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杀人灭口的?”
南亦天看着隐在黑暗之中走出的人,沉稳的开口问道,心下突然有种解脱之感。
“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幸好你没有笨到说出口,否则也不能苛活到这一刻了。”
来人压低着声音,一枚细小的银针快而准的投向南亦天,一针封喉。
南亦天瞪大着不甘的双眼,狠狠的看向了来人,最终,挤出一句话:“放手吧,不要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了。”尔后,头向侧一歪,断了气。
南亦天的死讯不可避免的传到了君煜泽的耳朵里,又惊又气之下,他开始着手调查南亦天的死因,但除却一枚细小的银针,找不到任何线索。
看来这些时日,庄里的戒备确实因着他的伤势而松懈了许多,让有心之人有了可乘之机。
“你是义父死前见过他的最后一人,还记不记得义父和你说过什么?”
将沐晚秋唤来,君煜泽开始提问。
沉浸于悲伤之中的她,愁眉紧锁,半晌才喃喃的将当日的情形说出,只是隐瞒了一件事情,当年由于母亲的介入,而使得慕容青山与苏映雪之间发出了极大的矛盾。
“按道理来说,义父住在庄内,知道的人寥寥可数,而义父这么多年一直被关在天牢之中,外面早已传言他已死在天牢里,到底是谁这么可恶要索取他的性命?”
君煜泽有些痛楚的紧皱着眉头,开始分析着整个事情的始末:
“一定是因为将内力全传给了我,导致他自己无力反击,才会落得这个下场,这个下手之人看来很熟悉庄内的一切,否则为何会偏偏选在这个时机下手?”
说完这些,他眼里皆是悔恨。
如果不是他轻敌,认为能将那黑衣女子与她的同伙一网打尽,大意之下反被人伤,南亦天也不会献出他的内功给自己,今日的悲剧或许便能避免。
“你的意思是,是庄里的人下的毒手?”
沐晚秋颇为震惊。
“也不一定就是庄里的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此人在庄里肯定有内应,如若不然,怎么可能将时间计算得如此刚刚好?你离去没有多久,义父便遇害了。”
君煜泽将眼神移至门外,思索着每一个可能是内应的人。
似乎,身边所有的人都有可能,又全都不可能。
眼前的沐晚秋,她实在没有任何缘由要对义父下手。
而庄内的那些妾室们与南亦天又均无交集,她们,似乎也没有要加害义父的可能性。
将可疑之人一个一个的自脑海里排除,之后,仍然毫无头绪。
那个待他如亲生父亲的南亦天,竟然就这样死在了他的庄里,他曾在心底发誓一定要让南亦天的下半生过得幸福安宁,却不曾想,从皇宫里劫他出来,却仍然无可避免的让他丢了性命。
假如他不去皇宫劫人,兴许现在的南亦天不过是失去自由,却仍然可以拥有宝贵的性命。
思及此,他的内心充斥着后悔。
“如果我没有去将义父接到庄内来,兴许这些就不会发生了。”
他懊悔不已的话语逸出口来,悲泣的眼神,使人望之心碎。
“煜,煜泽。”在脑海里盘旋许久,沐晚秋终于轻唤出他的名字,“义父倘若知道你为他的离去如此揪心,一定也会心里不好受,你现在需要振作,要找出真正的凶手,以免此人再去伤害庄内的其它人。”
君煜泽将她拉到身前,轻轻的依偎着她,静静的聆听着她节奏的跳动声,感受着她传递过来的温情涌动。
“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一开始就做错了?”
他继续喃喃的低语着,沐晚秋只能无言的拥紧他。
此刻的他,完全没有了昔日的狂傲不可一世,他只是一个因为失去了亲人而过度忧伤的普通男子。
东阁内,凌然正来回不安的开始走动。
眼神不时的扫向门外,她不知道自己在期盼的是百里南这个人,还是他所带给自己的...满足之感?跟他在一起,她能感受到从前在君煜泽的身上不曾拥有过的欢愉,又或许只是因为太久不曾得到君煜泽的怜爱,以至于,那种热情一被挑起来,便再也无法熄灭,只有愈烧愈旺的趋势。
“人呢?”
丫环走进来,身后却没有见到她想要见到的人。
“百里大夫说就按从前的方子替你煎药即可,这是老毛病了。”
触及她的脸色,丫环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唯唯诺诺的答道。
“什么?他真的这样说的?他此刻身在何处?”
凌然一拍桌子,面色红润健康得很,哪里有半点病态?
“回然夫人,在轩辕楼。”
被她的神情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的丫环紧紧的垂着脑袋,恨不得脚下生烟才好,她便能离开这个房间了。
凌然有些颓然的坐入贵妃椅中,眼里的神色颇有些无奈,不远处的小床之上,小紫凝正安静的睡着,乖巧甜美的模样,实在惹人喜爱。
“孩子,你为什么争点气,让你爹疼爱你胜过一切?”
