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真的?”他小心翼翼地又确定一次。
“你想当假的也行。”叶初晓白了他一眼,夹了榨菜到他碗里:“还不赶紧吃,你不上班了?”
他眨着眼睛凝望她,发现她的耳根其实已经泛起了粉红,心中更是觉得甜蜜,眉梢眼角都含着笑意。
她只装作没看见他的神色,却也是觉得周围的空气,都似乎散发着芳香。
吃完了饭,叶初晓想着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干脆去跟Monica汇报下项目的情况,陆正南便送她去工作室,到了临走前又不放心,怕万一齐禛过来找麻烦,千叮咛万嘱咐,说一旦有什么情况立即打电话给他。
他的唠叨本色又回来了,她无奈,又觉得他可爱:“知道啦,你赶紧办事儿去吧。”
他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到车上,开了一段又停下回头望,看见她还静静地站在原处。
心中骤然踏实下来,他转过头,望着前方,眼中发烫。
她其实,一直在等着他。
只是他以前傻,从来不敢回头看,怕那种空荡荡的绝望,会将自己彻底击溃。
初晓,我会好好努力,让你的等待,值得。
叶初晓一直目送他的车消失在远方,才转身上楼,其实她此刻,心中也同样百感交集。
他终于有勇气,让她等他。
她等这句话,真的等了好久好久。
她不怕吃苦,不怕他不成功,最怕的,是他选择放弃,放弃她,放弃他自己。
还好,他终于重新有了勇气。
当电梯门向两边滑开,她用指腹擦去眼角的泪,从里面走出来,却忽然一怔。
迎面过来的人,竟是唐茜茜。
唐茜茜这时,也看见了她,不敢置信地愕住,过了两秒,又回过神来,冷冷一哂:“哟,可真是有缘啊,这辈子我们居然还能碰到。”
叶初晓笑了笑,没说话。
唐茜茜今天是来请Monica去参加艾维的活动的,之前打了几次电话Monica都没答应,眼见活动在即,她只好亲自上门,Monica却仍旧半点面子都没给她,此刻心中正窝火,又看见叶初晓,想起对方在Monica那里的得宠,更是恼怒至极。
她走过来,围着叶初晓转了半圈,上下扫视的目光里充满鄙视:“要说你这个人,这辈子也真是走了狗屎运啊,明明不怎么样,遇上的人,还个顶个地拿着垃圾当宝贝。”
叶初晓不想跟这种人废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径直离去。
唐茜茜望着她的背影,愤恨地咬牙,猛地想起那天来他们家的齐禛,便迅速打电话给她老爸要了电话号码,然后拨过去。
“你说她又回来了?”齐禛的语气里,又极力压抑却还是露出痕迹的激动。
“是啊,就在工作室呢,而且我见就她一个人过来,没人陪着。”唐茜茜在这边咯咯地笑:“齐总,这对你而言,可是个好机会啊。”
齐禛未置可否地说了声“谢谢”,便挂了电话,随即拿了外套,飞奔下楼。
唐茜茜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个……大好的机会。
齐禛到的时候,叶初晓正在里间的办公室里,和Monica商量后期的工程问题,外面的沈娅看见齐禛冲进门,紧张之下立刻站起来大叫:“齐禛你来干什么?”
里面的叶初晓听见,顿时一愣,Monica那一刻,眼中也有短暂的慌神,立即就要去锁门。
但这不是抵挡的办法,而且外面还有沈娅,叶初晓怕齐禛万一发起疯来,会伤害她。
心一横,她快速地发了一条短信给陆正南,只有四个字:齐禛来了。
放下手机,她深呼吸一口气,对Monica摇了摇头,便走了出去。
“初晓你出来干什么?”沈娅急得想跑过来挡住她,齐禛却一个箭步冲上来,率先堵在了叶初晓面前。
“好不容易啊,我们总算可以这么‘近距离’地说话。”齐禛将“近距离”三个字咬得特别重,就要来拉叶初晓的胳膊。
她却猛地甩开他的手,冷笑:“怎么,齐禛,你是想挟持我,还是干脆杀了我?”
“你为什么每次面对我都是这样,嗯?”齐禛眼神阴沉:“我对你,还不够好么?”
“你总是问我,你对我是不是已经够好,”叶初晓微微偏着头,笑容里含着讥诮:“说真的,齐禛,即使不是我,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大概都受不了你这样的‘好’。”
齐禛的胸膛剧烈起伏,又朝前猛地逼近了一步,她并未退让,仍旧稳稳地站着,和他对视,琉璃般的眸子,清澈地照出他的表情,那样扭曲的表情,让他自己看了,心中都有种说不出的不适。
在她的眼里,他就是这样的吗?齐禛感到悲哀,更觉得愤怒。
他真的不懂,为什么她就是不肯接受他,为了她,他已经不惜一切代价,能做的,都做了。
为什么她还是不肯接受他,甚至,这么憎恶他?
