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都在起哄要陆正南重新求婚,他没说话,只是深深地望着叶初晓,她亦默然回望着他。
俞行远看着这情景,给周围的人使了个眼色,大家见好就收。
整个晚上,欢声笑语,气氛祥和,陆正南和叶初晓,被簇拥在人群中央,时而相互凝望,幸福溢满心间。
晚上,他们都走了,米粒儿也睡了,叶初晓倚在陆正南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只觉得那样安稳。
“初晓,重新嫁给我一次,好不好?”他的声音,在她头顶上低低响起。
她贴着他胸口的指尖,轻轻一颤。
许久没听到她的回答,他有几分焦急地翻身压住她,语气耍赖:“你答不答应嘛?”
“就不答应。”她扬眉,故意逗他:“你想离婚就离婚,想复婚就复婚,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那我就……做到你答应。”他扑上去胡乱亲吻她的脸。
到底是怕把米粒儿闹醒,她不得不投降:“好啦——”
他这才满足,却并没真正停下,附在她耳边低语:“我们去楼下客房吧。”
“呸!”她红着脸啐他:“我才不去。”昨晚被他折腾得天翻地覆,到现在都还腰酸。
“哎,老婆,你就可怜可怜我,尤其是半夜看着你照片打……”那几个字还没说出口,他就被一脚踹下床去:“你再流氓一点试试!”
他既然吃了亏,当然更不能就此罢休,干脆握着她的脚踝将她往下拉,坏笑:“其实……地毯也挺软……不比床差……”
米粒儿已经被惊动了,开始迷糊呓语,叶初晓不得已,还是从了他,跟他下楼……
次日早上,米粒儿醒来再度没看见爹妈,不过到底长大了,她没哭,只揉着眼睛下楼寻找。
当叶初晓听见客房的门响,惊醒过来,穿衣服已经来不及,迫不得已之下,鸵鸟般整个人躲进了被子,狠掐陆正南的腰。
他终于醒来,对眼前尴尬的处境亦是一筹莫展,眼见着米粒儿已经进来,只好干笑着解释:“我昨晚……昨晚太困了,就在楼下睡着了。”
米粒儿不满地嘟嘴,又问:“那妈妈呢?”
“妈妈啊……你醒来没见她吗……那她起床了吧……”原本这谎说得倒还算圆满,可惜叶初晓过于紧张
,把被子拉得太紧,脚不小心露了出来。
米粒儿眼尖地看见了,“咦”了一声:“妈妈也睡在这吗?”
被识破了,叶初晓和陆正南双双大窘,她恨得又狠掐了他一把,只好慢慢露出脸来,勉强挤出个笑:“我……我们跟你玩捉迷藏呢。”
米粒儿眨着眼,忽然抿嘴一笑:“你们是不是快给我生弟弟了?”
叶初晓和陆正南面面相觑。
“盛璇阿姨昨晚教我的。”米粒儿正经八百地解释:“说如果爸爸要和妈妈单独睡,就是要给我生弟弟了。”
两夫妻顿时想将盛璇那个小魔女大卸八块。
陆正南这时已经摸索着把衣服穿好,假咳一声,下床解围,带着米粒儿先出去。
叶初晓瘫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重重吐出一口气。
其实,她也真的想,给陆正南再生个孩子,却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如愿……
等她出来时,陆正南已经带着米粒儿热好了牛奶,面包片也涂好了果酱,招呼她过来吃。
每次让她“劳动”整夜之后,他的服侍倒挺主动的。叶初晓斜了他一眼,坐下吃早餐。
“明天就是周末了,我们回北京一趟吧。”陆正南吃到一半时开口。
叶初晓一怔,抬头望着他。
“我们回家,去看看老爷子,这几年,其实他也挺想你们的。”陆正南叹气。
当年老爷子帮着陆正南一起骗她,等后来想通,她并不怪他,反而觉得心疼,可想而知,老爷子当初,也一定是为难而痛苦。
“好。”她轻轻摸了摸米粒儿的头发:“我们回去看爷爷。”
米粒儿猛点头,笑弯了眼睛:“我也想爷爷。”
吃完了饭,陆正南给老爷子打电话。
“喂。”那一头的声音虚弱,陆正南敏感地问:“爸,您是不是又病了?”
