不想你落入左月国人之手,请您不要辜负了皇上对您的一番情意啊。”
云浅呆了呆,小贵子却快速的被石清一把反扑在地,尔后,一柄长剑便直直的抵在了小贵子的喉结处。
“这位壮士,请饶恕他只是护主心切。我既然已答应跟你走,便不会反悔。”云浅顾不得许多,急忙出声为小贵子求情。
“如果壮士觉得我一个人去还不够诚意,那么,将她也一并带上吧。”云浅伸手一指,指向了身后的贤妃。唇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贤妃,这是你自找的。留着你这样的女子在后宫,只会让后宫内的妃子们苦不堪言,让祺洛越发的烦乱。
“皇甫云浅,你不要欺人太甚,明明左月国指定的是你,你有什么资格将我也拖下水?我可不要跟你一样,去送死。”贤妃一见指向了自己,立刻惊魂般大叫了起来,“这位将军,求您行行好,不要听这个狐妖在此胡言乱语,奴家自知容貌不属上等,一定入不了您的法眼。”马上又献媚的走到石清身边,拉过他的衣袖,递过去几叠银票,“这些全是奴家所有的家当,拿来孝敬您的。”
“娘娘,您看,您还需要带上这么一位妃子吗?”石清却并不伸手去接,而是将戏谑的眼光看向了云浅。
贤妃一见主导权到了云浅的身上,换上一脸虚伪的笑容:“皇后姐姐,您虽然记不起从前的事情,但您也不要忘了,我从前与您的情谊可是深厚着呢。我承认,我是怕死,娘娘,您看在我从前对您那么忠诚的份上,不要将我也拖下水好吗?您放心,您走后,我一定代替您好好的照顾皇上。”
云浅轻轻摇头,果然人的脸皮一厚,便可天下无敌。
她俯在贤妃的耳畔,轻声说道:“你所做过的所有坏事,我不收拾你,自有天收拾你。等着看吧。”
留下一脸愤怒而又黯然的她,云浅与石清缓缓的朝前行去。
在一个巨大的露台,祺洛与吴跃正打得不可开交。
吴跃此次带来的兵马,比皇宫的侍卫整整多出了五倍,这如此明显的强弱优势,自然很快便被打了个落花流水。
祺洛早已杀红了眼,他的功力其实要略胜吴跃一筹,可是因为之前消耗掉太多的体力,此时已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吴跃不经意间的抬眸,便看到了那一抹绝艳的身姿,急忙收起要刺向祺洛胸口的长剑,朗声道:“皇上,你早将仙女一般的云浅交出来,不就没事了吗?”
祺洛回头,却见云浅与石清已来到身后。怒声道:“云浅,你怎么会在这里?”
“皇上,请珍重。”云浅朝祺洛盈盈一拜,掩下心内的不舍。
当她出现在此,看见祺洛全身多处挂着伤痕的那一刻,一种不言而喻的心痛感,涌满了全身。他在奋力战斗着,拼尽最后一丝努力,想要留下她。
只是她不能如此自私,做这样一个祸国的女子,她背不起如此沉重的负担。
“不,不要,云浅。”祺洛激动的想要上前,却被吴跃死死的钳制住。
“皇上,我敬重你也是条汉子,我来的目的很明显,便是为了云浅,当初你既然将她送给了我,那么,她理当是我的妻子,我来要回我的妻子,我并没有其它要冒犯你宇天皇朝的意思。”吴跃大声说道,双眼,却是灼热的盯住了云浅的脸庞。
祺洛明显的身形一僵,是啊,是他将云浅亲手送给了吴跃,这一切的罪孽,全是源自于他啊。
“皇上,请你做一个明君,做一个万民爱戴的好皇帝。”云浅慢慢的上前,走至他的身边。不顾祺洛还被吴跃紧紧的抓着双肩,她踮起脚尖,突然轻柔的吻上了他的唇。
吴跃一阵窘然与尴尬,唯有退至一旁。
黑着脸,看着这一幕。
所有的将士,全部愣住了,有些错愕的看着这一幕的凄美绝艳与哀怨惆怅。
祺洛紧紧拥着她,突然在所有人都来不及注意的情况之下,带着她一跃而起,飞至宫殿的房檐之上。
“云浅,既然上天要将我们逼到如此绝境,不能与你长相厮守,我已生无可恋。”祺洛捧着她的脸,无比的哀怨,也无比的无奈。
吴跃反应过来之后,手持长剑,直直的朝祺洛击了过来。
云浅唯有硬生生的挡在呆愣着的祺洛面前,吴跃这才不得不将剑锋偏走,改为顺势一把搂过云浅的身子,带回原地。
他大手一挥:“所有士兵听令,撤军!”
“皇上,皇上,您下来吧,所有的军队都撤走了。”小太监的声音响在露台。
祺洛仍然一动未动,僵坐于此。
脑海里,只回想着云浅吻住她时所说的话:让宇天皇朝变强。
她是在暗示他吗?她可以等到宇天皇朝变强,他再将她接回来的那一天?
他的心已经被掏空了,这一次云浅,是真的离开了。
左月国的君主对待女人的残暴胜过吴跃十倍。云浅,云浅,他怎么可以让云浅陷入这样的绝境?
不断的狠狠捶打着自己的头部,让那种噬心的痛楚提醒自己,他已失去了一切。
有个纤细的身影,搭了一条梯子,爬了上来。
“皇上,请您不要自抱自弃,公主她一定也不希望看到您这样子。”青儿坐在他的身边,轻声说道。
祺洛没有吭声,良久,才缓缓的抬起头,静静的说道:“青儿,朕是不是个特别糟糕的皇帝?连心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是朕亲手,将她推入了火坑。朕真该死!”
青儿没有直接回答,迷茫的看着他心痛不已的侧脸,这个男子满满的一颗心,全在公主身上。她是不可能挤得进去的,唯有远远的站在一边,静静的守着她想要守护的人。
“是朕害了她。朕真该死。”祺洛垂下头,不可自抑的掩面而泣。他都做了些什么?
窗外的景色在不断的飞逝,这一次,她是真的不能再回到宇天皇朝了。
她获得了短暂的自由。
即将走入另一个未知的牢笼。
“吴将军,你打算如何处置我呢?”她突然转头,轻声问着坐在她的面前,一直只是盯着她的双眼直瞧的吴跃。
真是不曾想到,再次见面之时,居然会是两国交战之日。
“云浅,你可知,在你不见了的那些日子,我是如何发了狂般的四处寻找你。后来得知你竟然又重新回了皇宫,我的心,简直是疼痛得难以自抑。”吴跃静静的诉说着这些日子以来他的际遇。“我原本以来,回了左月国,可以很快的忘了你,不就是个女人而已,可你的身影却越来越清晰的印在我的脑海。我甚至可以闭着眼睛描绘出你的容颜。这让我很不知所措,我无法克制住自己对你的这种想念。”
云浅露出一抹苦笑,对于吴跃的这份痴情,她无言以对,如此执着的去渴求一份完全不会有结果的爱,眼前的吴跃,又让她忆起了当初的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