她慢慢的朝着小床走近,眼底有一种疯狂,
“你还这么小,话也不会说,可是你知道吗?你马上就会变得没有地位了,因为你娘亲我的死对头,她还有五月便要产下孩子,届时,如果生了个小少爷,你这个君大小姐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你知道吗?”
她认真的对熟睡的小紫凝说着这一番话,眼中的神色,已是越发的狠毒。
“你一定要帮娘亲啊,这一次一定要帮娘重新夺回你爹对我昔日的宠爱,百里南那个家伙他根本靠不住,他与我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说完这些,她又恋恋不舍的摩挲着小紫凝粉嫩的小脸蛋,眼角,有大颗大颗的泪开始滑落,那是她的不甘愿,以及...不舍。
沐晚秋正倚窗眺望,有一抹阳光正浅浅的投入屋内,照得人心里也皆是暖意滋生,只是她怎么也无法染上一丝喜悦,南亦天的过世这个打击不仅仅让君煜泽痛不欲生,同时也让她惆怅不已,那个总爱笑着唤她晚秋丫头的义父,就这样悄然离世,连只字片语也不曾留下。
唯一能够记起的,便是他回忆起往日的时光时,眼里的抹怀念与向往。
综观君煜泽所分析的话语,再加上她的推论,她也实在想象不出来,到底是谁要致他于死地,且是那么狠毒的手段,一针封喉。
她也很希望能够尽快的找到凶手,好让义父在天之灵能够得到安息。
“夫人,东阁老是差人来请百里大夫,而这百里大夫倒也奇怪,气定神闲的在书房坐着,只吩咐来人按照从前的方子给然夫人煎药即可。”绿湖端着热茶走入屋内,将所见到的随口说出。
“是小紫凝病了吗?”
沐晚秋对于那个小娃娃,颇为牵挂。
“不太清楚,假若是然夫人好像不太可能似的,然夫人那个身子骨可一点也不弱,这段时间倒是奇了怪了,三天两头的便将百里大夫请了过去,兴许是上次与大小姐一块儿感染了风寒,落下了病根吧。”
绿湖眨眨双眼摇头,
“还有景轩那个小家伙一见到我,便非要缠着我带他来找你,我怕他来叽叽喳喳的打扰你便拒绝了。”
沐晚秋闻言只是微微一怔,凌然会三天两头请百里南去东阁,这自然是有原因的,今日百里南一入府,她便如此迫切的要去见百里南,毫不顾忌百里南此刻正与庄主在一块儿,难道是真的病了?或者此次病的是小紫凝?
放不下心的她披了件外衫,慢慢的前往东阁,虽然百里南一再叮嘱要让她多卧床歇息,可是偶尔的走动还是有必要的,天天躺着,她只会觉得一身都将要麻木不仁了。
厨房内飘来阵阵草药之味,一股不太浓烈的轻烟悄然窜入,紧接着,便有人开始小声的咳嗽起来,守在火炉旁的小丫环只觉得双眼也被薰得厉害,急忙放下手中的团扇奔出屋外,屋外便是水井,匆匆打把水洗过脸之后,再返回厨房里看守着药罐。
此药需熬煮上些时辰,因此,小丫环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扇子,昏昏欲睡。
东阁之内,凌然正抱着小紫凝来回在屋内不断走动,不断轻声哄着哭个不停的小家伙:“乖女儿不哭,不哭,娘亲在这儿呢。”
见到沐晚秋入内,小紫凝哭得更厉害了。
“姐姐,小紫凝最喜欢你了,你来帮我抱抱她吧。”
凌然猛的一阵咳嗽,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沐晚秋见状,极其自然的伸手接过,轻拍着小紫凝的背部,却见她仍然哭闹不止,便问道:“小紫凝这样有多长时间了?”