“没有没有。”老爷子连说两声“没有”,生怕他担心:“你好好在那边忙你的,我没什么事儿。”
可老爷子如今的身体状况陆正南很清楚,更何况,家里还有个不省心的妈,隔三岔五地闹,老爷子的心脏更是不好。
沉吟了一下,他先捂住话筒,悄声转过头跟叶初晓商量:“爸病了,我们今天就回吧。”
听说老爷子生病,叶初晓也担心,忙点了点头。
“爸,我今儿就回北京……”他的话没说完,老爷子就又要推辞,他却笑着打断:“您这次啊,一定会希望我回来的,我还要跟你带回两个人呢。”
“谁啊?”老爷子愣了愣。
“初晓和米粒儿。”当陆正南说出答案,电话那一头,顿时无声无息。
许久,才听见那边老爷子发颤的声音响起:“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陆正南叹息,心中亦是感慨:“她们回来了,以后……又跟以前一样了。”
“好,好……”老爷子能说的,只有这个“好”字,手抹了一把眼角渗出的泪水。
“爸,那您就在家等着,我把你大孙女给您带回来。”陆正南随即又叫来米粒儿,她对着电话,清脆地喊了声“爷爷”,老爷子在那头连声答应,已是老泪纵横。
等挂了电话,他出了屋,站在院子里叫陈妈去买菜准备,陆母在另一头的厢房听见,只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走出屋来,冷冷地撇着嘴角:“哟,这是什么贵客临门呢,难得你还亲自张罗。”
老爷子不想理会她,嘱咐完陈嫂便又进了屋。
陆母看着他的背影,嘴里不满地嘀嘀咕咕。
这几年,她过得特别不爽,家境差了,出门见到街坊邻居都觉着丢人,憋了一肚子闷气,只能寻着机会就找茬发泄,偏偏这爷俩还都对她爱搭理不搭理的,叫人更是气愤。
今天又不知道这老爷子发的什么疯,她倒要看看,来的是个什么稀罕人物。
而此时在古城,陆正南既然决定了要回北京,便干脆没去公司,直接打电话给李叔,让他代为主持一下会议,说自己回家看望老爷子。
李叔对老爷子也是一辈子忠心耿耿,忙答应下来。
过了一阵,李叔便召集众人开会,先简单地说了陆正南因故回北京,接着便按照他的指示开始布置工作。
秦悦坐在下面,假装认真听,心中却是气愤难平。
嗬,叶初晓才刚回来,陆正南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带她回去见家长了,再想想自己和陆正南认识两三年,他都决口不提家事,更是觉得怨恨。
为什么在他心里,始终就只有那一个人呢?到底她有什么好,相貌,身家,能力,自己哪一点比她差,为什么就是无法在陆正南心里,占上一席之地?!
秦悦的笔,在手中的文件上划出一道道黑色的直线,力透纸背。
她现在只希望,谋划的那件事,能顺顺当当成功,到了那时候……
而那天下午,陆正南带着叶初晓和米粒儿,抵达北京。
车进了巷子,远远地就看见老爷子正站在院子外面等。
不过几年时间,他看起来,已经苍老了很多。叶初晓看着心里发酸。
米粒儿趴在车窗上,挥着手开心地大声喊“爷爷”。
“哎,哎,米粒儿。”他答应着,蹒跚着过来,打开车门,把她抱下来:“你重喽,爷爷老喽,快抱不动了。”
米粒儿便乖巧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主动滑下来:“那爷爷不要抱我了,我扶着你走,当你的小拐杖。”
“这孩子。”老爷子疼爱地抚摸她的头顶,转过脸看着叶初晓时,眼里有愧疚之色,长叹着叫了声:“初晓啊——”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爸,您还好吧?”叶初晓轻声问,也走过去扶住他。
“好,你们都回来了,就什么都好了。”老爷子含着泪点头。
“哟,我说来了谁呢?搞了半天是你这个丧门星啊!”一个尖利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陆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硬生生地堵住了门。
“什么丧门星?”老爷子低吼:“好容易回家了,你又闹什么闹!”
“她还不是丧门星?”陆母的食指指尖,几乎快戳到叶初晓脸上:“要不是她跟齐禛纠缠不清,我们家能被害成这个样儿?正南被害得差点坐牢,家里也败了,她居然还有脸上这个门……”
“妈你别说了。”陆正南打断她,挡在叶初晓身前,眼神冷厉:“这是我老婆孩子,今儿你要不让她们进这个门也成,从此你就也别再认我这个儿子!”
陆母先是一呆,随即便哭了起来,挥手在陆正南身上又拍又打:“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就知道护着她们娘俩……跟我过不去……让我受气……我辛辛苦苦养大你容易吗我……你也不为我想想……”
陆正南也不动,就这么任她闹,脸色冰寒。
而这时,巷子里的其他人家也听到动静,都把门开了,探出头来看热闹。
陆母到底是个好面子的人,只得强压着火气,甩手走进去,老爷子沉沉叹了口气,给叶初晓和米粒儿道歉:“是我对不住你们啊,让你们受委屈了。”
叶初晓只是摇头,米粒儿怕他伤心,懂事地摇着他的手:“爷爷,没关系的。”她知道,这个奶奶,从来都不喜欢她。
“先进去吧。”陆正南低声说,对叶初晓投来歉意的目光,她回以理解和安慰的眼神,扶着老爷子进门。
陆母还气势汹汹地站在院中央,但一行人谁也没理会,直接绕过她,进了老爷子住的东厢房。
桌上有早就准备好的水果,还有老爷子特意吩咐陈嫂去买的米粒儿爱吃的芝麻脆糖,他把米粒儿抱在膝上,剥了糖纸喂她,慈爱的模样,看得叶初晓眼中发烫。
看见旁边茶几上摆着的药,她更是心疼这位老人,可想而知,他这几年,过得并不好。
他并没有多问她们离开后的生活,只是一径地感慨,说以后就好了,以后就好了。
“爸,这次你干脆跟我们一起回古城吧。”陆正南叹了口气,按住他的肩膀。
“真的?”老爷子惊喜,又惴惴不安地望向叶初晓。
“是啊,您要是愿意,就跟我们一起回去吧。”叶初晓轻声说,米粒儿也欢喜地抱住他:“就是,爷爷,你去跟我们住嘛,你离我这么远,我好想你的。”
“好,我去,我去。”老爷子点头,声音里有不易觉察的哽噎。
他的确想跟他们生活在一起,他这辈子,也时日不多了,只想和家人,安安宁宁,和和睦睦地过日子,除此之外,已再别无他求……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他们一起去了餐厅那边,叶初晓想了想,还是悄悄走出来,敲了敲紧闭的西厢房的房门:“您出来吃饭吧。”
“要你装好心,你算个什么,有你说话的份吗……”门没开,里面又传出来一连串怒骂。
叶初晓静静地站了片刻,转身离开。
她过来,是尊重房里的人,是陆正南的母亲,所以该尽的礼数,她会尽到,但是这不代表她要无尽地忍受谩骂。
门外脚步声远去,陆母简直不敢相信,她竟然敢就这么走了,冲过来打开房门,看见她的身影,竟然真的已经消失在远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儿媳对婆婆该有的态度吗,何况还是个连孩子都生不出来的,他们陆家不怪她,已经是大恩大德,她还摆什么谱?
