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南到了医院,老爷子一见他就把头扭到一边,几乎有点赌气的味道。
他耸耸肩,过去在*边坐下,一边拧开保温桶,一边自说自话:“带了点鸡汤,加香菜呢还是不加香菜?”
老爷子气哼哼地不理他。
于是他点了点头:“看来是要加,香菜去火。”
老爷子无语地狠瞪了他一眼。
暖暖的汤倒出来,一瞬间弥漫的香味,让站在旁边的齐禛,呼吸抽紧。
他闻到了里面夹杂的墨鱼的味道,那是叶初晓惯用的,她以前每次做汤时,总会切几根墨鱼丝放进去,这样熬出来的鸡汤,会特别鲜美。
这时陆正南已经盛好汤,递到老爷子面前,金黄色的汤中,隐约可见雪白的鱼丝,再加上漂着的点点翠绿的香菜,十分**。
而老爷子今天中午怄得就喝了点粥,此刻看着这汤,胃里忽然响了一声,尴尬之下顿时恼羞成怒。
“这汤可是花了好些功夫呢。”陆正南适时地嬉皮笑脸,用勺子舀了舀:“要不我亲自喂您,尽尽孝?”
老爷子被他逗得懊恼,却又觉得心里的气,散了两分,虎着脸接过碗:“少在这装。”
陆正南坐在*边,看他喝汤,然后又及时给添上半碗,眼角的余光却瞟见齐禛此时,眼神极为复杂。
看看他,又看看汤,陆正南顿时了然,假意招呼:“三哥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齐禛的脸色更加僵硬,勉强笑笑,说自己中午吃过饭了,随即便转身出去抽烟。
陆正南望着他落寞的背影,挑了挑嘴角。
一直到老爷子把汤喝完,他才凑上前鬼鬼祟祟地问:“爸,味道不错吧?”
老爷子一愣,顿时明白了这汤从何而来,心中后悔不迭,脸色阴了下来:“别以为搞这些小把戏就能讨好我。”
“初晓没想着讨好您,”陆正南把保温桶收好,抬眼一笑:“她那个人,谁都不讨好,就是做她自己。”
老爷子刚想反讽两句,陆正南却摆摆手:“咱们今天不说这个,她叮嘱我了,别气您。”
陆老怔了怔,躺回枕上,神情冷淡:“行了,我这里也用不着你,你回去吧。”
陆正南撇撇嘴,却没听他的,捞了张报纸过来看,一副赖着不走的架势。
室内安静下来,只剩下他偶尔翻动纸页的声音,老爷子依旧那么面无表情地躺着,眼神却渐渐地柔和下来。
其实,他也想和这混小子呆在一起,哪怕,这真的是个气死人的混小子……
齐禛抽烟回来,透过门上的玻璃框,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而这**,让他想起了记忆深处的某个场景,也曾是这样的温情。
他的眼底短暂地升起一团暗火,却又迅速消弭下去,恨意了无踪迹,又换上惯常的温和面具,推门进去……
陆正南那天下午一直呆在医院,四五点钟的时候,出去走廊上打电话给叶初晓,问什么时候去接米粒儿。
她们的事,他总是放在心上,叶初晓温暖地笑:“你不用管了,我现在在云水阁,一会儿直接从这边过去接她。”
“那你跟米粒儿说,我回头去看她,叫她不要太想我哦。”陆正南最后的这句话,正好落在刚从病房出来的齐禛的耳中,米粒儿这个名字,让他心中一跳。
看着陆正南转身过来,他若无其事地往另一头走去,像是什么也没听见……
而叶初晓去了学校,果然,米粒儿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爸爸呢?”
“爸爸的亲人生病了要照顾,所以今天没空来接你。”她解释,米粒儿虽然失望,但还是懂事地点头。
“乖。”叶初晓*她的头,带她回家。
到了晚上,老爷子睡了,陆正南终于还是忍不住,跟齐禛说让他先陪一会儿,自己回家一趟很快就过来。
齐禛答应,却在他出门之后,站到窗边看夜色,神情阴郁。
陆正南果然只过了一个多小时便又回了医院,眉目间那种满足和安逸,仿佛是细密的针,往齐禛心上扎。
但他仍是不动声色地先行离开,走出住院部大楼,初秋夜里的凉风迎面袭来,心中亦是凉得发疼……
陆正南就这么在医院里陪了两天,中间偶尔抽空回去看望老婆孩子,过来的时候还常给老爷子带些叶初晓做的饭菜。
老爷子本是存着抵触情绪的,可偏偏她做的菜,既不油腻又不寡淡,味道调得刚刚好,让一贯挑剔的他都觉得特别合口,也着实硬气不起来,只能半推半就地收下,逗得陆正南每回背转过身就窃笑。
但这对于齐禛而言,却是种折磨,关于曾经的那段日子的回忆,时不时便被牵引出来,如同长长的丝线,在心中**,那种疼痛,只有自己能体会,却无人可诉,无处发泄。
到了周日中午,老爷子的检查还没做完,陆正南抽不开身回去,叶初晓想着反正马上要送米粒儿去学校,说干脆顺路把饭送过来。
倒也没别的更好的办法,而陆正南也记挂着米粒儿上学前再见她一面,便同意了。
当叶初晓到了医院门口给他发短信,他跟老爷子打了声招呼,便匆匆下楼。
恰好这时,有护士过来,推老爷子去做核磁,齐禛看着检查室的门关上,迟疑了一下,悄然离开。
终于,他在喷泉边上,寻觅到了他们的身影。
米粒儿正坐在陆正南膝上,灿烂地笑。
他在看清她的模样的那一刻,只觉得时间就此凝固,周遭的万事万物,都成了虚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