“走,你跟我走。”他不顾一切地拽住她,往门外拖。
Monica和沈娅都冲了上来,想拉开叶初晓,但齐禛的力气太大,根本撼不动。
而这一层并没有保安,隔壁是个教小孩子画画的培训中心,也就只有两名女老师,跟她们一样无能为力。
情急之下,Monica喊沈娅报警,而就在此时,只听见咣地一声,齐禛忽然松开了手,捂住自己的额头,有血从他指缝间流了出来。
叶初晓仍旧站着,眼神冷静得出奇,她的手里,还抓着一把从旁边桌上拿的尖角木尺。
“齐禛你信不信,逼急了,我是可以和你同归于尽的。”她望着他,微微扬起下巴:“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怕和谁拼命。”
齐禛望着她,伤口痛楚,心中更是痛不可当。
她已经,彻底将他当成了石磊那种人,那种她恨到要与之拼命的人。
“我做错了什么,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大吼。
“你最错的,就是你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错。”叶初晓凝视着他,一字一顿。
齐禛神情一震,但转瞬,又冷笑:“那是因为,我本来就没错。”
叶初晓再不说话,只觉得这个人,真的已经无可救药。
在他眼里,全世界所有人都对不起他,却不知道,最对不起他的人,正是他自己。
是他自己把自己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所以,没有人能救得了他。
齐禛额上的血越流越多,他狠狠地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离开,去找地方处理伤口。
他走后,叶初晓看着地上残存的血迹,沉沉叹了口气。
看来这个恶梦,还远未到醒的时候,齐禛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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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晓,初晓你怎么样……”随着急促的喊声,门被撞开,陆正南冲了进来,见到她,一把便将她拉进了怀里,焦急地上下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她勉强笑了笑,安慰他:“齐禛已经走了。”
“这人真是个混蛋!”陆正南眼中冒火,攥紧了拳就要往外走,叶初晓忙拉住他:“别去,现在不是跟他打架斗狠的时候,何况,我已经打过他了……”她指了指那把尺子:“你看,就用那个打的他的头,还流血了呢。”
“你呀——”陆正南被她惹得又好气又好笑,最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她任他抱着,鼻尖发酸。其实刚才,她也怕的,只是装作什么也不怕,可是他一来,她就觉得脆弱委屈了,很想撒娇。
抬手回抱住他,她在他怀里蹭了蹭:“你要好好加油,把欺负我的坏人打倒,但是不是靠打架。”
他笑着把脸埋在她发间:“嗯。”
怕齐禛再次回来找事儿,之后陆正南便干脆带着叶初晓,回了自己公司。
他办公,她便在旁边看书,间或相视一笑,宁静而温馨。
可就在那天中午时分,一个电话,却打破了这份宁静。
“正南,猜猜我在哪儿?”秦悦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带着神秘。
“在哪?”陆正南疑惑地问。
“机场,我已经到古城啦,刚下飞机。”秦悦大笑着揭晓答案,陆正南一愣:“你怎么来古城了?”
“来投奔你啊。”秦悦回答:“我把杭州那边的公司都关了,过来跟着你干。”
陆正南哑然,半晌才迟疑地问:“你开玩笑的吧?”
“我哪有开玩笑。”秦悦的语气里,带着些撒娇的意味:“你可不许拒绝我哦,你自己以前说的,只要我开口,你什么忙都帮,这次就算你帮我一个忙,收留我吧。”
“可你这……”陆正南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上车了,你公司是在解放路吧,我这就过来。”秦悦说完,便匆匆挂断电话。
陆正南握着手机,半晌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叶初晓见状问道。
“秦悦过来了。”陆正南叹气。
叶初晓怔住。
“哎,初晓,你别误会,我跟她,其实不是那种关系,那次我那么说,是骗你的。”陆正南忙解释。
他的解释,她信。可是那天秦悦靠进陆正南怀里的情景,让她觉得,秦悦对陆正南的感情,或许并不那么单纯。
但现在,人来都来了,也只能静观其变。
一个小时之后,秦悦到了公司,陆正南走到大厅去迎接,叶初晓却坐着没动。
“搞得不错啊正南,”秦悦环顾四周,连连赞叹:“规模比我们那边大多了,看来我真没选错。”
可当她进了办公室,一眼望见坐在沙发上的叶初晓,却刹那间呆住。
“这是初晓。”陆正南以为,她们并未见过,为她们介绍:“这是我以前公司的老板,秦悦。”
秦悦心里,猝然一凉。他介绍自己的时候,说的是老板,可他介绍叶初晓时,却没加任何身份前缀。
这说明叶初晓对他而言,是独一无二,特别的人。
是了,那天他喝醉后喊着的名字,就是……初晓。