陆母几乎恨不得进餐厅再闹一通,可终究惧怕陆正南彻底翻脸,还是没去,憋在房里一晚上都没再出来。
而西厢房那头,却是整晚温馨,陆正南陪着老爷子下棋,米粒儿偎在老爷子身边吃糖说话,叶初晓帮老爷子收拾行李。
这种儿孙环绕的感觉,让老爷子分外幸福。
夜深了,陆正南好容易才劝着他睡了,带着叶初晓回房,安顿好米粒儿,他坐在床边,犹豫了一阵才开口:“明天,我想去见见施曼。”
叶初晓愣住,半晌,“哦”了一声。
“当初我出了事,最后是她帮的忙,齐禛给她的钱,大半都拿出来,给这边交了罚金。”陆正南沉沉叹了口气:“后来,她还要把剩下的钱给我创业,我没要。你也知道,她那个病,其实只能靠钱养着……”
他的话,让叶初晓心中情绪复杂。
施曼当初几乎害死了米粒儿,身为母亲的她,难免恨之入骨。
但她也未曾想过,后来的施曼,竟能如此倾尽所有,去帮陆正南。
“其实她,也未见得能活几年了。”陆正南对施曼的感情,同样复杂。他以前,从未认过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甚至可以说,二人势同水火。然而,当大劫突至,却是她出手帮了他,不得不说,其中的血缘之情,无法剥离割舍。
“你去吧。”许久,叶初晓低低地吐出这三个字。
陆正南握紧了她的手:“对不起……谢谢。”
叶初晓无言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
过了一阵,叶初晓进浴室洗澡的时候,陆正南拨通了施曼的电话。
她大约已经睡了,声音含混:“喂,哥。”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叫他哥的,她记不清了,陆正南也记不清了。但是如今这个称呼,已经自然而然。
“我回北京了,明天见见吧。”陆正南声音低沉。
“好。”她的语气里,有丝隐隐的温暖。
如今,肯来看她的人,已经不多。
“行,那回头见,你睡吧。”陆正南和她之间,直到现在,也仍旧话不多。
“回见。”施曼也挂了电话,人却已清醒了过来,握着手机,望着窗外的月光,久久不眠……
第二天早上,陆正南告诉老爷子,他打算去看看施曼。
老爷子望了一眼叶初晓,眼含不安和歉意。
叶初晓却回以微笑,他才终于安下心来,对陆正南点了点头。
吃过了早饭,叶初晓和米粒儿陪着老爷子出去散步,他和她们一起出了巷子,随即便打车离开。
施曼如今,并不住在城中,而是住在郊区的一个旧四合院里。
他到的时候,她正在浇花,见了他,笑着招呼:“哥,你看我这虞美人长得多好。”
比起以前,她消瘦了许多,但精神却很好,眼中也再没有曾经的阴沉,目光很平和。
这一场病,对于她而言,是劫,或许,也是幸。
陆正南在心中叹息,走过去和她一起看花,良久,才低声说:“初晓回来了。”
她的手,轻微一颤,花洒中的水珠,如烟如雾般散落在碧绿的叶子上。
“是吗?”她望着那晶莹的水珠,轻轻一笑:“那就好,我以前做的事,什么都不后悔,唯一后悔的,就是害得你和她,离了婚。”
陆正南没说话,拿过她手里的水壶,默然地帮她浇花。
她站在旁边看着他,半晌,抬起手,拥抱了他:“哥,我这辈子,是没有幸福了,但是,你一定要幸福。”
陆正南点头,轻拍她的背。
他知道,此刻的她,在哭。
这世间,真的不是人人都有他这样的幸运,得己所爱,拥其一生。
所以,要珍惜,再不要轻易放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