“就方才一会儿的功夫,原本是我一直在咳个不停,顿觉头痛不已,便去请了百里大夫,百里大夫告诉我差去的丫环就按平日的方子煎药即可,我已命人去煎药了,好了便会端过来,不曾想,小紫凝又开始哭闹不止,最近我东阁内好几个丫环都告假回乡了,我这会儿连个帮忙哄哄小紫凝的人也找不出来。”凌然抚着头部,脸上的表情更是虚弱之极,那神情,几欲昏倒。
“没有关系,我来帮你哄哄小紫凝。”
沐晚秋见到小紫凝哭得胀红的小脸,不由得一阵心疼,以为只是小孩子平常的闹情绪所致,于是仍像从前那样,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好让她的呼吸顺畅一些。
凌然则一脸疲惫之极的斜坐在软椅之上,抚着头部不断的拧着秀眉。
等了段时间,药被端了上来,却是绿湖端着。
“然夫人,你这儿够空旷的,这么大的东阁竟然连个下人的影子也找不着,方才那送药来的小丫环又是急又是跑的,好像是内急,这不我替你端来了。”
绿湖皱了皱眉头,四周环顾一番之后上前来,递至了凌然的身前。
“你有所不知,原本照顾我的丫环便少,我的贴身丫环估计是让我给传染了现在也卧床不起,小紫凝的奶妈也告了假回乡几日,于是乎我这东阁便变得异常冷清,只剩下几个打杂的丫头,手脚又不灵便,大小事务我都不敢让她们去经手。”
凌然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朝着沐晚秋的方向看了看,那抹笑容里,不知何故,竟是有着深切的不舍,以至于她端着药碗的双手都在轻轻哆嗦着。
绿湖听到传染二字,下意识的身形一瑟。
这个然夫人根本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她不会是坏心眼的得了什么传染病,故意叫上夫人过来,好传给夫人吧?夫人现在可是有孕在身,若是也感染了这样的病,对腹中的宝宝定是极为不利,还是赶紧让夫人离开此处的好。
正在此时,凌然端着药碗开始递至唇边,神情格外怪异,眼角挂着两行清泪,唇角不断的哆嗦着,她的眼神,死死的盯住沐晚秋怀里的小紫凝,此刻她已慢慢的安静下来,只是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正开始不断的忽闪着,昏昏欲睡的模样。
随着她手中的碗清脆的落地,沐晚秋惊讶不已的抬头望去,才发现凌然的唇角不断的逸出鲜血,浑身正止不住的抽搐着,双手,死死的指着沐晚秋,一脸的不可置信,这一变故,使得绿湖失声尖叫起来:“然夫人,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与此同时,沐晚秋突然感觉到怀里的小紫凝越发的不对劲,随着小家伙的呼息越来越微弱,她竟然沉沉的睡着了,小脑袋却像没有重量似的歪到了一侧。
这意味着什么她不清楚,而直到此时,她才看清楚,小紫凝粉嫩的脖上,竟然有一道清晰可见的勒痕!
那么此时在她怀里的小紫凝并非是睡着了,而是,要么断了气,要么已昏死过去?
看似已经中毒的凌然,昏死过去的小紫凝,空旷无人的东阁,这只是一个局,在等着她走进来而已?
她要离开已经来不及,因为门外,已经响起了脚步声。
此时的凌然还在地上苦苦挣扎,哆嗦了半天,终于挤出一串字来:“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现在什么都没有,除了小紫凝,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竟然要下毒手害我?”
“我没有,不是我。”
沐晚秋直觉的摇头,这个时候的她,发觉解释起来真的好多余,这一切都遇上的如此之巧,是怨天意弄人,还是她沐晚秋就应该要遇上此劫?怀里抱着的小紫凝有可能已经断了气,一瞬之间,她恍惚不已,不知道是要将孩子给放下来还是继续这样抱着,这有可能,已经是一具会渐渐冷去的娇小尸体...
“发生什么事了?”
君煜泽跨入屋内,凌然的惨状,使得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先去察看她的情形。
百里南见到神情恍惚的沐晚秋,她的双手在不断的颤抖着,整个人像极了秋风之中的落叶,不知道会被风吹向何处,那般的孤立无依。
“姐姐,为什么?为什么要下毒害我...”凌然浑身颤动得厉害,单手指着沐晚秋,“她抱着我的小紫凝不肯还给我。”
百里南轻声说道:“把孩子给我吧。”
沐晚秋僵直着身子,半晌也说不出话来,整个人被一种巨大的震惊所致,似乎已经回不了神一般,百里南从她手里,费了不少一番气力才将小紫凝给抱到怀里,一探鼻息,果然已断了气。
这个精致的像瓷娃娃般的小紫凝,就这样死在了她的怀里。
她不敢去想象,亲手将小紫凝掐住时,那个人是带着一种怎样的狠毒,才可以下得了手?
“小紫凝怎么了?”
君煜泽发觉了沐晚秋的异常,将凌然扶到一侧,大踏步上前来,百里南一脸凝重道:“小紫凝被人掐死了...”
凌然扑通一声又翻滚在地,不顾唇中逸出鲜血正在增加,拼尽全身的气力低吼道:“沐晚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即使不杀了我的小紫凝,你腹中的孩子一样会得到煜泽的无上宠爱,你已经拥有了这样的一切,为什么还要来加害我的小紫凝,我从前是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可以下毒害我,为什么连我无辜的小紫凝你也不放过,她甚至还不会说话...她还那么小!这么美若天仙的外表下,为什么藏着这样一副毒蛇心肠?”
说完这一切,凌然身形颓然失了力道一般,昏死过去。
沐晚秋则被像定住全身一般,半天也无法挪动一步。
君煜泽的眼里,浮现的均是不可置信,小紫凝,他的女儿,真的是被沐晚秋给亲手掐死了吗?
如果不是她,为什么小紫凝会在她的怀里?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君煜泽的大声质问,道出了他的决定,他选择相信昏死过去的凌然,而不是她...
事实上,她也很清楚,这样的情形,如何去让人相信,这一切都不是她做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