叶初晓看着秦悦这一刻的眼神,心中更加确信,她对陆正南,绝非普通的上司对下属的关系。
“你好。”叶初晓站起身来,微笑了一下,对秦悦伸出手。
“你好。”秦悦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和她握手,手心一片冰凉。
很快,彼此便都收回了手,秦悦坐到另一侧的沙发上,佯装疲惫地揉了揉额:“今天起来得太早,飞机上也没怎么睡,这会儿真有点困了。”
“那要不这样吧,先找个酒店入住,休息一会儿。”陆正南提议。无论怎么说,秦悦这两年帮了他很多,是他的朋友,该关心的还是要关心。
“也好。”秦悦答应,站起身来:“那我……走了。”
陆正南随即将秘书叫过来,陪她一起去附近的酒店办入住。
他并没有亲自送她,秦悦心中失落,默默地望了一眼叶初晓,随秘书离开。
秦悦走了,叶初晓站在窗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爱上陆正南这样的男人,的确很容易,秦悦这样说不出口的爱,也值得怜悯。
可是,她也爱陆正南,所以做不到,太过无私。
一个下午,叶初晓对秦悦的事,并没有再提。而陆正南下午也忙着接待客户,无暇分神去多想。
但到了傍晚,秦悦的电话却又打来了,说要一起吃饭。
朋友来了,接风洗尘本是理所当然,陆正南随即订了位置,带着叶初晓过去。
秦悦对见到叶初晓并不诧异,而她此刻的情绪,已和中午完全不同,平静自若,再无一丝异样。
等着上菜的时间,她从包里拿出一叠文件,推到陆正南面前:“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我那边公司都已经处理了,这次过来,我也准备好好大干一场,这是我的资产报告,我也不要求多的,入百分之二十的股。”
她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之前又于自己有恩,何况现在订单增多,资金也的确吃紧。陆正南有些犹豫,摩挲着下巴不作声。
秦悦看了他半晌,又转头看向叶初晓,忽而一笑:“我是商人,在商言商,合作不过是追求利益最大化,没有其他意思。”
她已经将话挑明,叶初晓也笑了笑:“生意的事情,我也不太懂,你们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时,恰好服务员过来上菜,陆正南便借机岔开话题:“先吃饭,回头再说吧。”
秦悦也并未坚持,吃饭时仍和陆正南说说笑笑,态度自然。
陆正南则是一边和她说话,一边仍不忘记给叶初晓夹菜盛汤,那种细致的照顾落在秦悦眼里,她虽不动声色,却心中刺痛。
原来,也有他视若珍宝的女子,只不过,不是她。
吃完了饭出来,陆正南先将她送到酒店门口,然后和叶初晓一起离去。
她看着他们去远,却并没有进酒店,而是拢紧了外套,在风中往前走。
她不甘心,她已经破釜沉舟,放弃了一切,不能就这样白白退让。
即使,只能以朋友的身份,留在他身边,她也要先留下来。
一定要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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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天,就在回去的路上,叶初晓接到了香港家里的电话,是家霖打过来的,说米粒儿病了。
“病了,怎么回事?”她皱眉。
“是我不好……”家霖吞吞吐吐,有些惭愧:“我跟她吵架,她就跑出去了,结果后来淋了雨,回来就发烧了。”
米粒儿自那次车祸之后,虽然恢复了,但是体质并不算太好,何况当初伤的就是大脑,如今又是发烧,叶初晓便有些急了:“现在严重吗?”
“吃过药了,但是还没退下来,而且一直哭。”家霖叹气:“妈咪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明天就回去。”叶初晓此刻,已是忧心如焚。
这边通完话,她转头跟陆正南说:“我明天得赶回香港,米粒儿生病了。”
虽然心中不舍,但他也心疼米粒儿,点头:“好,你回去好好照顾孩子。”
接下来,叶初晓急匆匆地打电话给盛璇,说要拿之前掉在她车上的行李,然后又是订机票,秦悦的事,她已经再顾不上。
她着急,陆正南也陪她着急,先过去俞行远家取了行李回来,又帮她确定好行程,便催她早些去睡,自己独坐在楼下的客厅里,想着明天又要分别,心中伤感。
次日早上,他送她去机场,当她换了登机牌,急匆匆地离开时,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果然看见他黯然不舍的眼神。
在心中叹息了一声,她走回来,抬起脸,在他唇角,轻轻一吻:“保重,照顾好自己。”
这个吻,安慰了他的心,不再那么惧怕分别,因为还期待着下一次的相聚。
他紧紧拥抱了她一下:“好,你也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米粒儿。”
她微笑着点头,转身走向安检口……
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又站了许久,才缓缓往回走,而刚到大厅门口,就接到了秦悦的电话:“正南你在哪儿,我已经到公司了。”(未完待续)